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昌。
張秉忠推開覆蓋在身上的**婦人,抬眼看著負責擋風的一排婦人身體,一股煩躁之意從心頭涌起,一只手捉住一個婦人纖細的脖子,稍微一用力,就拗斷了婦人的脖子。
松開手,婦人軟軟的倒在地上,從嘴角處慢慢涌出一團血……
其余的婦人并沒有因為有人死了,就驚慌失措,她們只是木然的站著,不敢抖動分毫。
自從攻下南昌之后,張秉忠的暴戾之氣勃發,每日若不殺人,便心中不快。
昨日殺王懷禮現在思來是殺錯了……
前日殺周炳輝現在思來也是殺錯了……
張秉忠赤身裸.體的站在南昌陰冷的寒風中,頭腦終于從燥熱中恢復過來。
“殺了,也就殺了,這世上別的不多,酸儒多得是。”
追隨張秉忠多年的親將王尚禮給他披上一件長衫,張秉忠對王尚禮道:“囚牢中還有多少酸儒?”
王尚禮道:“回陛下的話,尚有江西儒生三千余。”
“可有與王懷禮,周炳輝比肩者?”
“有,張自烈,袁繼咸都是不下于王懷禮,周炳輝。”
“哈哈哈”
張秉忠仰天大笑起來,拍拍王尚禮的肩膀道:“我就說么,這世上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酸儒,,走,我們去看看,從中挑選幾人出來使用,不何用的就全部殺掉。”
王尚禮猶豫一下道:“陛下,當初周炳輝曾言,大軍不可殺戮過甚,如此,我軍才能在湖南所向無敵,攻長沙,明總兵尹先民、何一德投降。
下衡州,百姓夾道歡迎。
攻永州,兵威所震,使廣東南雄、韶州屬縣的官兵“逋竄一空”,明分巡南韶副使王孫蘭嚇得自縊而死。
下楊嗣昌老家常德府武陵縣,當地百姓奉大王命,二十日之間,斬殺對楊嗣昌一族一百二十二口,李氏族人四百余口。
雖然殺的人頭滾滾,當地百姓卻處處贊頌大王。
我們進入江西之后,雖然兵鋒更盛,可是,卻步步難行,江西巡撫呂大器僅僅依靠鄉勇,就與我們打了一個難分難解。
我們耗時一年有余,方才拿下南昌,可是,萍鄉,武陵,袁州依舊不肯投降。
陛下,不能再殺了。”
張秉忠瞅著王尚禮道:“你說的很有道理,去看看,如果都愿意投降,就不殺了。”
說罷,就穿著一件長衫就要去監牢。
王尚禮瞅一眼被抬出來的婦人死不瞑目的尸體,喟嘆一聲,就匆匆的跟上張秉忠。
南昌大牢之中塞滿了人。
牢房之中,人擠人,人挨人,有些人早就死掉了,卻無人理睬,依舊被人群夾在半空,腥臭之氣濃郁的幾乎化不開。
王尚禮用手帕綁住口鼻才能呼吸,張秉忠卻似乎對這種催人嘔吐的氣息絲毫不在意,大步流星的向監牢里邊走,邊走,邊大叫道:“哈哈哈哈,自烈先生,繼咸先生,張某來晚了,恕罪,恕罪。”
王尚禮見自家陛下謙遜懂禮這才松了一口氣,進來之前,他非常擔心,自家大王會再次羞辱這些儒生。
張秉忠一連喊了三遍,卻無人答應,遂怒道:“別給臉不要臉,趕在爺爺面前充好漢的都死了。”
王尚禮見狀要遭,連忙將看守監牢的獄卒喊來問道:“我要你們好好照應的張自烈,袁繼咸呢?”
獄卒古怪的看了王尚禮一眼道:“他們已經死了。”
“什么?已經死了?我不是要你們好生照顧嗎?”
獄卒苦著臉道:“咱們的好生照顧,就是讓他早死早投胎。”
王尚禮大怒,飛起一腳將獄卒踹了一個跟頭,單膝跪在張秉忠面前道:“都是末將的錯。”
張秉忠饒有趣味的瞅著監牢里密密匝匝的人對王尚禮道:“你可知道,這些被我們當做草芥一般的儒生,在那頭假惺惺的野豬精眼中,卻是珍寶。”
王尚禮道:“既然是珍寶,陛下也應該以禮相待。”
張秉忠有些落寞的搖搖頭道:“我們不是野豬精,這天下說到底將是他野豬精的,所以,這些讀書人自然是有用的。
現如今,野豬精已經在藍田登基,聽說還是一群人遴選上去的,我呸!
這個敢做不敢當的狗賊!
爺爺只不過是半路上的土匪,流賊,他野豬精累世巨寇,弄到現在,顯得爺爺才是真正的賊寇,他野豬精這種在娘胎里就是賊寇的人卻成了大英雄……還遴選……我呸!”
對于云昭,張秉忠是從心底里害怕!
他不怕官兵,不論來多少官兵,他都不怕。
他也不怕李弘基,不論李弘基此刻多么的強大,他覺得自己總會有辦法對付。
唯獨對于云昭,他是真的害怕。
他曾經試驗過用低頭作小的方式來迎合云昭,他認為只要自己低頭了,以云昭年輕氣盛的模樣,應該能放自己一馬,在襄陽盤踞的時候,云昭面對他的時候只是一心求財,并沒有聯合官兵將他全軍誅殺在襄陽。
這讓張秉忠以為詭計得逞。
逃出襄陽之后,他亂河南,進廬州,進蜀中,戰湖南,云氏雖然也做出了相應的部署,不過,這在張秉忠看來,云昭依舊沒有殺死他們的想法……
襄陽大會上,他本來想主動推舉云昭為天下流寇的首領,大家只要齊心合力滅掉大明,再瓜分天下不遲。
可惜,他派去關中的使者,還沒有見到云昭,就被被人砍了腦袋……從那一刻起,張秉忠終于明白了——云昭不想跟他們混成一伙。
張秉忠越想越是憤怒,忽然間探出一只大手,死死地抓住一個囚犯的臉,一邊大聲嘶吼,一邊用力合攏五指。
囚犯避無可避,只能發出“唉唉”的叫聲,狂怒中的張秉忠繼續收攏五指,五指自囚犯的額頭滑下,兩根指頭鉆進了眼眶,將好好地一雙眼睛硬是給擠成了一團黑乎乎的糨子。
拇指用力,居然鉆透皮肉,再一發力居然將囚犯的半邊臉皮硬是給撕開了。
松開手,囚犯的面皮耷拉下來,驚恐至極的囚犯抖動著面皮硬是在密集的人群中擠出一點空子,上下亂蹦,慘呼之聲不忍卒聽。
王尚禮目瞪口呆,獄卒嚇得屁滾尿流,跪在地上連連叩頭道:“陛下饒命,陛下饒命,張自烈,袁繼咸沒死,是被小的上官給買了。”
王尚禮怒吼一聲,一腳踢在獄卒身上吼叫道:“賣給誰了?”
張秉忠在一邊嘿嘿笑道:“還能賣給誰?野豬精!”
王尚禮愣了一下道:“此時關中……”
張秉忠似乎又恢復了往日的睿智,一邊在囚犯身上擦拭著手上的污漬,一邊淡淡的笑道:“他在開他的狗屁大會?
不是的,他的眼睛從來就沒有離開過我們。
我們打下了湖南,他就逼我們離開湖南,我們打下了江西,估計,他很快就要逼迫我們離開江西,好讓他的大軍將湖南通過江西連成一片。
他接下來,必定是要進軍蜀中,進軍云貴,一旦得手,如此一來,野豬精就正式將大明一分為二,他占一半,我們,與李弘基,與崇禎皇帝占有一半江山。
接下來,他就會坐山觀虎斗,眼看著我們與李弘基,與崇禎皇帝斗成一團……而他,會在我們斗得三敗俱傷的時候,輕易的以風卷殘云之勢奪取天下。
尚禮,我們保不住江西,我們甚至保不住任何一塊地方。
野豬精貪婪無度,他不會給我們留下任何機會。”
王尚禮見張秉忠說的頭頭是道,連連點頭道:“陛下,我們既然不能留在江西,末將以為,要盡快的另外想辦法,留在江西,一旦云昭兩面夾攻,我們將死無葬身之地。”
張秉忠嘿嘿笑道:“朕早就有所準備,尚禮,我們這一輩子注定了是流寇,那就繼續當流寇吧。云昭此時一定很希望我們進入東南。
爺爺偏偏不進入東南,爺爺走云貴!
那里山高溝深,只要我們小心應付,云昭想要短時間內蕩平我們做夢去吧,就算他占領了云貴,我們沒了藏身之地,爺爺們就去安南,去交趾國,有本事他就追爺爺到天涯海角。”
王尚禮面露笑容,拱手道:“陛下英明,末將誓死追隨陛下,哪怕是去天涯海角。”
張秉忠笑著從柱子上取下火把,丟在監牢里的稻草上,眼看著大火燒起,這才率先出了監牢。
獄卒見狀,匆匆爬起來就要跑,卻被王尚禮一腳踹進監牢里面,隨手將手中的燈籠一并丟在稻草上。
回到監牢外邊,已經有火舌從監牢窗戶里冒出來。
張秉忠看著暗紅色的火焰舔舐著監牢屋頂,有些失意的道:“凡是云昭想要的,我們就不能留。”
火焰很快就籠罩了監牢,監牢中的犯人們在齊聲哀嚎,即便是隆隆的火焰燃燒之音也遮蔽不了。
張秉忠仰天大笑道:“天生萬物以養人,人無一德以報天,殺,殺,殺,殺,殺,殺,殺……”
王尚禮看著燃燒的監牢,聽著監牢中傳來的慘叫,喃喃自語道:“這是一個會叫喚的火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