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氏的監獄很好找。
袁敏抬頭就看見了,就在化骨池的邊上,一面高大的石壁上開了一扇門,門后面就是一個深邃的山洞。
石壁上寫著巨大的監獄兩個字,非常的醒目,任何一個進入湯峪的人只要抬頭就能看見。
石門前邊放著三排鹿角丫杈,七八個護衛無聊的靠在石壁上曬著太陽懶洋洋的聊天。
見袁敏一行人走了過來,一個護衛丟掉正在嗑的南瓜子,走過來道:“參觀還是有別的事情?”
“參觀?”
袁敏愣了一下。
護衛上下看看一身飛魚錦服的袁敏覺得有些好笑,搬開鹿角丫杈道:“今天來了行家,快快請進,能給我們露兩手錦衣衛的不傳之密就最好了。”
袁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強壓下心頭的屈辱感,還給那個給他打開路障的守衛拱拱手,率先進入了鐵門。
小旗走在最后,不著痕跡的往守衛手里放了一錠銀子輕聲道:“這里沒有門禁嗎?”
守衛把銀子在手里顛來顛去的朝別的守衛大笑道:“平日來這里的人不是苦大仇深的,就是哭得快要昏死過去的人,這還是咱們兄弟第一次收到孝敬,怎么樣,今晚喝一頓?”
其余守衛笑著應了一聲,就繼續各自忙各自的事情。
小旗見狀,眉頭皺了起來,總覺得千戶這一次似乎又有些魯莽了,既然云氏的監獄就處在人來人往的地方,就應該不害怕別人查看。
眾人魚貫走進山洞,一股監獄特有的臭味就迎面撲來。
袁敏很習慣這樣的味道,走在最前方一言不發。
來到第二道鐵門的時候,一個中年文書守在門口,笑呵呵的拱手道:“有客人來了?”
袁敏瞅了一眼面前的讀書人,沉聲道:“北鎮錦衣衛千戶袁敏奉旨監察藍田縣監獄!縣丞何在?”
讀書人愣了一下道:“剛才有人說,諸位錦衣衛大爺是來指導我們行刑的。”
袁敏怒道:“讓開!”
并且把繡春刀抽出來半截子。
讀書人連忙退后道:“我是來給諸位官爺講解的,可沒有阻攔的意思。”
“講解?講解什么?”
讀書人指指身后幽深的山洞道:“給諸位講解一下藍田縣苦難的過去,看看這些惡魔是如何將一個平和喜樂的藍田縣折騰的民不聊生的,并且牢記幸福生活來之不易。”
袁敏聞言停下腳步瞅著這個讀書人道:“你叫什么名字?”
讀書人拱手道:“原長安縣生員劉春達!”
袁敏道:“堂堂生員,卻干著這般滅絕人性之事,如何對得起你的圣人之學。”
劉春達笑呵呵的道:“我的妻女遭難的時候圣人沒有顯靈,在賊人掰開我的眼睛看著妻女被人侮辱的時候,我喊過圣人,圣人沒答應我,哈哈哈,從哪以后,我就喜歡親手處置這些畜生。”
袁敏指著山洞道:“你確定這里的人都是該死的人?”
劉春達道:“不該死的人全部關在藍田縣大獄里面,進不到這惡人洞里。
不說這些了,官爺既然來了,就看看這些被你們法網疏漏掉的賊寇吧。
順便也問問自己當年都去干什么了。”
袁敏默不作聲,其余番子小旗齊齊的瞪著劉春達,而劉春達的眼睛卻瞪的更大,且毫無畏懼。
“前面帶路吧!”
袁敏淡淡說了一句,此時,他已經沒有什么心情跟這個不怕死的讀書人爭辯什么了,只想徹底的看一遍這座人間地獄。
走進了第三道鐵門,就算是徹底的進入了監獄,劉春達在出來之前特意弄亮了山洞里的燈光。
也只有這樣,才能把這些惡棍的模樣讓來著牢牢地記住。
山洞兩邊是一個個的小房子,每個小房子只有一米深,兩米寬,勉強可以讓一個人躺下。
劉春達來到第一個門前,從墻壁上摘下一個一米長的鐵鉤子,閃電般的探進牢房,再用力的王后一扯,一個覆蓋著亂發的頭顱就被劉春達給勾過來了緊緊的貼在鐵柵欄上,劉春達一手拖著鉤子,用另外一只手粗暴的撩開罪囚的頭發,讓他那張丑陋的臉暴露在燈光下。
“這一位,就是制造了碾子灣杜氏十六口滅門大案的兇手杜遠!只因為他的族兄說了他一句‘游手好閑’,便在當夜蒙面沖進族兄家中,連殺杜氏一家十六口。
順便說一句,其中六個是不滿十歲的孩童,是被刀砍死的,兩個尚在襁褓中的嬰兒是被丟井里淹死的。
殺人之后,還把杜氏房屋點燃,以至于一場大火燒毀了半個村子,后來,被云氏好漢從扶風縣捉回來。
證據確鑿,他供認不諱,等這一波游客離開湯峪之后,就會被放進化骨池里消融皮肉……
如果官老爺覺得可能存在冤屈問題,可以再審一遍,也讓在下見識一下錦衣衛的手段。”
袁敏瞅著杜遠的臉看了許久,徑直走向了下一間牢房。
劉春達見袁敏在一間牢房門口停下腳步,就重新把鉤子探進去,這一次從里面撈出來一個蓬頭垢面的婦人。
“官爺想不想聽聽她的事情?”
袁敏見劉春達一臉的得意模樣,就哼了一聲,再次向前走。
劉春達遺憾的道:“官爺,你真的不想聽聽這個婆娘為了一個小白臉往自己全家人腦袋上釘釘子的事情嗎?
很精彩的。”
袁敏腳不停步,匆匆的徑直走到山洞最里面,瞅著最后一間牢房里的彪形大漢道:“此人何罪?讓他近前回話!”
這一次,劉春達卻沒有把鐵鉤子塞進牢房,用手指著里面的大漢道:“這是橫行關中的巨寇錢五兩,官爺們應該知道此人,捉拿他的時候折損了藍田縣三條好漢。
已經上過兩遍刑了,還是不說出自己藏寶地,如果官爺們有手段,就使出來,他劫掠的每一文錢都是關中百姓的血汗,必須問出來。”
“把他拖過來。”
袁敏的聲音冷若冰霜。
劉春達第一時間把鐵鉤子丟給了錦衣衛小旗,自己也在第一時間縮在柱子后面。
錦衣衛小旗冷笑一聲,就學著劉春達的樣子將鐵鉤子探進牢房里,學著劉春達的模樣用力一勾,鉤子卻紋絲不動,正要發力,鐵鉤子猛地被錢五兩給拖了過去。
小旗的身子不由自主的靠在鐵柵欄上,一只黝黑的拳頭從柵欄縫隙里探出來,重重的砸在小旗的臉上,‘砰’的一聲,小旗的鼻子立刻就塌陷了下去。
不等小旗的身體朝后倒,另一只手也從柵欄縫隙里探了出來,目標直奔小旗的脖子。
就在此時,袁敏的繡春刀“嗆啷”一聲出了鞘,然后閃電般的劈了下去。
刀光過處,一只大手應聲落地,此時,小旗的身體才如同麻袋一般倒在地上。
劉春達大聲叫道:“快來人啊,錢五兩的手斷了,快來給他止血。”
隨著劉春達呼喚的聲音,四個手持長叉的守衛匆匆的跑過來,見鎖在監牢里的錢五兩抱著右手一邊翻滾一邊哀嚎,就把叉子探進去,牢牢地將他按在地上,劉春達這才提著刑具打開牢房,將錢五兩的一只手兩只腳鎖起來,然后扯下褲帶,將錢五兩的斷臂上方死死的勒住,狂噴的血這才慢慢的止住了。
“快送去刑房,把烙鐵燒紅……”
袁敏眼看著他們五個人拖著錢五兩朝刑房跑去,而倒在地上滿臉是血的錦衣衛小旗卻無人理會。
袁敏蹲在地上,瞅著面目全非的錦衣衛小旗,對其余錦衣衛道:“帶上他,我們回去。”
番子抽出腰刀道:“我去殺了那個惡賊。”
袁敏淡淡的道:“回去吧,給老柴治傷是正經。”
其余錦衣衛默不作聲,抬起軟綿綿的老柴匆匆的出了山洞。
“這么快就看完了?定是劉春達沒有伺候好諸位官爺,要不,小的再伺候您一段?”端著一個大碗吃涼粉受賄護衛又湊了過來。
袁敏道:“不用了,我們還會再來的。”
眼見一個番子將受傷的小旗綁在背上,在眾人的幫助下上了馬,袁敏揮一下馬鞭,就匆匆的回西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