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
梁凱身著黑色鎧甲,神威如獄。
隨著一聲號令下達,兩千兩百八十七人人頭落地。
這是沒辦法的事情,岳托大軍本就是兩年前侵襲山東的那一批人,要說這些人手上沒有沾染大明人的血,說出去梁凱自己都不信。
存活的降俘僅僅只有五十五人。
說來奇怪,這五十五人中并沒有漢人,全是蒙古人。
而且,這些蒙古人并非是戰士,是被建州人裹挾來的牧奴。
從降俘們的口供中,梁凱得知,漢軍旗的人才是最該殺的一群人。
事實也是如此,能投降的建奴都不是什么好漢,在被砍頭的時候一個個垂頭喪氣的,倒是那些漢軍旗的漢人聽到梁凱下令之后,反而有幾個哈哈大笑,說什么自己快活夠本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條好漢。
豪邁的一塌糊涂,讓姜成恨不得拿他們點天燈。
“藍田縣沒有點天燈這道刑罰,死刑只有一種——那就是砍頭!”
“回去就讓阿爹跟少爺說,點天燈這種好刑罰怎么能取消呢?
另外,不是我說你,梁凱啊,你留五十五個蒙古人,跟把他們全部活埋有什么區別嗎?”
梁凱看看正在把尸體跟人頭往大坑里丟的五十五個蒙古人道:“有區別,他們沒有罪過。”
姜成拍拍自己的腦袋道:“我在書院的時候確實沒有把書念好,能畢業,也是我爹帶了兩壇好酒去求了山長,山長這才放過了我。
不過呢,估計山長也清楚,把我留在書院只會給書院抹黑,再學十年都學不出什么好模樣來。
我是不如你們這些真正讀好書的人。
差別就在于我是直腸子通到底,你們的腸子是盤著放在肚子里的。
如果不是我們還繳獲了不少牛羊的話,這五十五個蒙古人你是不是也不會放過?”
梁凱皺眉道:“一派胡言,律法就是律法!”
姜成掏出酒壺遞給梁凱道:“喝口酒潤潤嗓子,嘴角全是白沫子,看的惡心。”
剛才宣讀了老大一通判詞文書的梁凱確實有些口干舌燥,舉起酒壺狠狠地喝了一大口酒,長出一口氣道:“痛快!”
姜成嘿嘿笑道:“殺建奴就是痛快吧?”
梁凱怒道:“我是說喝酒!”
姜成擺擺手道:“等我們回玉山城了,我怎么樣也要求老夫人給我在府中謀一個差事,不跟你們這些人一起混了。
就我這種直腸子人,如果跟你們鬧翻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梁凱道:“只要你一切都按照律法行事,那個會害你?”
姜成眨巴眨巴眼睛道:“還是算了吧,我不是好人,性子又粗疏,天知道那一天就觸犯了藍田足足有一千一百多條律令的律法。
還是躲在我家少爺的羽翼下周全,即便是犯了錯,大家也會看在少爺的臉面上放過我。”
梁凱又喝了一口酒道:“縣尊是一個鐵面無私的人。”
姜成大笑道:“當然是鐵面無私的,也必須是鐵面無私的。”
高杰非常的失望……
岳托在吃了大虧之后,在二道泡子邊上駐守了五天之后,就拔旗東歸了。
他預料中的一場決定性的大戰并沒有出現。
大軍摸到捕魚兒海,已經是后勤的極限了,如果追著岳托走,后果難以預料。
帶著大炮是走不快的……
如果是一支騎兵,高杰很想越過捕魚兒海,去建州人的地盤上去看看。
夏日的捕魚兒海美不勝收。
天鵝在沼澤地里引吭高歌,各種飛禽密密匝匝的在天空翱翔,時不時地還能看見成群的蒼鷹在天空中以軍隊的模式捕殺獵物。
“如果能在這里安家,該多好啊。”
高杰俯身捏一把黑土地,有些神往。
云卷笑道:“這里的冬日太過漫長,不是一個好地方。”
高杰搖頭道:“土地肥沃的地方就是好家園。”
“你老婆恐怕不愿意。”
“我老婆很好說話,我走到那里她就會跟我走到那里。”
“想家了?”
“說不想都是假的,離開玉山已經六年了,我如何能不想呢,我的笙兒,薇兒一個八歲,一個七歲了,也不知道他們還認不認識我這個父親。”
“我以為你不想回去呢。”
高杰道:“怎么能不想呢?戎馬倥傯的不敢想罷了。”
云卷道:“既然思鄉心切,我們不妨拔營西歸,獬豸已經到了藍田城,等著評估我們這支軍隊呢。
這一次你可不要由著性子來。
將士們隨你出征六載,如今也算是榮歸,有的需要升遷,有的需要賞賜,有的需要田土,還有的需要轉為文職,各個都是有訴求的,莫要壞了他們的好事。”
高杰大笑道:“離別六載,不知道藍田縣如今繁盛到了什么地步,總是從信使嘴里聽到一個又一個的好消息,總要親自感受一下才好。
這六年,我沒有變化,不知玉山城里的人有沒有變化。”
云卷笑道:“不會有什么變化的,走的時候一個個都是好兄弟,歸來的也必定如此。
這一次不僅僅是我們要換防,張國柱也要奉調回到玉山城。
看得出來,縣尊正在將外面的人手向內收縮,應該是有大事需要我們一起商量。”
高杰笑道:“大明糜爛到了無可救藥的地步,加上,雷恒軍團兵出關中,這說明,我們席卷天下的時刻就要到來了。”
云卷也跟著大笑,在高杰胸口捶一下道:“我們回家吧!”
高杰瞅著天空上飛翔的天鵝重重的點點頭道:“回家!”
八月,關中最熱的時候到了。
錢多多挺著一個大肚子坐在錦榻上,云花,云春不斷地搖著蒲扇,錢多多還是很熱,頭發濕噠噠的貼在腦門上,有氣無力的哼哼著。
“拿冰山來!”
“不成的,冰山太寒,老夫人不準。”
“我們就搬去武研院,那里涼快。”
“不成的,老夫人不準。”
“呀呀呀,殺了我算了。”
“要不我們準備溫水,您再洗洗?”
“滾,盡出餿主意,我今天都洗了三次了。”
云昭帶著云彰,云顯扛著魚竿從門外進來的時候,錢多多的嘴巴頓時就癟了,想哭。
“我也很想帶你去武研院住一陣子,可是,母親那一關實在是過不去,我昨晚幫你說了,木魚都砸過來了。”
看到錢多多的模樣,云昭就知道她想說什么。
從云花手里接過扇子給錢多多扇涼。
云彰,云顯也是兩個有眼色的,也各自拿了一把扇子給母親降溫。
關中八月的天氣,扇子有個屁用,空氣潮乎乎的,扇過來的風同樣是熱的,不一會,錢多多沒有涼快下來,云昭父子卻變得汗流浹背。
錢多多見這父子三人可憐,就哎呀哎呀的叫喚著從錦榻上爬起來,裝作很有興致的觀看這父子三人今天的收獲。
“天太熱,魚都沉底了。”
云彰像個小大人一般跟母親解釋今天魚簍為什么是空的。
錢多多彈出一根食指,用尖尖的指甲在云彰裸露的胳膊上撓一下,一道白印子立刻就出現了,不等云彰逃開,錢多多就擰著云彰的小臉道:“你們三個又下河游水了?”
“沒有,就在河邊泡泡腳!”
云顯回答的極有條理,道理也對得上。
“泡腳能泡的褲子都穿反?”
錢多多閃電般的探出另外一只手,同樣準確的捏住了兒子的小臉。
云昭咬一口井水冰過的西瓜,懶懶的道:“沒錯,我們泡山泉水了。”
錢多多怒道:“泡山泉水為何不帶上我?”
云昭道:“山泉水里全是人,你怎么去?”
好不容易從母親魔爪中逃離的云彰馬上道:“沒錯,都是男子,不要婦人。”
錢多多無力地坐在錦榻上道:“注意一下身份啊,山泉水里泡的都是些什么人你們不知道嗎?你們父子三人湊什么熱鬧,別的讓人家看笑話。”
“沒人笑話,我還吃了人家的涼粉。”
云顯在一邊沒心沒肺的繼續刺激母親。
錢多多吃了一驚道:“誰準許你們三個在外邊亂吃了?云甲,云甲,你給我出來,今天一定要打死你這個狗奴才!”
云昭在一邊不悅的道:“喊什么喊,關云甲什么事情,大部分都是書院的先生跟學生。”
錢多多抹著眼淚道:“沒一個聽話的,我不活了。”
“等孩子生下來再死!”
云娘自帶寒霜效果的聲音從佛堂里傳出來,錢多多立刻就不哭了。
云娘走過來摸摸錢多多的脈,對云昭道:“既然真的燥熱,那就帶去玉山書院,那里多少涼快一些,不準去武研院,那里冷,免得受寒。”
云昭陪著笑臉道:“母親也一起去。”
云娘繼續板著臉道:“我要給你爹上香,念經,沒空。”
兩個小的在錢多多的眼色支使下迅速抱住了祖母,央求祖母一起搬去玉山書院。
一向對兒子冷若冰霜的云娘,在兩個小孫孫抱住她的腿之后,一張臉就笑開了花,說走就走,并不理睬云昭夫婦。
等呼啦啦五六十號花花綠綠的人隨著母親走了,云昭才對錢多多道:“好了,奸計得逞了,叫上馮英,我們三個去武研院雪峰住。”
“不帶馮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