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妾記

第一百一十一章 空歡喜

這些事情楊秋池懶得管,問吳祥:“醉鶯樓金可瑩姑娘,你認識吧?”聽了這句話,吳祥渾身一哆嗦,躲開楊秋池的目光。

楊秋池一見他這神情就知道他心里有鬼,胸有成竹地問道:“你是自己交待呢?還是等我們拆你幾根骨頭再交代?”頓了頓又續道,“實話告訴你,你原來的掌柜王福順已經把指使你殺死金可瑩姑娘的事情都說了,我之所以會讓你再說一遍,只不過是看看你老實不老實。”想了想又笑了,“不過你還真老實,殺了人也不跑,還呆在家里和你嫂子勾勾搭搭扯七扯八的。”

吳祥一聽,連王掌柜都說了,自己還有什么可以隱瞞的,面如土色說道:“老爺,我說,我都說,王掌柜是給了我七十兩銀子讓我去殺可瑩姑娘,但我沒有殺她啊,我真的沒有殺她,所以我才沒跑。”

什么?一聽這話,楊秋池心里咯噔一下,轉過頭看著宋知縣。宋知縣本來很輕松的表情,一下子也變得嚴肅起來。宋知縣問道:“你,你說什么?”

“我真的沒有殺可瑩姑娘,”吳祥頭上冒汗,戰戰兢兢說道,“我是去找過她,準備要殺她的,可找了好多天都沒找到,到醉鷹樓花了點錢才從龜公嘴里探聽到,說是可瑩姑娘出去好幾天了,一直沒見回來。王掌柜又一個勁催我,他給的銀子我已經花了不少了,賠是賠不了的,我一琢磨,反正可瑩姑娘已經失蹤了,就騙王掌柜說是我殺的,尸體已經處理了,王掌柜也不會知道。我這樣一說,果然,王掌柜就相信了,后來他就跑了。”

楊秋池這下子傻了眼,不會有這么巧的事情吧?難道是這小子想涮我們?楊秋池向牛百戶使了個眼色。牛百戶會意,一揮手,眾錦衣衛又開始對吳祥進行刑訊逼供,把吳祥打得死去活來。

楊秋池心想,雖然現在還不知道吳祥是不是說謊,但吳祥曾經想殺死金可瑩姑娘,也去尋找過,便已經構成了故意殺人犯罪預備,挨一頓揍也不為過。再說了,在明朝,刑訊逼供是合法的。

吳祥被錦衣衛打得昏死過去好幾次,可還是沒有承認殺了金可瑩姑娘。

最后,牛百戶又使出了他的斷指逼供,這吳祥抵抗力比不上那王福順,才被擰斷了一根手指頭,就慘叫著連聲喊愿意招供。

宋知縣等人又舒了一口氣,可是,詳細尋問殺人過程的時候,才發現,吳祥說的根本就牛頭不對馬嘴,一會說是用刀殺的,一會說是掐死的,一會說是在醉鶯樓殺的,一會說是在寧國府城外殺的,一會說是尸體扔進了河里,一會又說已經將尸體燒了,連殺人埋尸的地點廣德縣菜地都沒說對。

牛百戶氣得火冒三丈,又擰斷了吳祥兩根手指頭,把吳祥痛昏死過去好幾次,可還是胡編亂造,根本與實際情況對不上號。

宋知縣實在無計,又開始誘供,吳祥的精神已經被徹底摧垮了,一直順著宋知縣說,什么都承認。

從審訊過程來看,楊秋池越來越肯定,這吳祥根本不是殺人兇手。

正常情況下,兇手在被酷刑逼供時,為了免除那無法忍受的巨大痛苦,一般都會說真話的,因為說了假話,還是會繼續遭受這種痛苦,這樣做一來起不到免除痛苦的作用,二來,就算胡亂招供,那也是認了罪,同樣可以根據招供定罪砍頭。

吳祥之所以會胡編亂造,就是由于受刑不過,又想免除這種痛苦,但自己又不知道兇殺的真實情況,就招不出真實的東西來,只好胡編亂造或者順著審訊人員的問話來說。

金師爺聽吳祥愿意招供,找來紙筆正要做筆錄,楊秋池擺了擺手:“算了吧,先不用寫了。”其實,金師爺和宋知縣從吳祥牛頭不對馬嘴的胡亂招供中也都知道,這吳祥很可能真的沒有殺金可瑩,實在是受刑不過,胡亂招認,如果真要就這樣定案,說不定又會成為第二個龍子胥殺妻錯案,判錯之后再要擦屁股,恐怕就沒那么容易了。

宋知縣等人都沒了主意,看著楊秋池。

楊秋池苦笑,他也沒更好的主意,只有等明天回廣德縣看看,金師爺派人查找字條上那個“柱子”和姓劉的情況如何,看看有沒有新的線索。

忙忙碌碌下來,天已接近傍晚了,楊秋池吩咐把吳祥的嫂子毛氏放了,他不想管他們叔嫂通殲這檔子事情,要管也讓寧國府的人去管去。讓牛百戶派錦衣衛暫時將吳祥關在錦衣衛大牢,找個郎中幫他把斷的手指骨接上,明曰一早押回廣德縣關押,等案情真相大白之后再作處理。

大家情緒都很沮喪,原以為這件白骨案已經破了,沒想到,煮熟的鴨子還是飛了。

宋晴見大家不開心,笑道:“我說過請你們游花船的,咱們這就去罷。”

這個提議讓宋知縣很快恢復了精神。宋知縣的哥哥去世之后,宋晴和她娘一直單過,宋知縣有些自責沒有好好照顧這孤兒寡母,現在也想趁此機會去拜訪一下宋晴的親家,看看這門親事到底怎么樣。

楊秋池聽宋晴的建議之后,神情卻更加沮喪,淡淡地說道:“你們去吧,我有點累了,想早點休息。”轉身慢慢往前走。龍子胥拉著春芽,說道:“我們陪少爺,你們去吧。”

宋蕓兒也說道:“我也陪哥哥,也不去了。”

宋晴有些尷尬,可話已經說出來了,不知如何是好,急得滿臉通紅。宋知縣呵呵一笑:“晴兒,既,既然今天大家都累了,那,那還是改天再去吧。”

牛百戶見楊秋池不開心,說道:“今晚楊兄弟和幾位就住在本官百戶所衙門里。我好好招待你們,要看歌舞的話,我把舞娘們請到衙門里來跳。咱們邊喝酒邊欣賞。”跑上前幾步,和楊秋池并肩而行,說道:“楊兄弟,今晚老哥賠你痛痛快快喝個夠,你說好不好?”楊秋池勉強一笑,點點頭。

宋晴緊走幾步,跟在楊秋池身邊,瞅了瞅他神情淡淡的臉,張張嘴想說話,看看旁邊的牛百戶等人,卻不好開口。

本來這事沒什么,可宋晴的行為把楊秋池心里的委屈反而擴大了,酸楚涌上楊秋池的心頭,他不想讓別人看自己這樣子,加快了步伐往前走。

宋晴有些跟不上了,著急地喊道:“秋池哥哥,秋池哥哥,等等我好嗎?”追上幾步,拉了拉楊秋池的衣袖。楊秋池停下了腳步,其他人見他倆有話說,便走到前面等他們。

宋晴咬了咬銀牙:“秋池哥哥,對不起,是我不好,惹你生氣了……我不是故意的……”宋晴不道歉還好,這一道歉,反倒把楊秋池心中的酸楚越發挑了起來,他看著宋晴嬌美的臉龐,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這么難過,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吃醋嗎?

在現代社會,楊秋池找不到女朋友,也就沒嘗過吃醋的味道。借尸還魂來到明朝,馮小雪、宋蕓兒、白素梅、秦芷慧一個個女孩子對他都喜歡崇拜得跟天皇巨星偶像似的,就連宋知縣的小妾媚娘,都想著法子勾引他。

這個洋娃娃似的美女宋晴,剛認識不久,也在月夜里偷吻了他,由此撩起了他的情思,然后他才知道,原來,人家已經有了男朋友了,還是大戶人家的,不用說,肯定又是什么玉樹臨風之類的翩翩公子,宋晴剛剛提出要她男朋友請他們去游花船,楊秋池心里的五味瓶終于被打翻了。

楊秋池其實是個很多愁善感的人,他常常認為自己選錯了職業。按道理,法醫需要面對的多是冷冰冰的尸體,那是絕對不能被情感所左右的,可楊秋池經常投入到虛擬的情感世界里難以自拔,中學的時候,還在流行看瓊瑤小說,班上的一個女生借了一本《聚散兩依依》給他,他看完之后,竟然被小說里的愛情故事感染得難過了三天。

楊秋池抬眼看向夕陽下的遠景,拼命讓自己的思緒轉移開,讓自己去想,在現代都市里,很難看見這么美而且沒有一點污染的夕陽風景了。

宋晴看了看遠處宋知縣他們,見他們背對著這邊,顯然是不想讓他們感到尷尬,遲疑了一下,看著楊秋池側著的臉,小貝齒一咬,下了決心,突然抓住楊秋池的手臂,踮起腳,飛快地在楊秋池嘴角上吻了一下。

就這一下,楊秋池心里的冰山瞬間就崩潰了。他回過臉來,看著宋晴,低聲說道:“你干嘛?”

“我不知道。”宋晴大眼睛看著他,圓圓的臉蛋羞得通紅,小酒窩更加迷人,“這門親事,是我爹娘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定了的,可……可我喜歡……喜歡和你在一起。”宋晴很大膽地看著楊秋池,眼睛亮亮的閃動著情竇初開的火花。

原來,明朝的女子也并不都是呆頭鴨一樣的賢良淑女,也有感于主動追求愛情的,明清時期的小說多有這樣的描寫,比如《鬧花叢》,就描寫的是少女玉蓉大膽追求英俊的書生龐文英的故事,就很能說明問題。

“可你終要嫁給他的……”楊秋池心里又一陣絞痛。

宋晴的眼神也黯淡了下來,低頭不語。

一見宋晴這樣子,楊秋池有些自責,古代的婚姻自己是做不了主的,楊秋池當然明白這一點,自己這句話也太孩子氣了,你讓宋晴怎么辦?和自己私奔嗎?回家哭鬧要求退婚嗎?讓她一個女孩子家去處理她自己根本沒有權利處理的事情,自己太自私了點。

楊秋池也看了看遠處宋知縣他們,突然發現宋蕓兒一個人站在一邊,不知在想些什么。楊秋池現在可沒空去琢磨宋蕓兒的心事,先顧一頭再說,他拉住宋晴的手:“好了,這件事別去想了,咱們走吧。”宋晴點點頭,兩人并肩趕上了宋知縣他們。

現在楊秋池有空琢磨宋蕓兒的想法了。這刁蠻的千金小姐對楊秋池的依戀,楊秋池已經深有感觸,可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對宋蕓兒就是不來電,只是覺得和她在一起很開心。

楊秋池偷偷看了看宋蕓兒,見她不理自己,本想和她說幾句貼己的話,卻又怕宋晴有想法,那可就按下葫蘆浮起瓢,兩頭不是人了。楊秋池突然發覺,自己夾在這兩個女孩之間,左右不是,不由得苦笑。

一行人來到牛百戶的百戶所衙門,距離知府衙門不遠。安頓好住處之后,牛百戶大擺酒宴,請來眾多歌女唱歌跳舞飲酒助興,極盡拍馬屁之能事。一直喝到深夜方才散了。

第二天早上,楊秋池等人起了床洗漱完,牛百戶早已經在客廳等候。楊秋池他們準備吃過早飯就開路回廣德縣,這時門子來報,說寧國府知府大人來訪。牛百戶連忙迎出門外。

這知府大人不是有事外出了嗎,這么快就回來了,也難怪,地委副書記在辦公室被殺,這可是重大事件,他身為地委書記第一把手,當然要連夜趕回來處理。

宋蕓兒和宋晴是女眷,不能參加這種官場正式會見,退到了后堂,當然春芽也回避到了后堂。龍子胥是楊秋池的跟班,跟在楊秋池身后。眾人在客廳里等候了片刻,就看見牛百戶和知府并肩走了進來。

牛百戶笑呵呵將知府引到楊秋池身前,說道:“周大人,卑職給您引見一位好朋友,”一指楊秋池,“這位就是卑職的好朋友,破案如神的楊秋池楊兄弟。”轉而向楊秋池引見道:“兄弟,這位是咱們寧國府的父母官,周知府周大人。”

楊秋池躬身施禮:“在下參見知府大人!”

明朝知府是正四品,相當于現在的地委書記,算是國家的中層領導干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