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年前知道情況的霍學農是震驚的。
他萬萬沒有想到,年輕時候一次出差在外喝醉了酒,誤把章楓當做是妻子跟她春風一度,她居然就有了孩子!
這么多年,她一直做他的護士,從小護士做到護士長,二十多年來,她從來沒有提過一個字!
“那年你突然請假一年,回家生孩子,后來又悄悄把孩子養在娘家,是承受了很大壓力吧?“霍老爺子憐憫地看著章楓,給她捋捋頭發。
當年一頭黑黢黢的頭發,現在也有了銀絲。
章楓挽住霍老爺子的胳膊,扶著他在椅子上坐下,一邊拿出血壓儀和聽診器給霍學農檢查身體,一邊說:“那時候沒辦法。您和夫人鶼鰈情深,我怎么能破壞您的婚姻家庭呢?再說當時也是我不好,您什么都不知道,我卻偷偷瞞著您把孩子生下來了,一切的過錯,當然要由我一個人承擔。”
“如果不是老大出了事,你是不是打算永遠都不說了?”霍老爺子更加憐惜章楓。
“嗯。”章楓熟練地將血壓儀的繃帶給霍老爺子纏在胳膊上,看著儀表盤量血壓,低聲說:“您那時候太難過了,我擔心您的身體。我知道,心情不好,是很影響健康的。我作為您的護士長,這么多年,我的事業就是您的身體,您好好兒的,我才會好。”
其實何止這個原因。
霍老爺子知道,當時如果章楓把這件事爆出來,不僅他的家庭會毀了,他在部隊里的一切也會都毀了。
別說后來升到上將,估計得被就地免職,馬上轉業復員。
他知道他妻子是多么眼里容不下沙子的一個人,他妻子的家族更是不會放過他……
想到這里,霍老爺子心里的感覺是很復雜的。
不過一想起妻子的為人處世,霍老爺子突然輕聲“咦”了一聲,但很快沒有再說話了。
章楓看了霍老爺子一眼,“霍老,怎么了?”
“沒事。當初你一個大姑娘家回家生孩子,幸虧你家里人對你還不錯。”霍老爺子嘆了口氣,“你娘家的親戚……”
“您就別想著他們了。這么多年,您幫他們夠多了。”章楓從容收好血壓儀,放回盒子里,“我看您的血壓還好。每次您一生氣,我的心就提到嗓子眼兒。”
霍老爺子拍拍她的手,“我心里都有數,放心,虧待不了你,也虧待不了寶辰他們一家子。”
“我知道。”章楓看著霍老爺子雖然蒼老但依然英俊的面龐,眼神充滿了崇敬,她第一次主動握住霍老爺子的手,輕聲說:“霍老……學農,這些話我只說一次:我從來沒有怪過您,給您生孩子,我心甘情愿……”
霍老爺子全身一震,下意識反手緊緊抓住她的手,嘴唇翕合了好久,才說:“……楓,你再等等,我會想辦法讓兩個孩子改姓霍。”
章楓搖搖頭:“不用了,霍老,這件事咱們家里人知道就好了。如果大張旗鼓的改姓,讓人家看笑話。”
“可是……”霍老爺子總想自己的子孫都姓霍,他連不是他孫女的霍嘉蘭都容下了,怎么會舍得自己的親孫子孫女跟著別人姓?
“您不為紹恒想嗎?您是退休了,但冠辰和紹恒還在軍中,他們要不要做人?”章楓苦口婆心勸告霍老爺子,“這樣不行的。當初住進來的時候,就已經鬧了一場風波了。”
霍老爺子臉色沉了下來。
章寶辰和錢石惠帶著章文娜和章文杰住到霍家的時候,反應最激烈的就是霍紹恒。
但那個時候沒人理他,他也沒有力量來說服別人聽他的話,從此就更加沉默寡言,甚至還一度對章文娜和章文杰非常惡劣。
“……紹恒跟他奶奶非常親近,他媽媽忙著做試驗,爸爸一心撲在部隊上,您也非常地忙,紹恒幾乎是他奶奶一手帶大的,所以他當時那種反應,我完全能理解,您別生他氣。”章楓一看霍老爺子的臉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著急,輕聲細語地給他分解。
霍老爺子冷聲道:“那也不行!你是他長輩,他不能目無尊長!”
“算了算了,今天過年,您就悠著點兒,有話也別在今天說。”章楓嘆了口氣,“您要真的鬧起來,我就只好帶著寶辰他們一家人離開霍家了。”
“你們不許走!”霍老爺子急忙拉住章楓的胳膊,“這是命令!”
章楓怔了怔,慢慢地點頭:“是,首長。”
“嗯,你去收拾收拾,今天跟我一起去紹恒的官邸過年。就……以護士的身份,就說我身體有些不舒服,你得隨身照顧我。”霍老爺子想了又想,對霍紹恒那個油鹽不進的人,只有用這招了……
章楓明白了霍老爺子的意思,心里很感動,拉著他的手坐了一會兒,才出去收拾東西換衣裳。
她換好衣裳之后,打內線電話讓章寶辰和錢石惠到她房里來一趟。
“媽,什么事兒?我們真的要一起去嗎?”章寶辰有些惴惴不安地問,“紹恒他本來就不喜歡我們,才不回來過年……”
章楓抬眸,看著自己兒子畏畏縮縮的樣子,又嘆了一口氣。
她是錯了,當初一意孤行將孩子生下來,卻沒有養在該養的地方,雖然娘家人對兒子不錯,但卻沒有給他像樣的環境。
章家,跟霍家完全沒法比。
家境不同,養出來的孩子自然是天差地別。
“紹恒不是因為我們才不回來過年的。”章楓淡淡地說,把一只珍珠耳墜戴到耳朵上,“他是因為他媽媽跟他爸爸離了婚,他要回來過年,他媽媽怎么辦?連這點都想不通,你白長了腦袋了。”
章寶辰當著妻子的面被母親訓斥,不由漲紅了臉。
錢石惠心疼丈夫,忙說:“媽,寶辰說得也有道理。雖然主要原因是因為他媽媽和他爸爸,但我們……他也不怎么看得上眼。”
“呵,他看不上眼,你們就不能想辦法改變他的看法?”章楓放下梳子,轉身看著自己的兒子女婿,“事在人為你們懂不懂?文娜和文杰都比你們聰明。”
章寶辰抿緊了唇不說話,一臉倔強的樣子,跟霍老爺子真有幾分神似。
看著兒子的神情,章楓又心軟了,柔聲道:“其實,紹恒不是那么狠心的人。以前我和你們想得一樣,覺得跟他的關系沒法彌合了,但這一次他回來,聽說了他對那個孤女都能照顧有加,我就知道他不是真正心狠意冷的人。”
“您是說顧念之?”錢石惠忍不住撇撇嘴,“那個小姑娘一張巧嘴,天上的八哥都能被她哄下來,我們怎么能跟她比?”
“你們不能,文娜和文杰可以啊!”章楓站了起來,“我再有錯,也是奶奶輩的,紹恒能怨我,怨你們,絕對不會怨文娜和文杰。你們倆可別影響文娜和文杰。我這輩子,就想我這兩個孫子孫女能凡事不愁,跟真正的世家小姐公子一樣。”
章寶辰和錢石惠詫異地對視一眼,對章楓的話不是很明白。
要說錢,其實他們家不差錢。
錢石惠家是商人,只有她一個女兒,錢家所有的錢以后都是錢石惠的,也是她兩個兒女的。
“媽,文娜和文杰本來就可以凡事不愁,快快活活過一輩子。”錢石惠笑著幫章楓穿上外套,“您就別操心了,咱們一家人快快活活地過不好嗎?何必……”
何必去上趕著送臉給人打。
章楓看著錢石惠自得的樣子,搖了搖頭,“石惠,不是我說你,你到霍家這么多年,知不知道紹恒的奶奶是哪一家的姑娘?”
“您說紹恒的奶奶?她叫什么名字?”錢石惠更加好奇了,“難道能比霍家還厲害?”
“她姓謝,名姿妍。謝家是不是比霍家更厲害我不知道,但是當年國家第一家證券交易所,就是他們謝家出面總攬的。”章楓像看傻子一樣看著目瞪口呆的錢石惠,“知道了吧?她是那個謝家的姑娘,老一輩唯一一個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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