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潺潺,雨打瓦礫,窗外寒氣逼人,窗戶上蒙了一層水氣,玻璃仿佛長了一層毛,變成了毛玻璃。
白建平坐在冷氣襲人的家里,平時最愛躺在搖椅上看電視,關心國家大事,但是今晚怎么都坐不住,靜不下心來。
小白沒給他邀請函!
小白已經三天沒有回這個家啦!
不行,明天要主動去找那個瓜娃子,白建平心想,瓜娃子現在心野了,呆在小紅馬快活得很,他要是不努力,估計再過段時間,瓜娃子就要忘了她還有個舅舅在這個家里對她心心念念。
唉,老馬要是在就好了,拿起電話就是一頓吼,趕緊回家,十分鐘內不到小心屁屁兒開心,小白那個瓜娃子肯定屁顛屁顛地跑來,害怕挨揍。要是不來,老馬肯定堵門去,拎起瓜娃子就走,敢說半個不字,敢不動半個腳步,直接哐哐兩耳屎。
他做不到這些啊,他自認為自己是仁慈的,對小孩子的教育不能如老馬那般粗魯。
但,有時候粗魯挺好用的。
白建平一個人在家唉聲嘆氣,滿屋子怨氣,打電話向老馬傾訴,卻不想老馬不僅不安慰他給他支招,反而把他罵了一頓,說他都三天沒管小白啦???
一頓臭罵。
白建平:“……”
第二天一大早,他按照馬蘭花的要求,在上班之前,先來到小紅馬,給小白帶來了做的早餐。
“舅舅你吃莽莽了嗎?”
“吃了吃了,這是給你做的早餐,有你愛吃的煎餅果子和玉米棒子。”
“謝謝你嗷。”
竟然謝我!白建平那顆千瘡百孔的心又碎了一道裂縫。
“張老板,你吃煎餅果子嗎?”小白轉身就把白建平給她的早餐送給張嘆。
白建平分明聽到咔嚓一聲,他心里的裂縫又多了一、二、三、四、五六道。
“謝謝,我都吃飽了,你留著吃,你要多吃,這樣才能長的結實。”張嘆說道,并且提醒小白,“你不是給舅舅準備了禮物嗎?放在哪里了?要不要現在去拿過來,送給舅舅。”
小白記起來了,嚯嚯笑,讓白建平等一等她,她一溜煙跑進了大樓里,回家找禮物。
白建平的心里仿佛被倒入了一瓶強力膠水,那些裂縫開始愈合,竟然還有禮物,哈哈。
院子里留下張嘆和他,兩人有點尷尬,白建平之前揚言要打張嘆。
張嘆率先說話,打破沉默,說:“馬大姐春節前是直接從堔城回四川?還是會轉道到浦江,匯合我們后再走?”
白建平咳嗽一聲說:“應該是直接從堔城,和小強他們一塊回四川,這邊就我們。”
張嘆點點頭,又說:“我帶小白去過大伯家,他們都很喜歡小白。”
白建平驕傲地說那可不是嗎,誰會不喜歡他家小白呢。
噢現在是他家的小白了,白建平心想,他好不容易養大的娃娃,就這么給了別人!
張嘆又說:“我這邊親戚,就屬我大伯一家最親,他們讓我問問你和馬大姐什么時候有時間,年前想請你們吃個飯,兩家人見個面,認識一下。”
白建平想了想說要得,旋即猛然想到那天秦惠芳來《人民的名義》劇組參加開機儀式的場景,眾人前呼后擁的,那場面,一看就是個高官!
他的心瞬間開始顫抖,裂縫擴大,地動山搖,石頭滾落,慫的要命。
他有心找個借口推掉,但是剛才自己爽快地答應了!
咋個整兒???
他慌慌張張的時候,小白回來了,喜滋滋地遞給他一定可愛的帽子。
“給你噻,你要戴哦。”
面對小娃娃的心意,白建平很高興,但就是對這頂冬天戴的帽子有點意見,這也太可愛了吧!黃色的,帽子頂上還有個毛線球球!
他戴合適嗎?
他帶著一萬個問號看向小白,在心里悄悄地問,這是不是原本買給別人的?比如小米、喜兒、程程她們?因為她們不要,所以轉而送給他?
當然,他只在心里這么疑惑,沒敢問出來,不被小白罵才怪呢。
他在小白的催促下,心不甘情不愿,但還要強顏歡笑,戴上了帽子,都沒好意思看張嘆,擔心看到張嘆發笑。
暖和是暖和,但就是怪怪的。
老李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了,贊嘆道:“俗話說的好,閨女都是爸爸的小棉襖,老白,我羨慕你啊。”
這么一說,白建平心里有點高興了。
這時候他忽然注意到張嘆和小白圍著同一種顏色同一種款式的圍巾,明顯是父女款!
白建平的心理瞬間又不平衡了。
他帶著這樣一顆不平衡的心,匆匆去擠地鐵上班了,走之前被小白千叮萬囑一定要戴好帽帽吖。
白建平戴著這樣一頂黃色球球帽離開小紅馬,一脫離小白的視線,他立刻就把帽子摘了下來,太可愛啦,他配不上啊。
上了地鐵,他看到許多人都戴了東西,千奇百怪的,有的是帽子,帽子形式各異,有的是一個大耳機,有的是貓耳朵,有的是花花草草!
不少大姑娘頭頂上戴著一顆小草,或者一株小花!
白建平看看這些人,慢慢的覺得小白給自己買的帽子已經算是正常范圍的,誰知道外面的人更加怪異呢!
想到這里,他慢慢掏出了黃色球球帽,悄咪咪地戴在了頭上。
這戴的不是帽子,是愛啊。
這是他第一次收到小白給他買的禮物。
白建平最近有些心不在焉,憂心忡忡,因為張嘆竟然來真的,竟然真的要請他和秦惠芳一家吃飯。
想到這里,他心里打抖。
廠長都要巴結的人物,卻要跟他認親家。
如果年輕的時候他選擇當村里的大隊長,說不定現在底氣會足,但,他現在就一管飯的。
“老馬你一定要回來嗷,沒有你我活不下去嗷。”晚上他在電話里纏著馬蘭花,呼吁她一定要回來啊。
馬蘭花說她打算帶著小小白,直接從堔城出發回四川,不經過浦江。
“小白啷個辦?”白建平搬出小白,因為他知道搬出自己沒用,老馬對他死活不管。
“小白有她老漢,我管個錘子!”馬蘭花現在很放心把小白交給張嘆,最近一次她和小白打視頻電話,明顯看出小白這個瓜娃子胖了,臉頰的肉肉都有富余了。
這瓜子一定吃的好睡得香,天天嘛事不用管,醒來就是玩。
白建平心如死灰,小白小白可以忘記他三天,老馬老馬見死不救冷血無情,他活著就是為了給人管飯的嗎?
白建平打定主意,如果老馬不回來,讓他一個人去和秦惠芳一家認親家,他就裝病,打死不去。
他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