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奧妮的仁慈是因人而異的。
她的仁慈甚至是有目標的。
就像她自己說的那樣,只有成為貴族,才有資格被稱之為人。
在她的眼中,就連她的貼身女仆塞維爾也不能稱之為人!
在塞維爾懷了不知道是誰的孩子的時候,雷奧妮將這件事情當成一件趣聞,甚至當做打擊張明亮與劉傳禮的一個手段。
這種事是萬萬不能落在自己身上的,所以,這么多年以來,雷奧妮一直守身如玉,她已經用行動將自己與塞維爾做了一個切割。
跟隨韓秀芬去了玉山,她見識了那里的繁華,見識了那里的活力,以及它的強大。
再加上藍田皇廷中女子普遍擔任官職這個特點。
統統都成了催生雷奧妮野心的肥料。
她覺得自己必須成為第一艦隊中的二號人物,她也相信自己會成為其中的二號人物。
想要成為第一艦隊中第二號人物很難,因為她發現,不論她如何努力,都無法代替張明亮,劉傳禮這樣的人在韓秀芬心中的地位。
甚至,她覺得自己在第一艦隊中的地位,甚至不如那個總是穿著一身黑衣的監察部的人。
為此,她接手了張明亮在干的最污穢的工作。
沒有付出,就沒有收獲,雷奧妮很清楚其中的道理。
張明亮如愿以償的解脫了。
韓秀芬卻有些失望,她覺得張明亮以及劉傳禮兩人還沒有習慣海上的生活。
馬六甲一地的發展是極其蓬勃的,不論是領地,還是港口,如今都已經齊備,尤其是馬六甲河口已經出現了一個以漢人人口為主的城市。
這座城市居住著十六萬漢人,幾乎囊括了馬六甲一地所有的漢人。
如果云昭此時來到這座叫做濱城的城市,一定會把這個地方當做廣州,不僅僅是這里的建筑風格與廣州一般無二,就連口音也是如此。
劉傳禮如今就管理著這座城市。
張明亮逃命一般的離開了天堂島,第一時間,就來到了濱城。
雷奧妮擔任種植園總管的消息比張明亮先一步抵達了濱城,所以,劉傳禮對張明亮的到來并不感到奇怪。
“你別罵我!”
張明亮見到劉傳禮的第一時間,就發出了警告。
“我做不到視人命如草介,你可以說我沒出息,但是,你別罵我。”
劉傳禮道:“我請你喝酒。”
張明亮道:“我不喝酒,我要養身體,否則我活不過三十歲。”
劉傳禮瞅著張明亮道:“你已經二十四歲了。”
張明亮苦笑道:“我知道,我想活到八十四歲,不想早早的死掉。”
于是,劉傳禮就命廚子熬了好大一鍋海鮮粥,兄弟兩人以海鮮粥當酒,慶祝重逢。
“海上的局面越來越嚴峻了,以前這里見不到西班牙或者荷蘭以及英國人的三級以上的戰艦,現在,接連出現了四艘二級戰列艦,韓老大的壓力很大。”
張明亮苦笑道;“你還是在埋怨我。”
劉傳禮搖頭道:“我只是說,最難的不是你,也不是我,而是韓老大,我最近已經準備向韓老大進言去種植地替換你。
我們兄弟一人在種植園待半年,這樣,日子就不難過了。
現在,被雷奧妮搶了先。”
張明亮瞅著劉傳禮道:“這件事就讓雷奧妮去,我擔心你去了,比我還要不堪。
你別說話,聽我說,這不是吃苦,說實在的,我張明亮雖然不是一個意志堅強的人,但是,吃苦我還是不怕的。
我只是擔心,在這么下去,我會從人蛻變成野獸。
這樣,就給我藍田皇廷開了一個很惡劣的頭。
知道種植地里的奴隸為什么更換的那么快嗎?”
劉傳禮吃了一驚道:“難道……”
張明亮喝一口粥道:“沒錯,被我殺了。”
劉傳禮沒有問原因,他相信張明亮一定會給他一個準確的解釋。
張明亮放下粥碗,低下頭抽著煙道:“我就不給你解釋了,只說我干了什么,你只要知道,我不是一個喜歡殺戮的人,只不過站在我的那時候的位置上,我幾乎干了世上最殘忍的事情。
即便是這樣,想要維持哪里的局面,讓他們老老實實的干活依舊是妄想。
懷柔的法子我也用了,只是沒什么用,當我第一次殺了一個寧愿被殺也不愿意去干活的人之后,我只能用這個法子讓那些人永遠處在一個恐懼的環境里,才能維持住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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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劉傳禮淡淡的道:“陛下旨意我也看了,棕櫚樹,甘蔗林對陛下來說并不重要,但是,眼淚樹對陛下來說非常的重要。
以至于陛下在旨意中用了“無論如何”四個字。
既然陛下如此看重眼淚樹,就說明這東西非常的重要。”
張明亮淡淡的道:“雷奧妮會比我干的好,知道雷奧妮說了什么話嗎?她把人稱作——會說話的工具。殺一個人與毀壞一件工具對人的沖擊完全是不一樣的。
其實,就像陛下說的那樣,看似有些文明制度的歐洲人,其實從本質上來說,他們依舊是野人,只不過是一群穿上衣服的野人罷了。
所以,我認為,專業的事情就該交給專業的人去做,像你我這種人,就別參與了,否則,真的會遭天譴!”
劉傳禮道:“即便是如此,我們也必須去看看,你逃避這件事可以,但是呢,一定要選對人,半個月后,我們兄弟一起去種植地看看雷奧妮干的怎么樣。”
還沒有看到雷奧妮是如何管理種植地,張明亮,劉傳禮就先看到了葡萄牙人是如何對待劫掠來的奴隸的。
濱城,身為馬六甲海峽上唯一的補給地,每天都會有帆船進入這座海港休憩,補給。
就在今天,葡萄牙人的紅美人號縱帆船緩緩入港,這艘船吃水很深,當稅務官孫長壽踏上這艘船看清楚了船里裝載的貨物之后,第一時間,就下了船。
他以為自己看到了地獄。
紅美人號的甲板上躺滿了人,還有很多打開的舷窗上也探出來了數不清的腦袋,在孫長壽看來,這艘船就是一艘由人堆積成的巨艦。
匆匆趕來的張明亮對這一幕似乎并不在意,劉傳禮皺眉道:“這艘船上至少有五百人。”
張明亮淡淡的道:“你錯了,紅美人號縱帆船是一艘大船,這艘船上至少有一千人,到一千一百人,看他們連甲板都不放過的樣子,離開始發海港的時候不會少于一千五百人。”
劉傳禮嘆口氣道:“都是印度斯坦國的人,看樣子葡萄牙人在印度斯坦的地位已經岌岌可危,已經開始用自己領地上的人來賺錢了。”
張明亮搖搖頭道:“現在印度斯坦的歐洲人很多,英國人,法國人,葡萄牙人,西班牙人,荷蘭人,而印度斯坦的莫臥兒王在這些人面前毫無招架之力,用不了多少年,一旦這些歐洲人在印度斯坦分出勝負,那個古老的莫臥兒王朝就會覆滅。
而我們的種植地里,人數最多的是馬六甲人,其次就是這些印度斯坦的人,再次者為黑人,說實話,如果咱們的種植地里全是印度斯坦的人就好了,他們是最溫順的一群人。”
“既然如此,我們可以出錢把這人都買下來,送給雷奧妮。”
張明亮繼續搖搖頭道:“用奴隸最壞的情況就是用同一種族的奴隸,那樣,就會有沒完沒了的暴動,就我的經驗來看,四成的印度斯坦奴隸,三成的馬六甲野人,再加上三成的黑人,白人奴隸,這樣的構成最好。
不論哪一個族群暴動了,都可以通過賄賂其余兩個群體的人鎮壓這些暴動的人。
咱們的種植地里因為馬六甲野人的數量最多,他們對種植地的地形也最熟悉,所以,造反的事件也最多。
我用這種法子制止了四次馬六甲野人的暴動,結果,沒辦法控制死亡率,導致干活最勤快的馬六甲人死傷嚴重,希望雷奧妮能認識到這一點,畢竟,我在種植園留下的工作日記,對她應該有一些幫助。”
劉傳禮瞅著躺在甲板上的那群被綁的結結實實的人在葡萄牙水手的鞭子下,一個個慢慢地爬起來,開始在甲板上扭動跳舞,就奇怪的問張明亮。
“他們在干什么?”
張明亮嘆口氣道:“只有那些還能跳舞的人可以活下來,沒辦法跳舞的人會被丟進海里。”
話音未落,劉傳禮就看見有葡萄牙水手指揮著一群印度斯坦的奴隸將那些動彈不得的奴隸抬起來,堆積到甲板的后方摞起來,看樣子,只要帆船補充了水跟糧食,蔬菜之后離開海港,就會把這些快死或者已經死掉的人丟進海里。
一個手里拿著三角船長帽子的人走上臺階,遠遠的向站在岸邊的張明亮揮舞著帽子道:“尊敬的張上校,這一次我帶來了您夢寐以求的貨物。”
張明亮的臉皮微微抽搐一下,勉強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道:“桑托斯船長你好嗎?”
桑托斯不等走近張明亮,就先打了一個響亮的唿哨,就看見那些葡萄牙水手的皮鞭揮舞的更加起勁,同樣的,那些奴隸們舞動的也更加歡快了。
劉傳禮瞅著身材高大健碩的桑托斯,在張明亮耳邊道:“這個家伙才是最好的奴隸人選啊。”
張明亮冷笑一聲道:“這種人,在我們的種植地里不少,他們恰恰都是最聽話,最肯出力氣的奴隸,當然,也是逃跑最勤快的奴隸。”
劉傳禮瞅著笑著靠近的桑托斯對張明亮道:“如果,你的奴隸都是這種人,你還會煩惱嗎?”
張明亮道:“不會,咱們玉山書院的校規里說的明明白白,欺負強者只會讓我們越發的強大,欺負弱者,只會讓我們更加的柔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