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來就說難看。
這是什么操作?
某點兒在社會上也混了很久了,馬上就心領神會:“還說你不是海王,你這分明就是PUA吧!”
PUA的具體含義不再贅述,總之就是通過各種手段打擊女性自信、自尊,然后再重建她們的認知,進而通過一系列手段達到讓女性對自己言聽計從的目的。
性別對調,也一樣成立,女性同樣可以PUA男性。
這一套某點兒看出來了,身經百戰、甚至可以說本身就是此道高手的crystal·李不可能看不出來。
但同樣的一招,也得看誰用。
普通人拿個鐵劍直刺,和獨孤求敗拿著鐵劍直刺,完全是不同的威力。
于是,這句“真難看”,差點讓crystal·李破防,心中的憤怒和委屈馬上泛濫開來。但是當crystal·李抬頭的時候,看到的并非譏嘲。石鐵心的眼中滿是澄澈與平和,讓人心情寧靜。
于是本想發作的crystal·李立刻被打斷了施法。
石鐵心輕輕遞出一塊手帕,很白,很干凈,也很樸素:“擦擦吧。”
鬼使神差的,crystal·李接過手帕就開始擦臉。手帕上有種莫名其妙的溫潤感覺,擦拭面龐的效果竟然比最好的卸妝水都要強。不僅一抹就干凈,而且有種特別的滋潤感,很溫暖,就像溫柔的撫摸——那是萬能的無極劫力在發功。
簡單幾下,擦的干干凈凈。
石鐵心輕輕的端詳了一下,溫潤如玉的說道:“咼國人的審美真是讓人受不了,你這樣,好看多了。”
crystal·李被夸獎了一下,心生暗喜,這時候也明白了眼前這個男人不喜歡的是臉上、顴骨上的那種所謂的“高級妝”。
看看手帕上被擦上的滿滿的腮紅,crystal·李有些不好意思的把手帕收起來:“我也覺得那種化妝很難看,但這里的人就是這樣。他們也未必喜歡,但他們認為東方人就得這么化妝才行。想融入這里,就必須這樣。這個手帕……我洗好了再還給你。”
說著,就快速把手帕藏了起來。
石鐵心沒在意手帕的事。他完全沒有順著對面的思路往下說的意思,平淡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言辭學的高手向來都喜歡掌握對話節奏,用各種氣氛、暗示,把對方的思維回路繞的五迷三道的,這是給對方“降智”的典型方法。
“我叫crystal·李。”
石鐵心微微搖了搖頭,失笑道:“真難聽。”
上一次說真難看,讓crystal·李的心中差點破防。這一次說真難聽,她卻不再惱怒,而是莫名其妙的羞愧。這種心情就好像是偷偷學了不三不四的毛病,又被家鄉的老父親逮到一樣。
她趕緊改變說法,說出了自來到咼國就再也沒用過的名字:“見笑了,見笑了,我叫李晶晶。”
“晶瑩剔透,好名字。”石鐵心開始進入正題:“出國很久了吧。”
“是很久了啊。”李晶晶被勾起了心緒,訴說道:“我1988年生,十七歲的時候來咼國。算起來,已經21年了。”
“很辛苦?”
“那是當然!”李晶晶開始滔滔不絕。
石某人平時說話不多。
但毫無疑問,他是個言辭學高手,很清楚和什么人說什么話題。
遙想當初在前進號上,石某人給老大哥出主意,和時雨雷聊天就聊家庭。
現在,和李晶晶聊天,則聊漂泊。
為什么?
因為人的心靈總要有個切入點。一般來說最好的切入點都是些負面情緒,孤獨、軟弱、不安、焦慮、失落、無力、后悔、迷失、貪婪、渴求,全都是很好的切入點。
負面情緒是心靈的軟肋,是最能破防的地方。
和即將畢業的大學生聊分手,和工作幾年的聊房貸、聊發際線、聊青青草原、聊未來焦慮,和老年人聊不被需要的退休日常、聊日漸衰退的身體機能、聊無人看顧的晚年生涯,都是會讓人瞬間破防的絕招。
而只要破了防,就能刀刀暴擊。
把心靈的HP打空了,自然也就能為所欲為,你說什么就是什么。
“PUA”聽起來新鮮,實際上,其語言規律和所有的傳銷、詐騙、“學習班”、保健品營銷等等完全一樣,是相同的套路。
再加上石鐵心本身的言辭學修為和高魅力加成,這種套路簡直一用一個準。
要不是時雨雷本身就是心術天才,清醒明智不落俗套,加上老大哥自己的道德要求在那擺著,當初前進號上說不定就給辦了。
彼時彼刻,不是此時此刻。
李晶晶不是時雨雷,沒有時雨雷的清醒。
石鐵心的心術則再創新高,七竅文心加上之前的一番鋪墊,形成了碾壓性的優勢。
三言兩語的功夫,已經把李晶晶聊得心神動搖,不可自制。
她開始聲淚俱下的哭訴起來:“我十七歲的時候,咼國還很厲害啊。所有人都在學英語,看什么英語周報,看什么新概念,到處都在說什么‘中咼小朋友夏令營’、‘咼國修建的青島下水道’、‘自由民主三權分立’、‘科技尖端人類之光’。”
“所有人都知道,咼過最講人權了,最能保護公民自由了。”
“這里的人能向總統扔蛋糕!”
“咼國永遠都是最好的,永遠都是最棒的。”
“然后我就過來了。”
“誰曾想,他媽的根本不是這么回事!”
“我來到這里的當天就被黑人搶了!”
“我只是在坐公交車啊,就那么光天化日的,就有人過來搶劫我!”
“然后我就知道,什么‘咼國刷盤子好過國內當老板’之類的,都是純粹的放屁。”
“這里能不能向總統仍蛋糕我沒試過,但總統根本不管你的死活是真的。”
“但我也回不去了。”
“我出來的時候鬧得太絕,賭氣太多。我要是就那么灰溜溜的回去了,豈不是永遠被人笑話?我必須混出個樣來,我必須變成故事里的那種‘在咼華人’,然后才能趾高氣昂的回去。”
“我就圖個面子,也必須在家鄉父老面前掙個面子!”
“畢竟,我自己混的雖然不行,但咼國還是那個咼國。”
“可是啊,誰曾想,不過區區十幾年的功夫,一切都變了。”
“咼國不行了。”
“祖國卻厲害了。”
“我小的時候,咼國人到國內,那可都是洋大爺。”
“可現在,誰還會把咼國人當大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