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扒皮,你給我站住,今天老娘不把你臉抓花了我就不姓孫!”聽到洪濤的評價,孫麗麗立馬就從白癡少女變成了母夜叉,張牙舞爪的追著洪濤拼命,旁邊一起散場的人都被她嚇了一跳,像躲瘟疫一樣向兩邊閃開,好奇的看著一個穿著高跟鞋的女人是如何高速奔跑還能不崴腳的。
既然有了專業人士來幫著解決金月的麻煩,洪濤也就暫時放心了,其實有麻煩的還不止金月,自己還一屁股呢。江竹意就像人間蒸發了,不管怎么打聽也沒一絲一毫消息,就連孟津都不知道她被調的哪兒去了,反正既不在派出所也不在分局,甚至連市局里都找不到她的身影。
這下洪濤算是徹底死心了,也進一步認清了江干媽的能力。這個母老虎真是狠啊,也真是看不上自己,為了不讓自己去繼續影響江竹意,居然把她弄沒影了。
沒有女朋友了并不會影響洪濤的生活,但沒了充足的資金,洪濤有生以來的第一個買賣肯定做不成。此時就算他臉皮再厚,也不會去求張媛媛了,人家有錢是人家的,合伙買個院子借給自己一部分錢還說的過去,好歹這個院子是自己找到的。但平白無故的再讓她借給自己錢開電腦屋,憑啥啊?
人情這個東西有來有往才會越處越厚,要是總去索取沒有足夠的回報,就會成為一種精神負擔。現在洪濤每次見到張媛媛都會感覺自己低半頭,這種感覺比沒錢難受多了,所以他寧可不干這個電腦屋也不會再去張嘴借錢。不光不會和張媛媛借,也不會去麻煩小舅舅,他現在也是自己的債主,前債還沒還呢,后債張不開嘴。
古人言情場失意賭場得意,其實這句話也能再引申一下,變成情場失意生意場得意。當一個人老碰上倒霉事兒的時候,別急,忍著,說不定下一件就是好事兒了呢。從科學理論上講,好事兒和壞事是平均分布的,不能總是壞運氣。這一點古人也通過很長時間總結證實過了,還把經驗總結成一個詞,叫否極泰來。
現在洪濤就否極泰來了,四月底的時候,報紙上的一則消息就是他的泰來,那名飛賊果然被冠上了一串兒各種極大,然后崩了。
人家死了,洪濤反而樂了。這倒不是幸災樂禍,正相反,嚴格上說起來,飛賊還是他和江竹意的介紹人呢。他從心里也一直感謝這位梯子李三,因為飛賊不光讓自己和江竹意直接進入了戀愛模式,還給自己留下了一筆充足的資金。
沒錯,就是那十萬美元,之前洪濤分毫不敢動,就是因為這個案子還沒結,只要一天沒結,這筆錢就還是懸著的一把利刃。
現在好了,人都崩了,不結案也不會處決。結案了,也就意味著這筆錢和這個案子完全斷絕了關系,就算自己拿著錢去自首都不會受理。人都崩了,自己說啥都沒法對證了?也就成為不了證據。你說是就是啊,這么多公安干警折騰了小半年,就因為你一句話全白費了?
不過現在還存在著一個大問題,就是如何把美元變成人民幣。拿著美元去買東西肯定是不成的,去銀行兌換也是不可以的。因為大額外幣都是要有出處的,不管是親屬給的、還是做買賣掙的,你都需要出示外幣入境的證明。否則銀行不光不會給你兌換錢,還會把你扣下,說不明白錢就歸國家了。
在這個問題上洪濤倒是不太擔心,正規途徑換不出去,不還有個黑市嘛。外幣黑市自打對外開放之后就有了,最初是收購僑匯券、外匯券的,很快就演變成了一個可以兌換各種主要外幣的自由市場。在京城里主要有兩個外幣黑市,一個在安定門橋頭,一個位于朝外的雅寶路。
安定門橋頭是對外經濟貿易部和出國人員服務部所在地,這時候出國是不能隨便買個電視之類的電器帶回來的,得先有一個國家規定的配額,人回國之后拿著這個配額再來服務部提貨。
因為工作原因,很多人經常會出國,手里的配額自然就比較多。他們自己用不了,過期還作廢,所以就有腦子靈活的人在這方面打主意了。
他們會掏錢把你的配額買下來,然后再把這些電器提出來,轉手就可以賣高價,或者干脆直接倒賣配額。久而久之,私下兌換外匯券、外幣也成了他們的業務。因為按照國家規定,出國的人只有幾百美元外幣,多了銀行不給你換,只能來找這些倒匯的販子。
雅寶路的情況和安定門還不太一樣,最開始外匯販子只是在日壇一代活動,因為這里大使館、外交公寓比較集中。想倒匯你得有貨源,也就是外幣,啥地方能換到外幣呢?只有從駐京的外國人手里私下兌換這么一條路。
那些老外剛來中國的時候并不明白這些,老老實實的按照國家規定的外匯牌價兌換手里的外幣,可待上一段時間之后就門清了,因為他們也得生活。一美元到銀行里換最高也就能換到七塊多錢,而私下換給這些倒匯的販子可以得到九塊錢甚至更多。外國人也不傻,誰高換給誰唄,反正銀行給的也是人民幣、販子給的也是人民幣,一樣花,都能買東西。
后來雅寶路有了市場,各種攤位云集,販子們就開始往這邊移動,原因也很簡單,干這個買賣是違法的,時常會有便衣來抓,越是人員流動大、成分復雜的地方九越安全,大隱隱于市嘛。
再往后,隨著蘇聯解體,雅寶路突然變成了專門針對前蘇聯客戶的外貿商業街,來這里的大毛子、小毛子、白毛子、小毛子手里也有美元,于是這里就成了倒匯的另一個大本營,勢頭遠超安定門。每天的資金流量都是以百萬元為單位的,你說你拿著十萬八萬的就想入這行,門兒都沒有。先不說同行排斥的問題,光是占用的資金量就能讓你自己不玩了,冒了很大風險掙不到錢誰干啊。
洪濤之所以對這個行業知道的如此清楚,無它,還是拜他那個小舅舅所賜。當年小舅舅和幾個人就玩過這玩意,不過玩的很小,頂多算是業余選手。隨著倒匯大戶逐漸進入此地,競爭白熱化,他們就不玩了。主要還是太不安全,每年都有倒匯販子橫尸街頭,不是因為同行競爭被人做了,就是錢漏了白被人黑了。
用小舅舅的話講,咱城里人真玩不動這個買賣,全是尼瑪一群亡命徒,掙多少錢也得有命花啊!
實際情況確實和小舅舅說的差不多,從洪濤高三開始,雅寶路倒匯販子的組成成分就起了巨大的變化。很多從石河子、團河勞改農場畢業的同志回城之后就盯上了這個來錢多、來錢快的行業,以前那些倒匯販子哪兒競爭的過這些亡命徒啊,不出兩年就被清掃得差不多了。
洪濤沒有選擇安定門,那里離家太近,難免會碰上熟臉,如果自己是換個千八百美元也無所謂,但想一次性出手幾萬美元,還是得找離家更遠、人員結構更復雜的雅寶路比較合適。
當他開著車來到這條布滿了商鋪的小街道里時,仿佛又回到了跟著小舅舅一起在這里蹲守肥肉的年代,心中不禁感慨萬分。那時候小舅舅他們三個人經常被人追得滿街跑,有警察、有外國人還有本地人。
每當一筆錢沒切好被人發現時,他們唯一的選擇就只有撒腿跑,自己則在后面盯著誰追得比較快,誰快就上去把誰絆倒、推倒,反正是不能讓他們追上小舅舅。你還別埋怨我,我是幫你一起追壞人呢,誰讓你不長眼拌到我腿上了。警察來了也沒用,我是來街邊商鋪撿便宜貨的中學生,見義勇為不成啊!
雖然那時候經常和兔子一樣被人追得四處逃竄,但那些日子是洪濤最高興的。每次小舅舅他們得手了,就會分給自己一點小油水,如果利潤大,還會帶著自己去一個叫大笨象的俄羅斯餐廳里吃一頓烤牛肉和紅菜湯。那里的服務員多一半都是白毛子姑娘,每次看到她們自己都會忍不住想去摸摸,真尼瑪白啊。
不過他們晚上是絕對不帶自己來這里的,總是找借口把自己支走。這讓當時的洪濤很納悶,于是就盯了他們一次稍,結果才發現,原來大笨象餐廳晚上就變成酒吧了,來玩的三分之二是中國人,三分之一是外國人。除了花錢的人之外,還有賺錢的,清一水的都是女人。
這些女人沒一個中國人,她們全來自東歐和前蘇聯的加盟國和國。最受歡迎的那種連睫毛都是金色的純種白人,中國人把她們叫做大白俄。次一等的就是長得像歐洲人但頭發和眼睛都是黑色的中亞混血種,叫做大毛子。最便宜的就是長得和新疆人差不多的,被稱作二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