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伯的行動力很強,一天時間就把西安府最好的金匠全部找來了,足足有七個之多。
由于馮英在石柱宣慰司長大,云昭就猜測這位小姑娘的身上一定有很強的西南民族的特點。
不論是彝家,還是土家,亦或是人數最多的羌人,烏斯藏人都有掛大首飾的習慣。
久而久之,很多漢家女子也就有了這個習慣。
據云昭所知,最重的有超過二十斤重的。
錢多多見匠人們挑選了無數令人眼熱的珠寶玉翠,多少有些羨慕。
錢少少一邊擦拭自己從少華山弄來的青銅門釘一邊對姐姐道:“等我將來給你打造一套更大,更重的。”
錢多多憂郁的道:“姐姐不在乎什么首飾,只是咱們出身卑賤,不像人家只要是名門之后,就能平白被人高看幾分。”
錢少少丟下門釘道:“我怎么沒有這種想法?我覺得姐姐在青樓里待久了,學會了梁媽媽的那一套騙人的東西了。
什么叫身份?
昨日里是宰相家的千金,今日里就成了一個街頭賣笑的娼妓,這樣的事情我們姐弟兩個見得還少嗎?
話是少爺說的那句話好——我命由我不由天!
那個馮英雖然被我云氏看重,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她對我們家有用。
而這個有用是她父兄們拿命給她掙來的。
這沒什么好羨慕的,要是你弟弟我豁出去命給你弄這么一套首飾,你心里高興不?”
錢多多摟著弟弟的肩膀,親昵的將臉貼在弟弟臉上輕聲道:“你才是我的命啊。”
錢少少仰著頭享受了片刻的溫存,就對姐姐道:“你別喜歡上少爺,這不是好事。”
錢多多詫異的道:“咦?你不是很崇拜你家少爺嗎?”
錢少少道:“崇拜不一定就要讓他當我姐夫啊。”
“你覺得他不好?”
“他其實很好,對整個藍田縣的人都很好。”
“既然人很好,我為什么不能成一家人呢?”
“他的事情很多,顧不上你……”
錢多多笑著拍拍弟弟的臉蛋,背上書包出門去了玉山書院。
目送姐姐走遠,錢少少再看看坐在書房看書的云昭,再次點點頭輕聲道:“我說的沒錯。”
在青樓長大的孩子,對這些情情愛愛的事情早就看破了,這世上所有的事情,都沒有讓自己過得舒坦重要。
云氏的新糧食剛剛下來,就被鄉親們用自家的糧食給換走了。
不過,他們依舊不愿意把這些新糧食種在水田里,而是準備來年大面積的種在旱地上。
云昭知道,這對他們來說,已經是最大程度的冒險了。
關中的災情在夏收之后并沒有好轉,這就說明,老天爺連給百姓補種秋糧的機會都不給。
于是,賊寇們的勢力變得更大了。
洪承疇已經很久沒有給云昭寫信了,通過邸報,云昭就能清楚地知道事態的嚴重性。
此次旱災,不僅僅出現在關中,出現在山西,也同時出現在了河南,河北,山東,甚至可以說,只要是淮河以南的地方都在遭災。
云昭不知道朝廷準備用什么法子來救濟這些災民,他很想知道。
八月到來的時候,云昭沒有聽到朝廷關于救災的任何文書,卻聽到了袁崇煥被凌遲處死,家人流放三千里的消息。
這一年,袁崇煥剛剛四十六歲。
又有一個大人物謝幕了……大明朝的環境卻沒有變的更好。
云昭案頭的邸報里,就沒有看到一個好消息,想必皇帝的案頭也是如此,甚至更差。
直到臨睡覺前,云昭的心情依舊很差,也不知道此時此刻住在皇宮里面的皇帝該是一副什么心情。
皇帝對他的子民面臨的困境束手無策,云昭卻是有辦法的。
偌大的一個關中,因為旱災的原因,經濟其實已經破產了,云昭要做的就是恢復經濟而已。
以前,人們把所有的目標都放在糧食上,放在吃飽肚子上,為了吃飽肚子他們停止了所有的生產跟交易。
現在,藍田縣有了糧食,也就有了恢復經濟生產跟生活的基礎條件。
在這個條件下,云昭特意大興土木修建玉山書院,由此,解決了石匠,木匠,泥水匠,瓦匠,以及一部分依靠賣力氣為生的流民的生活問題。
而建造玉山書院又需要大量的物資支持,很快,采石場,磚窯,制作瓦片鐵釘的人,也有了活路。
雖然此時市面上流通的依舊是糧食,而糧食此時也就成了貨幣。
當糧食多出來以后,買賣就成了必然。
這個時候,藍田縣百姓家中多少都有些存糧,背著糧食以貨易貨的行為終究不可取。
為了讓百姓們有錢交易,云昭就再次發動了大規模的修繕水利的工程,通過發錢幣從而培養百姓們對錢幣的信心。
也就是今天,在人們發現秋糧長勢很好,而云氏的新糧食又獲得了前所未有的高產,終于,開始開始有人試探著用錢幣來購買云氏的新糧食了。
交易額雖然不高,云昭卻是開心的。
他相信,只要開始了,經濟的慣性會讓百姓手里的錢讓更多的行業開始復蘇。
云昭有信心在三年之內將藍田縣百姓的生活恢復到萬歷初年的水平。
藍田縣的事情做的越是順利,云昭就對大明王朝越發的失望,他不相信大明朝沒有精明人,不相信這個古老的王朝里全是些酒囊飯袋。
可是,那些精明人,就像知府張道理所說的那樣,他們對這個國家沒有感情,認為天下是皇帝一個人的,好壞與他們無關,他們只想趴在大明王朝的身上,大口的撕咬血肉肥己。
很多時候云昭都認為,尸位其上的官員,比貪官污吏更加的可怕。
睡不著覺的云昭通過紗窗就能看見玉山上星星點點的燈火,那是玉山書院的學生,工匠們還在忙碌的標志。
當所有人都開始忙碌起來以后,云昭終于可以安心的睡一個好覺了。
第二天,云昭醒來的很晚,睜開眼睛的時候,就看見錢少少趴在床邊看著他。
“怎么不叫醒我?”云昭打了一個哈欠,很想繼續睡覺,終究還是從床上爬了起來。
“福伯昨晚還是沒有回來,那個叫馮英的也沒有來,首飾倒是已經打造好了,沒有二十斤重,金匠們說只有十二斤,重量再增加,首飾就不好看了,如果非要增加到二十斤,金匠們建議,少爺直接拿金塊給小娘子送去就是,沒必要打造成首飾。”
云昭點點頭示意知曉了。
高明的工匠都有些脾氣的,這非常的正常。
云福兩天前就走了,還帶走了云甲,跟云乙,三個人全副武裝且騎著馬。
直到現在都沒有消息傳回來,也不知道哪個馮英聽到武庫被自己得到了,會是一個什么心情。
如果能直接干脆的回轉蜀中自然是最好的,到時候,云昭只要把制作好的珍貴首飾派人送去就好,也算是徹底干脆的了斷了這件事。
馮英這種女人就不該跟自己有什么交集。
一個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女,一個是剛剛脫貧的土鱉強盜,這樣的兩個人天生就是死對頭。
云昭不愿意成為馮英的死對頭。
跟她這種政治極度正確的人為敵,自己很容易成為萬人唾罵的大反派,這對他將來的大計實施,沒有半點的好處。
不過呢,云昭總覺得事情不會這么簡單,于是,他做了很多種應對方案,以備不時之需。
中午的時候,當云昭正在琢磨如何將玉米碾碎,脫掉外皮做成自己喜愛的大碴子粥的時候。
云福回來了,看他的表情似乎很愉快,云昭就把手里的玉米碎顆粒丟在磨眼的,沖著云福微笑道:“馮英走了嗎?”
云福笑道:“聽說你陣斬十名建奴之后,就托我像你致意,感謝你誅殺了十個建奴,為她的親人復仇,這武庫,你拿的理所當然!”
云昭笑道:“她很驕傲啊。”
云福笑道:“瞇縫著眼睛看我的時候,跟你很像,你們兩個混蛋沒有一個是信任我的,都在懷疑我的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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