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的天空總是藍的刺眼,這就讓天空顯得怪而且高。
白云就浸沒在這片藍色的海洋里,中間厚的地方發暗,邊緣薄的地方會透光,形狀總是不定的,一會像鯨魚,一會像一匹馬,最終,他們都會被風扯碎,變得絲絲縷縷地毫無美感。
碧綠的草原從腳下延伸到視野的盡頭,如果沒有風,這里的草就直挺挺的站立著,有著說不出的荒涼,可是,只要風以來,綠草便起了波濤,層層疊疊的撲向遠方。
中間被野草遮蔽的各色野花也會露出頭來,沐浴著涼風,生機勃勃。
至于這里的山,永遠都是黑色的,而且都在地平線上,有些黑黑的山峰上還頂著一層白雪,也不知道在發愁什么,以至于白了頭。
牛甩著尾巴吃草,羊排著隊在吃草,偶爾有一頭獒犬沉悶的咆哮一聲,用來警告在遠處巡梭的野狼們莫要打這些牛羊的主意。
人,總是無賴的。
他們在這個天地間甚至顯得有些多余。
唱出來的牧歌也是黯啞難聽的。
唯有騎在大公羊背上的孩子還能與當下的景色融合,至少,他們天真的笑聲,與這里的景致是相配的。
不像那一對男女,騎在馬背上相互追逐,他們的馬蹄踏碎了嬌嫩的花朵,踢斷了努力生長的野草,最后掉下馬,摟抱著滾進青草深處。
一匹瘦弱的馬幾次三番的想要爬上一頭栗色的漂亮的母馬背上,總是被母馬拒絕,它的臀部肥碩,四肢有力,稍微擺動一下,就讓公馬的努力化為烏有。
它只好再一次調整了方向,重頭再來……
棗紅色的頭馬昻嘶一聲,所有的馬都抬起來頭,小馬迅速鉆進母馬的肚皮下,公馬們顧不得別的事情,很自然的站在隊伍的外圍,打著響鼻,喘著粗氣,向潛在的敵人宣示自己的武力。
一顆禿頭從青草中逐漸顯露出來,漸漸露出披掛著鎧甲的身體。
馬群的警惕防衛是有道理的,就是這個禿頭男人,曾經從這里帶走了太多的同伴,然后,它們再也沒有回來過。
李定國抬手擦一把禿頭上的汗水,對身邊的張國鳳道“三千匹!”
張國鳳搖頭道“又要增加一百個人的編制,你覺得張國柱會同意嗎?”
李定國道“老子才不管他同意不同意呢,老子軍中缺馬。”
張國鳳道“購置三千匹戰馬的費用你有嗎?”
李定國道“這是你這個副將的事情。”
“你這就不講理了。”
“老子拿你當兄弟,你居然要跟我講理?你還是兵部的副部長,這點權利如果沒有,還當個屁的副部長。”
“你一定要跟我說清楚,你要這么多的戰馬做什么?”
李定國瞅著不遠處的馬群咬咬牙道“我準備繞過山海關對面那些險要的地方,從草原方向突進建州,草原行軍,沒有戰馬不成。”
張國鳳點點頭道“好打的仗基本上已經打完了,剩下的全是惡仗,李弘基已經走投無路了,建奴也走投無路了,這個時候,與他們作戰,只能是生死相搏。
這就是皇廷為何到現在還下達北上軍令的原因。
看的出來,皇廷里的那些人都在等李弘基與建奴內訌,可惜,從我們得到的消息來看,可能性不大,至少,短期內見到他們內訌的可能性一點都沒有。
這時候,你想從草原方向進入建奴的地盤,是可以考慮一下,不過呢,沒有了火炮的支援,這場仗一定很難打,且會死傷慘重。”
李定國冷哼一聲道“打仗不死人?可能嗎?只準你殺人家,就不允許人家砍死你?戰場上哪來的道理可講?火炮是好用,可是,他也不是萬能的,什么時候都能起作用。
你看看,最早的時候那些家伙只知道冒著炮火向前沖,后來不也學會了扯散兵線進攻,再后來,炮彈落下來了,人家就趴地上,被炸死了活該,沒炸死的一大片,等炮火一停繼續進攻。
如果我們只懂得用會火炮炸,我告訴你,不出三年,就要吃大虧。
我告訴你,云昭現在是皇帝了,你就不要指望他還能繼續以前的強盜行徑。
皇帝嘛,總要展現一下自己是愛民如子的,尤其是云昭這個皇帝,他居然開始拍百姓的馬屁,而百姓對于死人的戰爭是一個什么態度不用我說吧?
可是呢,仗還要打,尤其是面對建奴的仗那是必須要打的,否則我們守著一個破山海關有個屁用,崇禎前期的時候,建奴還在距離山海關八百里以外的地方,人家就坐不住了。
云昭太大意了,以為有了火炮真的就能萬事無憂天下大吉了?
不把建奴弄的死絕,不把李弘基的腦殼制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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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酒碗,他怎么安心當他的皇帝呢?
他不管,我們這些當兵的不能不管。
這一次,讓張兆龍的重炮守城,我們來這里看看能不能從其他地方有所突破。”
對于攻打建奴的事情,李定國與張國鳳也曾商量過無數次。
張國鳳身為兵部副部長,他很清楚藍田現在的兵力已經開始捉襟見肘了,每一路人馬的軍務都安排的滿滿當當的,能把李定團一個完整的軍團安置在山海關一帶,已經是對建奴以及李弘基流寇集團的重視了。
就在奪取山海關的這兩個月中,山海關外的敵人,開始瘋狂修造軍備工事,李弘基在摩天嶺,杏山,松山,一代下死力氣修造了足足十二道工事,每一道工事就是一條大溝,他們甚至引水進入大溝,形成了護城河一般的工事。
很明顯,他們在接下來的歲月里還要在那里修建大量的堡壘。
進攻的時間越是拖后,以后攻打他們的難度就會越高。
不僅僅是李弘基在大興土木,建奴的攝政王多爾袞也在做同樣的準備。
不過,如今的建奴們,將重點放在了朝鮮,他們超過六成的兵力如今正在朝鮮鞏固他們的統治,四個月的時間內,朝鮮國王已經被換了三次。
每換一次國王,對朝鮮人來說就是一場浩劫。
鴨綠江邊已經出現了一道長城,每天都有上百萬的朝鮮人在鴨綠江邊繼續修造長城,從規模上來看,他們要用這道長城,將朝鮮完全的與大陸隔絕開來。
不僅僅如此,建州人還在這些長城上布滿了火炮,藍田大軍想要渡過鴨綠江抵達對岸,首先就要接受火炮密集的轟擊。
人如果變得瘋狂起來了,或者覺得自己將要大難臨頭了,爆發出來的力量往往是極為強大的。
面對這樣的局面,李定國這個北部邊防主將不狂躁才是怪事情。
“好吧,錢的事情我來想辦法。”張國鳳話才出口,就后悔了,因為這件事實在是太難了。
李定國不可能只要三千匹戰馬,有了戰馬就要訓練騎兵,有了騎兵就需要裝備,就需要支持他們發展的錢糧,后續所需,絕對不可能是一個小數目。
李定國雙手按在張國鳳的肩頭深情的道“不愧是我的好兄弟,不過,不需要你去找錢糧,錢糧我已經找到了,你只需要幫我把這件事扛下來就好。
我算是看明白了,狗日的云昭對你比對我好的太多了。”
聽李定國這么說,張國鳳的手都開始顫抖了。
“你干了什么?你背著我干了什么事?”
李定國摸著自己粗糙的胡茬嘿嘿笑道“兀良哈三衛的故地赤峰出現了一股來路不明的軍兵,這件事你知道吧?”
張國鳳連幫忙道“知道,你派出了侯東喜率領五百騎兵去調查了,是我簽發的手令,他們怎么了?”
李定國淡淡的道“是一群建奴韃子。”
張國鳳狐疑的道“建奴韃子敢來赤峰一地?”
李定國摸出一支煙點上后笑道“合該我們兄弟發財,赤峰一地有一座韃子的家廟,叫做寺,是喀喇沁蒙古王公的家廟。
廟里供奉著一座釋迦牟尼站像,高一丈四尺,甚為雄偉,這尊塑像我們以前看過,你應該能記得。”
張國鳳皺眉道“莫說那座塑像,整座寺廟我們都翻騰過一遍,沒有發現不妥之處。”
李定國吐出一口濃煙道“老子們被那些該死的家廟喇嘛給騙了,那尊塑像是蒙元時期金帳汗國可汗拔都敬獻給窩闊臺大汗的禮物,現在你明白那些來路不明的軍兵是什么來頭了吧?”
“你是說那尊塑像很值錢?”
李定國悠悠的道“侯東喜捕獲那些人之后,才從他們口中知曉了他們的來意,他們來赤峰的目的就是為了帶走這尊塑像。
計劃的很周密,這群人在暗中護送,再由寺廟中的喇嘛們將塑像放在勒勒車上運去遼東。”
張國鳳道“一尊塑像能如此值錢?哪怕他是金子制作的也不夠你組建你的萬人騎兵大隊的。”
李定國吐掉煙頭嘿嘿笑道“不全是金子,里面裝的是拔都當年西征的時候繳獲來的十二頂王冠,最值錢的一頂王冠是什么西里西亞王亨利二世的王冠,上面有六顆紅寶石,據說是價值連城。
當年我們進軍赤峰的時候太過迅速,喀喇沁蒙古王公們跑的又太快,這東西就留下來了,現在人家準備取走,又被侯東喜給攔下來了。”
張國鳳長吸一口氣瞅著李定國道“東西在那里,那些與這尊佛像有關的人又在哪里?”
李定國悠悠的道“東西自然是一點不差的帶回來了,至于那些喇嘛跟那些來歷不明的人……你以為我會怎么處置他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