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陵山回來了,第一件事情就是找云昭喝酒。
今天喝的酒是韓陵山拿來的竹葉青。
這種酒液碧沉沉的,很像毒藥。
“你最近殺氣很重,喝這種酒比較好。”
韓陵山端起酒杯邀飲。
云昭一口喝干杯中酒道:“我已經有三年時間沒有殺過人了。”
韓陵山道:“你應該殺的。”
“不管好壞的殺人?”
“沒錯,你越來越喜歡收藏人頭杯子這不是一個好事情,現在殺一些無所謂的人,總比你將來殺一些讓你覺得后悔的人要好。”
云昭聞言,一口氣連著喝了三杯酒道:“我不想殺人,尤其是跟隨了我很久的人,他們就像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殺他們,就像是在殺我。”
韓陵山笑道:“你這人很貪婪,什么都想要,什么都不想舍棄。吃的太多會撐死的。”
云昭睥睨了韓陵山一眼道:“人稱云昭為野豬精,野豬精有一樣好處就是食腸寬大,不論吃下去多少,都能消受的了。”
韓陵山笑道:“知道不,這就是我們為什么會死心塌地跟著你的緣故,不過呢,你是野豬精,不是垃圾桶,好的多裝些不要緊,垃圾裝多了總要倒出來一些。”
“怎么倒?說實話很現在對我家先生已經很厭煩了,我們兩個今晚去弄死他?”
云昭把身體前傾,盯著韓陵山。
韓陵山搖頭道:“我敢保證,咱們兩個今晚弄死徐先生,明天早上,你就會追悔莫及。”
云昭端著酒杯道:“不一定吧,說不定我會慶祝。”
韓陵山大笑道:“你如果想要這么做,徐先生他們的骨頭早就可以當鼓槌使喚了。”
韓陵山喝一口酒瞅著云昭的眼睛道:“我就奇怪一件事,徐先生他們的作為應該是有益于國家的,又不是他們個人有什么不好的追求,你為何會如此反對呢?”
云昭搖頭道:“他們的作為是錯的。”
“錯在哪里?”
“錯在要走老路!”
“什么老路?”
“封建!”
“封建在我中華其實僅僅維系到戰國時期,自從秦王一統天下施行郡縣制度之后,我們就跟封建沒有多大的關系。
西漢初期還能有一陣子屬于封建,不過,那是家天下的表現,自從晁錯這個人廢黜分封,景帝大力推行”推恩令“之后,封建出去的王侯,基本上已經沒有什么實際權力了。
在以后的王朝中,雖然總有封王出現,大多是沒有實際權力的。
朱明在太祖皇帝這樣做了之后,導致的直接后果就是燕王野心難以抑制,引發了靖難之役,他登基之后,著手的第一件事就是削藩。
這條路明顯是走不通的,徐先生這些人都是飽學之士,如何會看不到這一點,你怎么會擔心這個?”
云昭搖頭道:“封建有多重表現形式,裂土封王是其中最明顯的一項,卻不是最嚴重的,我如果準備裂土封王,那么,我就一定有能力再收回。
徐先生他們要做的封建是準備封建皇權。
也就是說,徐先生他們認為我的存在才是我們大明最不合理的一點。”
韓陵山皺眉道:“他們準備推翻你?”
云昭端起酒杯道:“你覺得可能嗎?”
韓陵山斷然道:“沒人能推翻你,誰都不成。”
云昭喝口酒道:“你信不信,如果我恢復到六歲時那種懵懂狀態,徐先生他們一定會豁出老命去保護我,并且會拿出最兇殘的手段來維護我的權威。
也就是說,我雖然腦袋空空卻可以成為天底下最具威嚴的君王。
那個時候,我即便是胡亂下達了一些指令,不論這些指令有多么的荒唐,他們都會遵行無虞?”
韓陵山點點頭道:“莫說是他們,就是我,也會這么做。”
云昭攤攤手道:“你看,麻煩就在這里,我們的情誼沒有變化,如果我本人變得弱小了,我的權威卻會變大,反過來說,如果我本人強大了,他們就要拼命的削弱我的權威。
這就讓他們變得矛盾。
我也變得矛盾。”
韓陵山點點頭道:“也就是說他們針對的是皇權,而不是你。”
“錯了,他們針對的就是我,針對是皇帝,他們不相信我會一直睿智下去,只要我有任何出格的行為,他們就會不顧一切的阻止,”
韓陵山瞅著云昭認真的道:“你身上有很多神奇之處,跟隨你時間越長的人,就越能感受到你的不凡。在我們過去的十幾年奮斗中,你的決策幾乎沒有錯過。
這就非常的神奇了,我不知道這是你的洞察力太過高超的緣故,還是你真的是一頭可以看透時間的野豬精。
一個人不可能不犯錯,直到現在,你真的沒有犯過任何錯。
最要命的是咱們當初拿來當玩具用的大茶壺,你最后都能把它弄成國之重器。
你知道,你這樣的行為對徐先生他們造成了多大的沖擊嗎?
這是神才能做到的事情!
他們或許不會反對你當皇帝,可是,你要是當神,那就太可怕了。”
云昭搖頭道:“我從沒有想過當神,當了神之后,很多事情就會變味。”
“對啊,他們也是這么想的。”
“這么說,你之所以從順天府匆匆回來,就是給他們當說客的?”
“我是監察部的大統領,監察天下是我的職權,玉山城發生了這么多的事情,我如何會看不到?”
“那好,你去告訴他們,我不想當神,不過,我要做的事情,也不準他們反對,就目前而言,沒人比我更懂這個世界。”
韓陵山牙痛辦的吸著涼氣道:“這話讓我怎么跟他們說呢?”
云昭喝口酒道:“我是真的懂,不是假裝的。”
“你憑什么懂?”
“我是野豬精成不成啊?”
“你不講道理!有本事你現在就變成一頭巨型野豬讓我看看!”
云昭微微一笑道:“我能看到羅剎人正在荒原上的河流里向我們的領地上漫溯,我能看到臟臟的歐洲如今正在慢慢興盛,他們的無敵艦隊正在成形。
我能看到韓秀芬他們在馬六甲海峽上正在于英國人作戰,我還能看到哪里的叢林里有無數野人跟猴子一起摘野果子吃,也能看見他們野生的稻米在不斷成熟,不斷枯萎……
朝鮮王正在經受前所未有的苦難,日本大將軍德川家光正在向對馬島派兵……在一個叫做琉球的地方,哪里的王正在準備禮物與美女,準備前來我大明朝拜。
我還看到一艘艘從歐洲出發的船只,帶著無數窮人與罪囚橫渡大西洋之后踏上了一片簇新的土地,正在于當地土著交朋友……
我還知道在一塊巨大的大陸上,有數百萬頭角馬正在遷徙,獅子,鬣狗,豹子在他們的隊伍旁邊巡梭,在他們將要泅渡的河流里,鱷魚正虎視眈眈……
我還知道就在這個時候,一頭頭巨大的白熊,正在極北之地在風雪中漫步,我更加知道一群群的企鵝正在排成方隊,腳下蹲著小企鵝,一起迎著風雪等待漫長的黑夜過去。
所以,聽我的沒錯,只有在我的指引下,大明才能用最短的時間達到巔峰,才能在即將到來的大爭之世占據領先位置……”
云昭說的滔滔不絕,韓陵山聽得目瞪口呆,不過他很快就反應過來了,被云昭欺騙的次數太多了,對云昭這種幻想中的畫面他也很熟悉,因為,有時候,他也會幻想。
“你讓我這樣跟他們解釋,你信不信這樣說了,他們會集體狂怒?”
“我說的是實話,你們愛信不信。”
韓陵山呆滯了片刻道:“我會派出上百支歐洲奴隸們去探索你說的事情,如果有一件是真的,我就會警告徐先生他們老老實實聽你的安排。”
云昭鄙夷的道:“朕本身就是皇帝,難道他們就不該聽我這個皇帝的話嗎?”
韓陵山搖頭道:“你是我們的皇帝,人家幾個人從來就沒有看得起過任何皇帝,不論是朱明皇帝還是你這個皇帝。
說服他們要講道理。”
云昭冷笑一聲道:“等我弄出千里傳音之后,再看看這些老家伙們如何面對我。”
韓陵山道:“你把火車弄出來了,人家還不是淡然視之?”
“你前面說我可以隨便殺幾個人瀉火?”
“沒錯,陛下已經很多年沒有搶劫過明月樓了,不如我們明晚就去搶劫一下?”
“明月樓現在歸屬鴻臚寺,是朕的財產,我搶劫他們做什么?”
“那里的美人已經有些遲暮了,都盼著陛下去搶劫呢。”
“咦?她們知道搶劫明月樓的是我?”
“現在啊,除過您之外,所有人都知道陛下有搶劫明月樓的癖好,人家把明月樓修建的那么豪華,把活水引進了明月樓,就是方便您放火呢。
人家還警告所有護衛,遇到強大的無可匹敵的搶劫者,立刻就裝死或者投降。
美人兒會把自己洗干凈了躺在床上等你,你進去了絕對不會反抗,賬房先生會把金銀裝在很適合帶走的背包里,就等著您去搶劫呢。”
云昭的眼睛瞪得如同核桃一般大,半晌才道:“朕的臉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