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旦離開了自己熟悉環境,性情往往會發生很大的變化。
尤其是在海上行船的時候,眼前一日復一日的都是海天一色的場面,這就更加考驗人的意志力了。
所以,云昭給了韓秀芬極大的權限,其中包括翻越藍田縣幾乎所有重要文件的特權。
這讓她可以在海上當海盜之余,還能不斷地在精神上參與藍田縣的建設。
或許,這就是歸屬感。
當他的土人,黑人探子帶來可以繼續劫掠的目標之后。
韓秀芬再一次帶著人上了船。
這一次她準備傾巢出動,因為,對手是由四艘武裝商船加上三艘貨船組成的一支船隊,是荷蘭東印度聯合公司的船。
這一支船隊的目的地是臺灣。
從鄭氏海盜那里韓秀芬得知,西班牙人占據了臺灣北面,這對占據了臺灣南邊獨攬大明,日本貿易的荷蘭人形成了巨大的威脅。
同時,韓秀芬也從雷奧妮口中得知,一群荷蘭商人為了追求利益最大化,決定從西班牙的統治中獨立出來,他們之間的戰爭已經進行了七十多年。
到如今,荷蘭人已經形成了事實上的獨立,名曰——荷蘭聯合行省。
這是荷蘭東印度聯合公司大董事科恩,也就是雷奧妮的父親夢寐以求的結果。
他們相信,只要不斷地打擊西班牙海上的力量,荷蘭終將會逼迫西班牙皇帝腓力四世皇帝承認荷蘭獨立這個事實。
就像葡萄牙人從西班牙獨立出來一樣,他們這些商人需要自己掌控自己的命運。
韓秀芬還知道,荷蘭人的三艘武裝商船被韓陵山給奪走了,這導致了荷蘭人與西班牙人之間力量的失衡,這支商隊就是為了給臺灣的荷蘭人送補給的。
搶劫荷蘭人的事情,韓秀芬不用向云昭報告,她根據自己的判斷就能做出有利于藍田縣的決定。
這也有可能是一個陷阱!
由于沒有法子在廣袤的大海上做一些陸地上常用的軍事陷阱,所以,海上的戰斗的軍事陷阱往往比較簡單粗暴。
其中最可能出現的陷阱就是——偽裝!
當你以為面對的是一艘普通武裝商船的時候,等你靠近之后,你可能會發覺,你面對的可能是一艘戰艦。
四艘武裝商船配備三艘普通商船,這是海上很普遍的操作。
所以,韓秀芬就想去看看。
韓秀芬的旗艦藍田號起錨的時候,天堂島海灣里的其余十艘戰艦也一同起錨,揚帆。
每一次出海,沒人知道自己能不能活著回來。
所以,船上的水手們,都把目光投在天堂島上,這座島雖然不算大,卻是他們心靈的寄托。
離開天堂島繞過保護這座島嶼的暗礁區,艦隊終于滿帆,箭一般的向馬六甲海峽駛去。
此時順風順水,對作戰非常有利。
在海上航行了一天一夜之后,韓秀芬將所有船長召集到了自己的旗艦上。
“這一次應該看看巴德的手段了。”
在韓秀芬的旗艦上,十一艘船的船長齊齊的聚集在韓秀芬的面前。
被她點名的巴德船長是一名黑人,他的皮膚上似乎有一層黑色的油脂,如同黑緞子一般絲滑。
聽了韓秀芬的指令之后,他就咧開大嘴露出一嘴的白牙道:“既然我第一個迎戰,那么,按照我們的慣例,我會有優先挑選戰利品的權力?”
說完,還特意看了看張傳禮跟劉明亮。
按照以前的規矩,一般都是這兩個人帶領的戰艦第一個上,戰利品自然也是優先挑選,這一次,大當家的總是公平了一次。
雷奧妮船長本來想要跟巴德爭奪一下位置,她都已經站出來了,忽然發現,張傳禮,劉明亮兩人面無表情的站在原地沒有動,她的腳步也就停了下來。
還沖著巴德丟了一個嫵媚的眼神道:“如果有寶石,我希望巴德船長能留給我,畢竟,女人總是缺少一件珍寶首飾。”
巴德嘿嘿笑道:“好,我會從那些貴婦脖子上把寶石項鏈拽下來送給美麗的雷奧妮船長,不過,貴婦我要。”
韓秀芬笑道:“如此,你率領三艘黑魚船,先行,我們跟在你的后面,如果遇到陷阱,不要戀戰,快速離開為上。”
巴德哈哈大笑道:“我有二十門十八磅炮!”
說完就招呼相熟的三個黑人船長就離開了藍田號旗艦,乘坐著小船回到了自己的戰艦上。
韓秀芬聽著海面上此起彼伏的歡呼聲,就對其余的船長們道:“如果巴德被纏住,我們就一路沖過去,幫助巴德捕獲商船,如果是陷阱,我們還是一路沖過去,就不要回頭了。”
其余的船長聽了之后,一個個嘿嘿笑了起來,因為剩余的八艘船的船長,除過雷奧妮之外,全部都是黃皮膚。
艦隊進入馬六甲海峽之后,船速變慢了,他們的戰艦雖然順風卻需要頂著馬六甲海峽的暗流直上。
張傳禮皺皺眉頭,對韓秀芬道:“我們并不占優。”
韓秀芬道:“不占優勢就對了,看來我們面前的敵人,已經布置好了陷阱,巴德可能要遭殃。”
“暗流很急,我們的炮口很難對準敵人。”
韓秀芬道:“所以,我們只有兩支艦隊擦身而過這一個機會,我要你們在這個時候火力全開。”
“這一次不跳幫作戰了?”
雷奧妮對韓秀芬下達的這種指令覺得有些遺憾。
“不跳幫作戰,我想敵人也不會給我們這種機會。”
“既然沒有把握,我們為什么不離開呢?”
韓秀芬淡淡的道:“局部戰爭要為全局考慮。”
“那里是全局?”
“藍田!大家保重吧!”
韓秀芬言簡意賅的結束了談話,不管雷奧妮有沒有聽懂,估計她也聽不懂,直到現在,雷奧妮依舊認為她們是一伙快樂的獨立海盜。
眾人紛紛離開旗艦回到了自己的船上,很快,艦隊就按照韓秀芬的吩咐變成了一列縱隊,艦隊左舷的火炮已經全部準備完畢,并且將右邊的火炮也推過來一部分安置在左舷的空炮位上。
他們相信韓秀芬的判斷,也只給自己留了一次交火的準備。
船只開始微微向左傾斜,所有的火炮已經裝填完畢,就等著與那支荷蘭東印度公司的艦隊遭遇。
在長達五百海里的馬六甲海峽里,與一支艦隊偶遇并非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在寬闊的海峽里,韓秀芬的十二艘戰艦顯得無比的渺小。
不過,自從她們這支艦隊進入了馬六甲海峽之后,海面上就看不到什么商船了,甚至連漁船也見不到多少,韓秀芬船上的紅色旗幟,對于這片海域的商船來說,就是魔鬼一般的存在。
以前的時候,韓秀芬還是會很有興趣去各個小的港口里去找一下這些肥羊,這一次,她的作戰目標很明確,放過了那些可憐的肥羊。
在海峽里奔忙了三天,還是沒有遇見那支傳說中的船隊。
韓秀芬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她覺得自己這一次真的上當了,不僅僅是上了那些荷蘭艦隊的當,也上了那些土人的當。
海峽里安靜的實在是太過份了。
船已經快要離開馬六甲海峽了,她甚至沒有看到多少漁船。
這很不正常。
“回去!”
隨著韓秀芬一聲令下,艦隊在海面上劃出一個長長的弧線,調轉船頭,開始向回走,這一次,韓秀芬的作戰目標已經轉變,她認為那些該死的土王們才應該是這一次的作戰目標。
于是,找不到艦隊的巴德船長,開始沿途搜索每一處可以藏得下大船的海灣,同時摧毀土人們剛剛安置好的新的家園。
從捉來的土人俘虜口中,巴德終于知道了自己為什么會撲空,那支艦隊如今藏身在馬六甲河口里。
悍勇的巴德直撲馬六甲河口,韓秀芬率領其余船只不遠不近的跟在后面。
兩天后,艦隊抵達馬六甲河口的時候,巴德的船只還沒有進入灘涂地帶,就遭遇了來自河岸猛烈的炮火襲擊。
他匆忙退出馬六甲河口,卻在他的正前方發現了七艘戰艦,戰艦頂端飄揚著荷蘭東印度公司的旗幟。
眼瞅著那支艦隊快速逼近,巴德慌忙掉頭向韓秀芬的艦隊靠攏。
他看的出來,自己面對的并非是普通的武裝商船,而是真正的歐洲戰艦!
其中,最顯眼的居然是四艘尾倉高高翹起的卡拉克大帆船,是一類有著三桅的帆船類軍用艦,有著非常強大的炮火攻擊力。
面對這種有些老舊的軍艦,巴德不認為自己帶領的四艘由商船改建的武裝商船能獨立對付。
韓秀芬從望遠鏡里同樣看到了這四艘古典戰艦,不由得松了一口氣。
只要來的戰艦不是荷蘭人般攜載八十到一百門以上火炮的戰列艦,韓秀芬就認為可以一戰。
要知道此時的歐洲真正的戰艦,已經超出了大明人的想象。
攜帶八十門以上火炮的,是一二級戰列艦,通常有三層甲板,三層均有火炮。
底層是重型炮,中層是中型炮,上層是輕型炮。
這種安置了十六們三十二磅重炮的戰列艦,一旦開炮,一枚炮彈就足以摧毀一艘商船。
巴德看到旗艦上傳來的作戰旗號,忍不住咆哮一聲,對手下的水手道:“搶風,搶風,我們要開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