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紀太小,就會被人輕視!
他們以為年齡,閱歷才是成熟的標志,卻不知道云昭現在最渴望的是真正回到幼兒期再活一回。
不僅僅是肉體變小,心靈也應該在同一時間變小。
在他的回憶中,最美好的瞬間大多發生在童年,不論是夢中的蟲子破繭成蝶,對著陽光呼扇翅膀,還是恰好將玻璃球彈進坑洞,都是最美好的記憶。
現在,經過辛勞的一天,云昭明明該嚎啕大哭的,現在,只能在臉上掛上微笑,瀟灑的甩干毛筆上的水漬,如同劍客收劍入鞘一般將毛筆插進竹管,然后走進昏暗的房間,洗腳,入睡。
幼童感到痛苦的事情,成年人一樣會感到痛苦,只不過成年人比較能忍,這是一件悲慘的事情。
天亮的時候,云昭自然就醒來了。
吃過早飯,又將四個巨大的糜子饃饃揣進懷里,離開了內宅。
這一次大白鵝只是試探性的跟著走了兩步,然后見云昭毫無畏懼的迎面走來,大白鵝就膽怯的往回走,且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步履從容。
“兒啊,你又要去幫云卷他們蓋房子啊?”
云娘起來的更早,站在院子里的那棵杏樹下活動腰肢,看樣子已經有一陣子了,她的面頰潮紅,微微有些出汗。
活動的幅度稍微大一些,就會露出她的那一雙小腳,如同圓規的兩只伶仃細腳,毫無美感可言。
見兒子再看自己的腳,云娘有些羞澀的將腳收回裙底。
“你的腳好丑!”
云昭吐槽一下,轉身就跑掉了。
“以后給你娶一個大腳媳婦……”
云娘的詛咒聲從背后傳來,云昭自然是不在乎的,他喜歡看正常的腳丫子。
今天來幫著云卷云舒蓋房子的人明顯變少了……這完全在云昭的預料之內。
有時候,一件很簡單的事情,就能看出人性的本質來。
來幫著蓋房子的人數又比十三個人多,這就讓云昭比較開心了,仔細的看了多出來的幾個人,就把糜子饃饃給了云卷,云舒兄弟,率先走進了工地。
架子昨天已經搭建好了,今天要做的就是往細細的檁條上鋪茅草。
第一遍只需要鋪設好就成,第二遍就需要將茅草跟泥巴混合在一起了。
瓦片是沒有的,只有茅草屋頂,云楊身子重,上不得房頂,于是,也不知道他從哪里找來了一柄石錘,賣力的夯地。
干活期間,徐先生又無意中經過了工地,看了一眼工地就繼續帶著黃狗去小溪邊散步去了。
看來,蓋房子的順序沒有錯。
圍觀蓋房子的人越發多了,出主意的很多,上來幫手的幾乎沒有,隨著房子逐漸成型,說話的人也變少了,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羨慕之色。
云卷的兩個親眷似乎有話說,被云昭看了一眼,就訕訕的退下了,不過,當云昭他們用木板做好墻壁,并且開始往上面糊泥的時候,他們還是勇敢的站出來了。
“大少爺,這是……”
“滾!你要是敢打這間房子的主意,我就敢一把火燒了你家!還要讓我娘收回你們的地,把你們趕出村子!”
云昭第一次使用了自己地主惡霸的身份,效果很好,云卷的兩個親眷后退了,最后找不見人了。
一整天下來,房子基本上已經成型,現在要做的就是等待泥干,然后再裝門窗。
云卷,云舒兄弟兩依舊沉浸在狂喜中,墻壁上任何一處不完美的地方都被他們兄弟用手刮平,且沉浸在這樣的工作中樂此不疲。
“你讓我刮目相看!”
徐先生說話總是言簡意賅。
“上位者用手段是應該的,這一次,你將手段用的聲情并茂滿是美意,實屬出乎我預料之外。
做好挨打的準備了嗎?”
云昭點點頭。
徐先生莞爾一笑,笑的很好看,甚至讓云昭有點入迷。
一杯淡黃色的茶水推到云昭面前,這算是將他當做大人來招待了。
“我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書上說要待人以誠!”
“咦?你什么時候看了陳沂先生的《畜德錄》?”
云昭一頭霧水,不知該如何回答。
徐先生稍微思忖片刻,便背誦道:“章公懋為南京國子監祭酒,有監生請假,托言一力采薪不至,將往求之。公聞之愕然,曰:“薪水之資脫有失,奈何?”憂動顏色。使亟求,且冀得之當復我。此生甚悔,曰:“公待我以誠,奈何詒之?”明日返命,具實謝罪。”
云昭大驚,自己隨口用了一個成語,先生立刻便知道出處,以后定要謹言慎行。
“這本書極為生僻,沒想到你云氏倒有藏書,只是陳沂此人過于迂腐,不可過多效仿。”
“學生今日又恐嚇了云卷的親族!”
“做得很好,鄉民愚昧,恫嚇手段很好用,否則,他們就會糾纏不休。”
“這么說,我今天做的事情都是對的?”
“是的,你比我想的要好,不過,云彘啊,鏡不能自照,衡不能自權,劍不能自擊,你不可自滿,知道嗎?”
云昭笑道:“云昭不會自鳴得意。”
徐先生大笑道:“喝了茶去吧,既然事情是你一手經營的,就該勇于面對,左右不過一頓打就是了,我就不替你求情了。”
云昭喝了茶水,就悠哉悠哉的回到了后院,先生說的沒錯,伸頭一刀,縮頭還是一刀,不如認了算了,等屁股疼痛的時候再嚎哭不遲。
今天,云昭依舊在狼吞虎咽的吃飯,只是這頓飯吃的極不安寧,因為母親總會把腳從桌子下面探過來踢他。
再把一勺子湯全部灑在衣襟上之后,云昭瞅著母親道:“你的腳很漂亮。”
云娘聞言立即變得眉花眼笑,還殷勤的給兒子剝了一只雞蛋,她的腳曾經是丈夫最喜歡的部位,卻被兒子詬病,這讓云娘很難接受。
“娘今天也不該說你要娶大腳媳婦。”
“我聽說我朝太祖皇后就是一雙大腳,所以啊,我也要娶一個大腳媳婦。”
“會被人笑話的。”
“他們懂個屁!”
云昭干脆利索的結束了關于女人腳的討論。
“后日,我就要開始學《百家姓》了。”
“你會背了是吧?”
“是的。”
“會寫嗎?”
“有些字還是很生僻。”
“那就要多寫。”
“嗯,那個劉宗敏什么時候來?”
“還有兩天,怎么,你找他有事?”
云昭放下飯碗道:“我需要二十把好刀,練武用!”
云娘捂著嘴大叫道:“小孩子練武都用木頭刀劍,用什么鋼刀啊。”
云昭笑道:“鐵砂我們自己去沙地里找,找鐵匠冶煉就是了,我想自己做一把刀子,每一個人都自己做一把屬于自己的刀子。”
云娘一聽不需要自家出鐵料,就放心了不少,最多出一點工匠的工錢罷了,算不得什么。
見兒子坐在對面又開始發呆,云娘就用腳捅捅兒子道:“咱家祖上傳下來不少刀劍,娘帶你去看看。”
云昭連連點頭,翻身下了炕,殷勤的幫母親穿上鞋子,就拖著母親急著去看刀劍。
“武庫的鑰匙在云福那里。”
母子兩興沖沖的來到中庭,就看見云福兀鷲一樣的蹲在花園的圍墻上抽煙。
“福伯,我要看祖上傳下來的刀劍!”
云福淡然的瞅了云昭母子一眼道:“少爺現在還沒有資格看,大娘子是婦人,看刀兵不好。”
云昭碰了一鼻子灰,瞅瞅母親,云娘朝兒子撇撇嘴道:“武庫是福伯在管,他不答應,娘也沒法子。”
云昭有些不死心,仰著頭問云福:“福伯,我什么時候才有資格看那些刀劍?”
云福兀鷲一樣的低下頭沖著云昭獰笑道:“殺一個倭寇,或者殺一個韃子,把他們的人頭拿來,用他們的頭顱做成酒杯,裝滿酒敬獻了武庫中的英魂之后,那里的刀劍就隨你取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