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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銀錠鑄造成馬鞍狀之后,一個騎兵就能攜帶八百兩銀子,而我們有四萬三千多騎兵,僅僅是騎兵們,就能帶走這里一半的銀子。
一匹馱馬可以攜帶這重五十斤的銀板三枚,就是一百五十斤,攻擊兩千四百兩銀子,再來一萬五千匹馱馬,我們就能把剩下的銀板全部帶走。
且不影響我們大軍行軍。”
沐天濤將戰馬背上的銀板卸下來,抱到劉宗敏面前,滔滔不絕的訴說著將銀錠鑄造成銀板的好處。
劉宗敏單手提了一下銀板,發現這枚銀板足重五十斤,再把銀板放在馬背上,用手按一下馬背,發現戰馬巋然不動,就滿意的點點頭。
“看樣子你是念過書的,這件事怎么個章程?”
沐天濤指著京城西邊的將作監道:“我問過人了,那里有六座煉金爐子,每座爐子一次可以冶煉銀子一千斤,日夜冶煉的話……”
劉宗敏本身就是冶鐵匠人出身,聽沐天濤這樣說,就立刻道:“一日夜可得六萬斤。”
沐天濤點點頭道:“還有各大銀號的煉金爐子加上,小的以為不出十天,就能完成冶煉的重任。”
劉宗敏冷笑道:“我們不冶煉那么多,先保證我們的人馬有這樣的馬鞍子……不妨再重些。”
劉宗敏大笑著離開了銀庫,在他走的時候,沐天濤已經從一個小卒,變成了統領一千人的把總。
等劉宗敏走了,親衛頭子就把沐天濤喊進自己的房間道:“我們兄弟的……”
沐天濤立刻道:“全在火耗里折損了。”
親衛頭子又道:“兄弟們過了這么多年的苦日子……”
沐天濤立即道:“太多了沒辦法拿。”
親衛頭子又道:“有了這么多的銀子……”
沐天濤冷笑道:“這些天京城死了這么多人,找一些家里男人死絕的人家,就這么充任人家的男人,給婦人娃娃一口飽飯吃然后……”
“不能是大戶嗎?”
“不能,等云昭的兵馬進城了,大戶人家還是會……嘿嘿嘿。”
親衛頭子大笑道:“已經搜刮的干干凈凈了。”
笑著笑著,也就笑不起來了。
這些人隨著劉宗敏轉戰天下,曾經吃過無數的苦,無數次的死里逃生讓他們對作戰已經厭煩到了極點。
如今,他們逼死了皇帝,可是,他們的處境沒有任何好轉的跡象。
崇禎死了,馬上就要面對比崇禎強大一百倍的藍田軍。
現在,銀子有了,就有很多人不再愿意給闖王賣命了。
畢竟,一無所有的時候,只有一條爛命不值錢,為一口吃的這條爛命誰愿意拿就拿走,活著就拼命的吃喝玩樂,奸淫擄掠……
現在不一樣了。
一個身無分文的窮光蛋跟一個懷里揣著大把銀子的人對生命的看法孑然不同。
前者是在熬命,后者是在享受生命。
只要是正常人,誰不愿意享受享受生命呢?
尤其是最早一批追隨劉宗敏轉戰天下的關中人更是如此。
如今的關中早就成了人間福地,從那些跟義軍打交道的藍田商賈口中就能輕易知曉家鄉的事情。
此時的家鄉,沒有餓殍遍地,沒有漫天飛舞的蝗蟲,沒有如麻的盜賊,沒有尖刻的地主,更沒有喜歡攤派,喜歡掠奪,喜歡跟富人沆瀣一氣的官府。
延安府的人都被搬遷去了寧夏鎮種稻子去了,靖邊縣的人,如今早就不種地了,他們開始放牧了,綏德的漢子們都去口外做生意了,想娶一個米脂的漂亮婆姨,要花不少錢。
昔日漂泊在外的關中人紛紛在回流,有些逃命去了外地的關中盜匪,如今都愿意回鄉去坐牢,坐上三五年的監牢,出來就能活一輩子的人。
但是,能回鄉的人中間,絕對不包括他們。
多年征戰下來,這雙手已經不知道殺了多少人,殺人的時候是沒法子考慮對方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的,因此,回到藍田,是經不起審訊的。
回不了家鄉是個大問題。
不能埋骨桑梓地更是一個大問題。
最可怕的是,大軍馬上就要離開京城,前往遼東了……聽說,那里是一片能凍死人的地方。
這些人的頹廢念頭就是沐天濤激發的。
其中,遼東是一個什么地方,沐天濤更是說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一年六個月的寒冬,雪原,森林,兇殘的建奴,恐怖的野獸……
沐天濤相信,堆積如山的七千萬兩銀子如果放在老鼠洞里,是一點都不多的,他要做的就是盡量把這些銀子留在京城。
只要銀子留在京城,那么,銀子就飛不掉。
短短的半個月時間里,沐天濤就輕易的組織起來了一個貪污,偷盜集團,上下一心之下,上百萬兩銀子就憑空消失了,而沐天濤負責的賬目卻清清楚楚,似乎那上百萬兩銀子根本就沒有存在過一般。
這就是上下都貪污的結果。
劉宗敏在貪污,李過在貪污,李牟在貪污,他們一邊貪污還要監管不許別人貪污,這自然是很沒有道理的事情,所以,大家一起貪污最好了。
李定國大軍進攻的炮聲越來越近,城里的人就越發的瘋狂,劉宗敏倒在床榻上三日三夜,縱情淫樂,而京城將作以及銀號里的煉金爐子卻日夜火光熊熊。
劉宗敏做夢都想不到,他眼看著銀水灌進了模子,卻不知道,這個小小的模子里居然能一次灌進去數百斤銀水。
他不知道的是無數的純銀板,已經被替換成了鐵胎銀子,那些手藝高超的早就被藍田收攬的京城將作們,將他們昔日的作弊手藝發揮到了極致,在夏完淳亡命的催促下,假銀板的產量已經快要達到真銀板的三成了。
李過,李牟這兩農夫出身的將領對于沐天濤指揮下的鑄造速度非常的滿意。
假如出身冶鐵行的劉宗敏但凡能少糟蹋幾個婦人,以他的本事,他能輕易的發現其中的貓膩。
可惜,他沒有來,他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給了李過,李牟,以及——沐天濤。
就在李定國的開花彈已經砸到城墻上的時候,高爐里的濃煙終于消失了,一部分騎兵已經帶著一批銀板,或者鐵胎銀板離開了京城,目標——山海關!
多日不曾出現的劉宗敏終于出現在了沐天濤的視線中。
此時的沐天濤正在處理兩個炸爐事故,有將近三千斤銀水與爐子融為一體了,想要拿到這些銀子,是一件非常繁瑣的事情。
面對戰戰兢兢的沐天濤,劉宗敏看過爐子之后,皺眉道:“爐溫太高了炸膛了。”
沐天濤單膝跪地抱拳道:“卑職一定在撤離之前,將爐子里的銀子全部摳出來。”
劉宗敏淡淡的掃視了一眼自己的親衛首領,首領點點頭隨即道:“我留下來,最后撤離京城。”
劉宗敏將手按在弄得跟黑人一般的沐天濤頭頂溫言安慰道:“盡量的取,能取多少就取多少,李錦可能不能給你們爭取太多的時間。”
說罷就離開了灰塵漫天的冶金爐子,這一次,他也要撤離了。
目送劉宗敏離開,親衛首領看都每看帶著一大群工匠還在努力摳爐子的沐天濤,就那么憑空消失了。
此時,城外的火炮聲,似乎就在耳畔炸響。
兩個黑乎乎的少年,并排坐在巨大的鐘樓上,瞅著正陽門那邊正在潰散的李錦所部,也瞅著北門那一眼望不到邊的北上隊伍。
至于京城,顯得越發破爛,凄涼了。
“十天以來,我們不眠不休,也只能有這點成績了。”
“兩千一百多萬兩,可以了。”
“搜城還能搜出多少銀子?”
“不會少于八百萬兩。”
夏完淳擦一把臉上的黑灰道:“可以了,也盡力了。”
沐天濤轉過頭認真的看著夏完淳道:“我真的可以再回書院?”
夏完淳從懷里掏出一個扁扁的銀酒壺喝了一口酒后遞給沐天濤道:“賢亮先生為了你的事情,懇求陛下不下三次,還愿意用身家性命為你擔保,陛下終于答應了。
還把你這一年的過往經歷全部歸檔,不予追究。”
沐天濤猛猛的喝了一口酒,也不知道是被酒嗆到了,還是怎么了,一連串眼淚流淌下來,很快就擦干眼淚道:“我其實可以繼續混在劉宗敏的軍隊中,為藍田再干一些事情。”
夏完淳搖頭道:“不成的,后來咱們來不及做鐵胎銀,我就把很多鑄造出來的鐵板刷上黑漆送上去了,不出今晚,劉宗敏一定會發現的。
你現在去了,是找死。”
“我可以再換一個身份去李弘基的老營。”
“不用了,李弘基隊伍中咱們的人可能超乎你想象的多,你以為咱們兩干的這件事情真的這么容易成功?只不過是有很多人在替我們打掩護。
另外,沐天濤已經在京城戰死了,你兄長沐天波知道的消息就是這個。”
“也就是說,我從今往后就要隱姓埋名了?”
夏完淳點點頭道:“你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雛虎。說句大實話,你可能是舊貴族之中,唯一一個可以參與藍田,政治,軍事事宜中的人。
你如果答應,從今后,雛虎與沐王府,朱媺娖不得有任何聯系,如果不答應,你依然叫做沐天濤,可以回到長安城唐時八王被幽禁的坊市子里面,做一個富貴閑人,逍遙一生。”
沐天濤瞅著落日下凄涼的皇宮道:“明日日出之后,世上只有雛虎,沒有沐天濤。”
夏完淳長出了一口氣把一個藥包打開,自己吞了一口,然后把剩下的藥粉遞給沐天濤道:“快點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