“景……景鸞……”沈洛一愣,一時之間忘記了疼,“你怎么在這兒?”
“我聽說四爺給我改名叫王八羔子了。”景鸞輕淺一笑,臉上看不出喜怒,“況且這是我流心院的地界兒,難道我倒不能待了?”
“不是那個意思!我又沒罵你……我是……”沈洛雙手亂搖,結果牽動了肌肉,疼得又叫起來。
“快別亂動了,這火棘刺最愛人的血肉,二爺常拿它輾成的粉兌了水來涂抹箭頭呢。你再這樣扭來扭去,只能讓刺兒扎得更深,也就更難拔了。”景鸞語氣中似乎有些關心,偏偏眼神淡淡的,疏離得很。
“好景鸞,我倒忘記你是神醫了。”沈洛這時腦筋清醒了點,哀求道,“快想辦法幫我拔了刺,我身上又疼又麻又癢,難過死了。等我治好了傷,再來治治這個刁奴!”
景鸞“哦”了一聲,不置可否,眼睛若有若無地看了方初晴一眼。
方初晴站在那兒不敢動,心里被兩種情緒所左右。一方面是恨,恨這沈洛沒事找事,明明是他性騷擾美女在先,現在卻來叫她刁奴。怎么著?難道非得從了他才叫順奴?那她寧愿再死一回!十回八回也行。
另一方面,景鸞給她的感覺很獨特,本是初見,心中卻對他充滿了好奇與意外,還有那么點點對陌生人天然的好感。
這男人就是傳說中的那位神醫兼頂級帳房先生嗎?年紀也就二十四、五歲,五官清俊精致,氣質飄然出塵,憂郁中又摻雜著洞悉世情的練達,整個人就猶如一枚極品美玉,在陽光下散發著淡淡的光芒。
“看你景爺看得眼也直了,都不知道行禮避諱,真是沒規矩!”正出神,沈洛又來討厭,“景鸞,快幫我治傷,完了我要替大嫂好好教訓教訓這賤婢!”
你才是賤婢!你們全家都是賤婢!不欣賞美好事物,難道要看你這個本來底子不錯,卻成長得偷工減料的人種嗎?
方初晴心中暗罵,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侮辱。她低垂下頭,掩飾眼中的怒火,真恨不能自己重生為女俠,現在就先一劍出鞘,讓沈洛今后絕做不了父親。
可惜,她沒那個本事,只能在腦海中想象一下。唉,形勢比人強,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呀。
“四爺,請稍安勿躁,倘若您情緒激烈,血液流動快,只怕火棘刺扎得更深,若是進入血脈,隨血流動,進入五臟六腹的話……”
聽景鸞這么說,沈洛立即閉了嘴,可眼珠子嘰里咕嚕地亂轉,焦急之情溢于言表。
景鸞淡淡一笑,又瞄了方初晴一眼,見她略低著頭,貌似順從,但從他的角度能看得見她眉頭擰成一個疙瘩,兩只小手在身側握得死緊,顯然在死命忍氣,心里大概恨不得跳起來捶死這位四圣人吧。
他覺得這位奶娘的性子與眾不同,怪不得是皇上親自舉薦來的,再看沈洛的可憐樣,又覺得好笑,輕聲道,“四爺不宜挪動,我又不能背你,不如先就地躺下,等我叫人來。”
“可是刺兒……刺兒……多數在背上。”沈洛生怕大聲說話也會加快血液流速,含含糊糊地低聲道。
“你趴在地上不就得了。”
“剛才……剛才……滾了一下,前胸也有……”
“那只好勞煩四爺站著不動了。”景鸞說著,從衣領中拉出一根系在脖子上的短笛,約二寸長,通體碧綠,拿在他那近乎完美無暇的修長手指中,綠白相間,格外的好看。
這是個詩一樣的男子,讓方初晴想起一句詩:你的藝術、你的病體、結扎成一屏稀有氣體,我喜歡。
只見景鸞把短笛放在唇邊輕吹了一下,那悠長輕越的笛聲立即遠遠傳了出去,片刻間就有兩個小廝從那細磚粉墻的院落中跑了過來。
“田七,你把四爺背到院里去。小心著,動作不能大,不然一會兒非要割開四爺的皮肉方能拔出毒刺了。”他說得一本正經,卻把沈洛嚇得夠嗆,像一根木頭一樣筆管條直地杵在那兒。
景鸞的唇角幾不可見地輕扯出個迷人的弧度,又轉頭對另一個小廝道,“陳皮,送松風園的這位姐姐到畫廬去見太太。等這位姐姐回稟完了正事,再把她帶回流心院,看四爺有什么話兒說。四爺,您看這么辦成嗎?”
沈洛勉強點了點頭道,“你說怎么就怎么吧,好景鸞,先管管我,我覺得可能中毒了,身上難受得緊。”
聞言,方初晴也忍不住看了一眼沈洛,見他面青唇白,汗濕衣衫,生怕這個意外引發了他的舊疾,到時候她百口莫辯,戕害主子的罪名落得更實,死得也更快,于是連忙施禮道,“謝謝景爺,請您先為四爺療傷,奴……家辦了三奶奶交待的事,立即回來聽四爺發落。”她本來想自稱奴婢,可又是奶娘的身份,一時想不出詞來,只得胡亂用個稱呼。
景鸞眨了眨眼睛,沒想到在這個時候,此名闖了禍的奶娘還敢說話,態度居然還很磊落,倒讓他意外之中含了幾分贊賞。
他是無意間看到沈洛調戲這女子的,本想插手阻止,倒不是他心善,而是實在不喜歡這種強買強賣的事。可沒想到,小小一個奶娘竟然敢反抗,還把沈洛摔到了火棘叢中。雖說毀了那一片植物有些心疼,但看到沈洛的狼狽樣也算有補償了。
這女子看來是聰明人,就算是一時義憤,此時也會明白后果是什么,可她不慌不亂,分得出事情的輕重緩急,實在是個有趣的女子呀。
“匣子里的紙卷全散落了,不礙事嗎?”他使了個眼色,讓田七先把沈洛背走,而后道。
方初晴哎呀一聲,這才想起把東西撿起來,放著面料的包裹倒是沒事,但那只錦匣摔開了蓋子,里面的紙張被風吹得遍地四散。
“要不是機密的事,拿來我瞧瞧。”見方初晴手忙腳亂地搶起紙張,似乎不知道哪張在前、哪張在后似的,景鸞情不自禁地說。
可話一出口,他又有點后悔。雖然在這個沈府里是半主半仆的身份,但他從來不愛多管閑事,尤其是女人的。但不知為什么,他似乎很不愿意讓這個很特別的奶娘為難。
…………………………66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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