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這個世界線的劃分標準,前進號屬于大型星艦。
也就是那種只能在外太空懸停,不能在大氣層內起落的星艦。
當然了,這個世界線的科技水平不可能和主世界線相比。即便相對于老舊的土木堡來說,前進號都是個芝麻一般不起眼的小微粒。但此時此刻,在這靜默的太空里,前進號依然是孤懸在火星軌道之上的巨獸。
如果把前進號比喻成一頭抹香鯨,那么這頭抹香鯨的腹部對著火星。
石鐵柱來到了巨獸的“頭頂”,相當于抹香鯨噴水鼻孔的那個位置。在這里有一個小小的觀察室,能夠以肉眼直接看到無限的太空。
這里沒什么人來,因為以人身之渺小直面絕對的巨大,是一種很恐怖的體驗。
尤其是這片空間,空無一物的時候。
“這個世界也沒有星辰。”石鐵心共享了石鐵柱的視野,皺起了眉頭:“至今為止的四個世界線,唯有狀元石那個世界是有星星的。你們這里的太陽系,也被迷霧籠罩了。”
如果時間合適的話,這里能夠看到太陽、看到幾顆反射著陽光的行星,那是這里僅存的能夠目視的天體。
但現在時間不合適,前進號朝向著太陽系的外層,又錯開了所有氣態巨行星的方位。
目光所及,一片漆黑。
就仿佛無限的虛無一樣。
在這種環境中,自身的渺小感、恐懼感、無力感、孤獨感、對未知的不確定感、還有一種莫可名狀的恐慌感,都會被相當程度的放大。
但是石鐵柱注視著這一切,表情紋絲不動:“很好,很熟悉,與我第一次飛入太空時見到的景象一模一樣。”
對于東風連來說,這種恐懼感早已經被征服。
他今日來此,不僅不會恐慌,反而借此激發無窮斗志。
石鐵心反倒是有些緊張:“要點都記清楚了?”
石鐵柱二話不說:“開始吧。”
從修行開始至今,前前后后也不超過一個月,石鐵柱卻已經要破銳了。
他沒有任何作勢,甚至連佇立的姿態都沒有改變,仿佛只是再平常不過的抬眼望天。但某時某刻,身上忽然迸發出無形的呼嘯。
轟轟轟,這種呼嘯仿佛巨獸吐息,又像是狂風過境。沒有引起任何外在的改變,但是卻讓石鐵心震驚不已。
石鐵心這是第一次以旁觀的視角見識自己突破的過程。
他不知道其他應身突破時的情況如何,只看眼前石鐵柱這一次,比之小狗蛋子那一次簡直不像是同一種操作。
好強!
真的好強!
猛烈的氣息升騰而起,化作奔涌的嵐流,爾后又全數化作了荒狂的無極劫力。
下一刻,石鐵柱身上的銳意猛然迸發。
常人銳意在顱腦,意識中的銳意被激發、被凝練,化作燃燒的火種,向下落入假丹,這是破銳的正確流程。
黑尊突破時也是這般,只是銳意之火格外的巨大而已。
可是石鐵柱不是,完全不是一個概念。
如果有靈視天眼,當可看到石鐵柱此時周身上下光焰四射。他的銳意從心中來、從魂中來、從意識中來、從血肉中來、從渾身上下每一個痛苦過煎熬過奮發過超越過死過又重生過的細胞中來。
主世界線早有研究,人的意志并不僅僅存在于大腦,但是石鐵心從未見過有人可以把銳意蔓延全身。
但是石鐵柱做到了。
不僅做到了,而且很強、很夸張!
強大到恐怖的銳意從渾身上下的每一個毛孔中噴射出來,本應虛幻的銳意在這一刻非常真實。
因為它并非無根的浮萍,不是年輕人來的快走得快的一時血勇。
它來自于石鐵柱的所有過往,所有歲月,與石鐵柱寬宏偉岸、奮斗不息的心靈。
“我,老了。”
“但我們,還年輕。”
“時光與因果,都不會成為我們的阻礙。”
面對無限的虛無,石鐵柱目光堅毅,聲音深沉:
“銳氣一念沖霄起,萬古如一不死心!”
轟隆隆,悶雷一般的巨響中,丹氣被引燃了。
不,不應該叫引燃。小火種去燃大薪柴叫做引燃,但此時此刻的精氣簡直是被煉化了一樣,在恐怖的銳意之火中完全焚燒。
在石鐵柱這無窮的銳意光焰中,石鐵心甚至有一種感覺,普通的龍精已經配不上這般銳意。也唯有全數化作了無極劫力,才能真正與這銳意混溶為一,相得益彰。
劫力與銳意眨眼間碰撞出摧殘的超拔靈機,一個剎那間,石鐵柱身上便響起了鐘鳴。
咚——!
如此浩大。
咚——!
如此猛烈。
咚——!
如此果斷。
咚——!
如此深沉。
咚咚咚咚——!
眨眼之間,真的只是眨眼之間,八響天鐘已經勢如破竹一般的響過。石鐵心看的目瞪口呆又嘆為觀止,看石鐵柱這種破銳方法,這何止是“真正的薪王”,這特么把破銳全圖都整個炸了吧!
然后,石鐵心又緊張起來。
因為石鐵柱已經進入了第九響。
前面再雄厚的積累,在第九響面前都沒有用處。唯有心中真的毫無遲疑掛礙,唯有銳意真的明凈無暇,才能敲響第九聲鐘鳴,成為真正的天驕。
武心禪蓮顫抖起來,忽然之間,石鐵心以第三視角看到了石鐵柱。
沒錯,他看到了石鐵柱行走在第九響的問心之路上。
從未聽說過有人能夠看到別人第九響的過程,但兩人此刻靈魂融合了一部分,相當比例的本質已經渾一,讓石鐵心能夠以旁觀的視角觀察到石鐵柱面對最后一段旅途的過程。
黯淡無光的世界,朦朧迷幻的迷霧,一切與石鐵心借狀元石之身體驗到的一模一樣。
但不同的,是石鐵柱自己。
即便在這暗淡的世界中,石鐵柱也放出了熊熊光火,將四周照亮。
剎那間,石鐵柱周身沖天的光火忽然化作了懸空的利劍、又化作了輝煌的星輝,最后卻回歸本體與石鐵柱完全融合,讓石鐵柱化作了一個堅毅的戰士。
他右手高擎,一面鮮艷的紅旗,迎風招展,大放光明。
他左手抬起,一把有些破損的老舊小號,放在了嘴邊。
這號,老了,不再實用。
是歷史,是文物,是象征,是符號,但不再上戰場。
可是當石鐵柱吹響這小號的時候,無窮的精魄從過去中來、從歷史中來、從百年來流淌的英魂長河中來,與石鐵柱瞬間合為一體。
嘀嘀嗒嘀嘀嘀,嘀嘀嗒嘀嘀嘀——!
嘀嘀嗒嘀嘀嘀,嘀嘀嗒嘀嘀嘀——!
東風所向,使命必達。
懸空利劍,一往無前!
此號一響,戰無旋踵,沖鋒,沖鋒,沖鋒!!!
剎那間,石鐵柱直沖九霄,焚身撞鐘。
咚————!!!
天鐘,九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