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長栩滿腹心事,第二天不免有些心神不寧。慕太傅提問時,他竟答錯了一處經義。
慕太傅略有些不滿,卻也沒說什么,只皺眉看了慕長栩一眼。背默經義是會試必考的一項,也是會試考題中最簡單最基礎的。慕長栩平日用功苦讀,經義幾乎倒背如流,今天這是怎么了?
慕長栩羞慚的認錯:“對不起,我一時大意,竟然背錯了。”
慕太傅淡淡說道:“一時背錯也沒什么,下次注意也就是了。”
慕長栩應了一聲,回了位置。
羅鈺坐在他的左前方,悄悄回頭看了他一眼,眼中滿是關切。慕長栩下意識的避開了羅鈺的目光,想到袖中藏著的信,心里說不出的難受。
趁著休息,羅鈺特地來找慕長栩:“表弟,你剛才是怎么回事?這篇經義你不是一直背的很熟嗎?”
慕長栩打起精神應道:“大概是昨天晚上熬的久了,今天一直覺得頭腦昏沉。”
“偶爾答錯一回,也沒什么要緊。你也別逼自己太緊了。”羅鈺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還有,晚上也別熬的太遲,免得傷了身體。”
他們兩個是嫡親的表兄弟,年齡相若,自小一起長大,感情遠比別人深厚。說話隨意而親昵。
慕長栩笑著點了點頭。
羅鈺又問道:“我也有多日不見表妹了。她近來如何?”
慕長栩笑容有些勉強:“她前些天隨祖母去慈云庵住了幾日,回來之后心情還算不錯。”
羅鈺不算細心敏銳,竟未留意到慕長栩的異樣,笑著說道:“等過些日子有了閑空,我就去慕家看她。”
慕長栩嗯了一聲。
羅鈺不疑有他,只以為慕長栩是因為剛才的事怏怏不樂無心說話。安慰了慕長栩幾句,便離開了。
慕長栩看著羅鈺修長的身影,心中暗暗嘆息。
表哥文武雙全年少英才,又對妹妹一往情深。這樣好的親事打著燈籠也難找。可惜,妹妹的心氣太高,想要的也太多了
就在此刻,一個圓潤白胖的少年身影引入眼簾。正是太孫周琰。
周琰和趙王世子等人并不親近,只和齊王交好,平日幾乎焦不離孟。這兩天齊王殿下去了慈云庵,周琰難得的落了單。
慕長栩猶豫片刻,終于鼓足勇氣走到了周琰身邊:“太孫殿下,我有些話想私下和你說。”
周琰一轉頭,見是慕長栩,不由得有些意外。平日雖然常見面,可慕長栩極少主動和他說話。今日特地來找自己,會有什么事?
這里人來人往,不便說話。周琰思忖片刻,說道:“那邊有個涼亭,還算幽靜,我們到那邊去說話。”
走了幾步,便到了涼亭。
周琰看向慕長栩,笑容溫和親切:“慕大公子,你有什么事要和我說?”
慕長栩憋了半天,也沒說出半個字來。這種事,讓他怎么說得出口?
周琰心里愈發覺得奇怪,忍不住追問道:“到底是什么事?”這么吞吞吐吐的,把他的好奇心都吊起來了。
慕長栩咬咬牙,迅速的從袖中拿出信塞到了周琰的手中,看也不敢看周琰,匆匆的說了句:“殿下,這封信是妹妹讓我給你的。”說完,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周琰:“”
周琰呆呆的看著慕長栩的背影許久,然后又呆呆的看著手中的信許久。半天都沒回過神來。
這封信,竟是慕元春寫給他的!!!
一個妙齡少女,悄悄寫信給一個少年,會是因為什么?信里會寫了什么?
周琰的心怦怦跳的飛快,卻沒勇氣打開信,迅速的將信賽到袖中。然后像做賊一樣輕手輕腳的回上書房。
“周琰!”這么大喇喇直呼他姓名的,整個皇宮里除了齊王再無第二人:“你鬼頭鬼腦的在做什么?”
周琰反射性的轉身笑道:“十四叔,你什么時候回來的?”一邊不著痕跡的將袖子里的信收好。十四叔一直不太喜歡慕大小姐。這封信可萬萬不能被他看見。
齊王今日依舊一身鮮亮的緋衣錦袍,漫不經心的握著紙扇,隨意的應道:“昨日我就回來了。”
周琰隨口笑問:“怎么回來的這么早?”
齊王輕描淡寫的說道:“母妃催了我幾回,我便回了。”絕口不提慈云庵里發生的事,也未提起慕念春。
幸好周琰也是滿腹心思,并未追問。叔侄兩人各懷心思,只隨意的閑聊幾句,便一起回了上書房。
慕太傅見齊王來了,一開始還挺欣慰。可過不了多久,就開始頭痛了。
之前上書房里書聲瑯瑯。可現在,齊王在伏案睡覺,太孫在怔怔發呆,就連一向最認真勤奮的慕長栩也一直在失神。
“榜樣”的力量果然不容小覷。
散學之后,慕長栩主動來找齊王,歉然說道:“殿下,再有一個月就是會試了。我想每天都回府讀書,專心準備會試。”在齊王府里實在容易分心。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不能訴之于口的隱秘理由。慕元春正殷切的等著他的回音,他縱然再不情愿,也不忍拒絕她的懇求。
齊王想也不想就點頭應了。
奇怪,齊王今日怎么這么好說話?慕長栩心里閃過一絲疑問,很快又拋到了腦后。他現在滿腦子的煩心事,哪里還有心情去揣摩齊王的心思。
慕長栩剛一走,周琰便又湊了過來。
齊王瞄了他一眼:“你剛才探頭探腦的,怎么不過來?”
周琰有些心虛的解釋道:“慕大公子在和你說話,我沒好意思來打擾。”其實是沒勇氣和慕長栩打照面,所以才特地等了片刻。
依齊王的脾氣,不取笑奚落他幾句才是怪事。
沒想到,齊王竟沒追問,就這么輕飄飄的放過了他。
兩人并肩出了皇宮。太子府和齊王府就在隔壁,兩人索性同乘一輛馬車回府。往日兩人有說有笑,今天卻不約而同的閉了嘴。各自看著一邊車窗發愣。
過了一會兒,兩人不約而同的轉過頭來,異口同聲的說道:“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一直不說話?”
話一出口,兩人都笑了起來。原本沉悶的氣氛頓時一掃而空。
周琰擠眉弄眼的笑問:“十四叔,你這幾天,和慕四小姐親近的如何?”在外人面前端正守禮的敦厚少年,一到齊王面前就像換了個人似的。
這大概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了。
齊王早料到他有此一問,當然早有準備,不慌不忙的應道:“我去慈云庵是為了陪母妃,哪有時間和她親近說話。”
一臉正氣冠冕堂皇!
周琰不給面子的嗤笑一聲,奚落道:“得了吧!不是你沒時間和人家親近,是人家不樂意搭理你吧!”
齊王斜睨他一眼,似笑非笑的說道:“你哪只眼睛看到她不樂意理我了。”
喲!惱羞成怒了啊!看來,果然是被他說中了。
周琰難得的逮著他的痛處,自然不肯放過這樣的大好機會,咧嘴笑道:“我就是隨口說說罷了。你這么急著反駁做什么,該不會真的是被我說中了吧!”
男人都是要面子的。在慕念春面前吃癟的事,齊王怎么肯承認,立刻輕哼一聲說道:“當然不是。她是恪守閨儀禮數,所以在外人面前和我冷淡疏遠。私下里見了我,笑的又甜又美,不知多可愛!”
周琰忍住笑,一本正經的答道:“是是是,十四叔出馬,當然馬到成功。”
話是這么說,可眼里的笑意分明讓人看的清清楚楚。
齊王瞪了周琰一眼。平日積威猶存,周琰果然老實消停不敢吭聲了。馬車里又重新恢復了沉悶。
齊王原本以為這樣自己心情能好些。可惜事與愿違,這樣的沉悶,讓他情不自禁的又想起了在慈云庵里的那一晚,以及慕念春的嘲弄和戲謔
平日只有他讓人憋屈的份,沒想到,這一回竟然栽在一個小丫頭手里。真是越想越氣悶!
“馬車在前面向右轉。”齊王忽的揚聲喊道。
周琰一愣,脫口而出道:“要回府,不是應該向左轉嗎?”
齊王丟了個嫌棄的白眼給他:“又不是三歲孩子,這么急著回家做什么,你爹你母親等你吃晚飯嗎?”
周琰被臊的紅了臉,不再堅持要回府了:“不回府去哪里?”
齊王打起精神,拿出平日吃喝玩樂的紈绔勁兒,挑眉笑道:“外面可去的地方多的是。酒樓喝酒,茶館品茶聽書,畫舫上聽小曲兒,或者直接去青樓開開眼界”
話還沒說完,周琰就漲紅了臉,連連擺手:“酒樓茶館也就罷了,青樓我可不去。要是被父王母妃知道了,非打斷我的腿不可。”
心情不好的時候,逗一逗憨厚老實的太孫,果然是紓解煩悶的最佳選擇!
齊王不懷好意的打量周琰一眼,然后問道:“看你這副樣子,該不會還是只童子ji巴!”
周琰:“”
周琰的臉已經熱的能煮雞蛋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