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感讀者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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辭兒眼角拼命擠出兩顆瑩閃閃的淚珠。垮著嘴道:“我也要抱小表弟。”
大家先是一愣,旋即紛紛笑出聲來,許毓清低頭說道:“你才多大的個子,怎么抱得動你的小表弟?”
辭兒一聽,眼睛頓時一彎,眼看又要哭出聲來,許云舟忙安慰道:“不哭,不哭,爹爹抱給你看好不好?”
辭兒這才破涕為笑,狠狠地點了點頭。
許云舟起身自許毓清懷里接過仍舊睡得直流口水的小嬰兒,復又在辭兒的面前蹲下來,將小嬰兒湊至他跟前。
辭兒心中一跳,好小的小表弟!不由微微張圓了嘴巴,又湊近了一些仔細地瞧著,旋即伸出自己的一雙小手虛虛的將小嬰兒抱了個滿懷,才笑嘻嘻地說道:“小表弟只會流口水!”
許云舟和許毓清聞言不由面面相覷,許云舟輕聲笑著,解釋道:“他睡著了。”
許云舟話音才落,小嬰兒伸出小舌又吹了些口水出來,旋即晃晃一雙攢得緊緊的小拳頭,就睜開了眼睛。墨玉般的雙眼咕嚕一轉,掃過低頭看他的眾人,旋即逗留在辭兒身上。
“哇!”辭兒喜得驚呼出聲,恨不得捧著小嬰兒啃上幾口。
許毓清看著小嬰兒一雙流光溢彩的墨玉眼眸怔了半晌,才輕嘆一口氣,說道:“這雙眼睛倒是長得十足像他的爹爹。以后,”許毓清頓了頓,撫著自己的一把花白美髯沉思道,“他的小名就叫龍眼吧。”
“龍眼?就是桂圓啊!”辭兒和龍眼不由大眼瞪小眼,半晌,辭兒忍不住輕輕地咽了咽口水,口中含糊呢喃,“還真有些像!”
許毓清和許云舟一頓,許云舟不由伸手輕輕地在辭兒的額頭上彈了個爆栗:“有你這么說小表弟的么?”
辭兒抱著腦袋吐吐舌頭,旋即呵呵笑起來,問道:“曾爺爺怎么不給小表弟取個大名?辭兒的名字可就是曾爺爺取得!”
許毓清輕輕地拍了拍辭兒的腦袋,沉吟道:“你的表姑父雖然是一個廢王爺,但是仍然是皇親國戚,你的小表弟身上流著皇室的血液,取名之事,還輪不到曾爺爺呢。”
辭兒聽得似懂非懂,只含糊得“哦”了一聲,又想去見見蘇珺兮,跟她說曾爺爺給小表弟取了小名叫龍眼,轉頭看著緊閉的房門不由躊躇,許毓清看出他的意圖,說道:“你表姑要在里頭修養一個月。最要緊是不得見風,你等你表姑醒來了,和你母親親一起抱龍眼進去瞧她可好?”
辭兒正乖巧地點點頭,卻見產房的門開了,胡太醫和周雁北一起走了出來。
許毓清和許云舟連忙抱著龍眼上前詢問蘇珺兮的情況,胡太醫含笑點點頭:“你們可以放心了,大人平安,現下因勞累過度,正睡得香沉。”說罷,又伸手接過許云舟手中的龍眼,“我來看看小的如何。”
龍眼被胡太醫接過,也不怕生,只盯著胡太醫瞧,半晌大約也實在沒有瞧出什么興趣來,小拳頭一抬,就將大拇指伸進自己的嘴里吮吸起來,不久就糊了一手的口水。
“小表弟可是餓了?”辭兒疑惑問道。
周雁北聞言一怔,頓時懊惱不已,不曾料到蘇珺兮早產,乳娘還沒有請好,想著又覺得奇怪。若真是餓了,怎么也不哭?這,到底是餓還是不餓?
胡太醫仔細檢查過之后,重新整理好龍眼的襁褓,將龍眼抱給周雁北,這才笑著對許毓清說道:“小兒也健康,只是還得再看一段時日,若是母子都平安,那就沒事了。”說罷,看著龍眼吮吸大拇指吮吸得正起勁,不由好笑地搖搖頭,“精力倒是旺盛,可見已經長成了,等他醒了,讓他喂他吧。”
“這……”周雁北不由遲疑,看向許毓清。
許毓清沉默了一會兒,卻是點了頭:“眼下大半夜的只怕也不好尋到合意的乳娘,也只得先如此吧。”
胡太醫笑而不語,卻沒有多說什么,許毓清見已是深更半夜,便請胡太醫留下來:“胡太醫,還請到客房歇一宿再走。”見胡太醫點頭,即讓許云舟領著胡太醫去客房休息去了。
蘇珺兮坐月子坐得幾乎發霉,好不容易捱到了最后一兩日,本想反正時間也差不多,就想結束坐月子趕緊去洗個澡,卻被周雁北拉住:“這可不得馬虎,要落下病根的。還是做足了月子,一天都不能少。明日就準你好好洗洗。”
蘇珺兮無奈地苦笑,乖乖地縮回到了床上,這段時日她被周雁北耳提面命的都習慣了,只要周雁北一發話,她就什么也不敢多想,老老實實地在床上臥著,唯一的樂趣就只剩下逗逗自己的兒子。想到龍眼,蘇珺兮的心里頓時柔軟起來,忙接過適才交給清霜照顧的龍眼。
龍眼長得很快,已經沒有才出生時那么小了,此刻回到蘇珺兮的懷里,眨了會兒那雙墨玉一般的眼睛,旋即就呵呵笑起來。
“這雙眼睛……”周雁北頓時發覺自己失言,連忙住了嘴,只是這雙眼睛長得實在太像柴景鏑了。
蘇珺兮自生下龍眼那日睡著以后,再醒來就沒有見過李景七,此后的一個月她悶在這間屋子里更是不得外頭的消息,再加上許府里的人都有意不在她面前提到李景七,因此這一個月來李景七幾乎沒有在她的生活里留下痕跡……
思量著,蘇珺兮不禁有些恍惚,依稀記得,那日睡著時,李景七一直陪著她。還……但是無論她怎么回憶,腦子里就是白茫茫的一片抓不住思緒。
蘇珺兮垂眸看著龍眼的雙眸,半晌才低低地說道:“他現在怎樣了?”那日他若是擅離別苑又擅闖許府,只怕有的苦頭吃……
周雁北在蘇珺兮的床側坐下來,伸手逗著龍眼,嘴里卻說得云淡風輕:“他進了大理寺,在里頭一直關到現在,只是擅闖許府的事情,爺爺沒有追究,盧大人也忽略了這一茬,而擅離別苑的事情。當時陛下就在別苑,陛下不定奪,自然也無人能吭聲,此事就這么僵持著。也不知陛下到底……”周雁北到底不敢妄議當今圣上,心里卻是疑竇叢生,一時感慨蘇珺兮如此辛苦……
蘇珺兮也不明白皇帝的心思,但是眼下最令她頭痛的事情卻不是這件,而是馬上就要到來的龍眼的滿月命名禮。
這一個月來,宮里對外公各式各樣的賞賜不斷,但是所有的賞賜都是沖著龍眼來的,而外公也告訴了她,陛下和太后要給龍眼辦個命名禮。蘇珺兮自從得了這個消息,就在暗自擔心。即使龍眼是皇室后裔,但無論如何,他因為李景七的緣故,將來都只能做個普通人,甚至連入仕都不能,如此,又何必將他的生活暴露在達官顯貴、大庭廣眾之下?
第三日,十月廿七日,龍眼滿月。即便蘇珺兮心里千般不情愿,但是也不能抗旨,只得一大早就起來,悄無聲息地給還在熟睡中的龍眼換上紅色的小袍服,裹上厚實的襁褓,天不亮就抱著他由許毓清、許云舟和周雁北陪著去了皇宮太后的寢宮。
這是蘇珺兮第一次入宮,她卻毫無心情欣賞皇宮里的景致,只擔心即將發生的一切對龍眼來說,是不是太過沉重,擔心這一切將來會不會反而成為他的負擔,她從未在乎過李景七的身份,但是這一刻,由龍眼推及李景七,她忽然間覺出李景七在身份上的尷尬,無論造成這一結果的人是不是李景七他自己,這個結果想必都令他此生痛苦和負累吧……
周雁北與蘇珺兮同車,此刻見蘇珺兮愁眉不展地看著懷里仍自自得熟睡的龍眼。猜到蘇珺兮在憂心什么,有心安慰一番,奈何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半晌頹然地垂首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周雁北這一嘆氣反而將蘇珺兮驚醒,蘇珺兮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倒是勸起周雁北來:“表嫂,還不必擔心,或許是我們自己想多了也說不定,將來的事情,還要看龍眼自己的造化呢!”
周雁北聞言一頓,自己原本想要安慰蘇珺兮,不想此刻反而被蘇珺兮安慰,不禁微微展開笑顏,也不點破蘇珺兮心底的憂心,只點頭道:“就是呢。說起來陛下和太后娘娘還沒有見過龍眼呢!龍眼這么可人,想必陛下和太后娘娘見了都會喜歡疼惜的。”
蘇珺兮淡淡一笑,心道反正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再垂眸看懷里的龍眼微微張了張小嘴,吹了個口水泡泡睡得不知天高地厚,倒是添了一絲無畏,即便天塌下來也輪不到她的龍眼扛呢!
到了太后的寢宮,天已經蒙蒙發亮,蘇珺兮一下馬車就感覺到初冬清晨的寒氣迎面撲來,不由抬手整了整龍眼的襁褓,看著襁褓之中只露出一張稚嫩小臉的龍眼不由一笑,心中瞬間暖意肆虐。
“小姐,披上披風吧,也給小少爺擋擋風。”清風和清霜送上蘇珺兮的披風,給她披上。
蘇珺兮走了幾步,才注意到大殿門口已經候著一位老嬤嬤,見到她和她手中的嬰兒,面上頓時喜笑顏開,也不搭理他們,只迅速轉身跑進了大殿里。
沒多久,大殿內就有一位穿著富麗宮裝的老婦人由眾多嬤嬤宮女簇擁著疾步走了出來。許毓清、許云舟見了連忙跪下請安,周雁北自然也見過太后,面上神色一肅,只扶著蘇珺兮也俯首跪下,和許毓清、許云舟一起問安。
太后款款近前,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股威儀,卻沒有蘇珺兮想象之中的端肅,只微微含笑地在許毓清面前停下,伸手虛虛扶起許毓清:“許老相爺快快請起,老相爺三朝臣工,就是我也要尊稱一聲老相爺。”
許毓清聞言連忙叩首稱不敢當。
太后淡淡一笑:“說起來,七郎娶了你的外孫女,我還是老相爺的晚輩呢!老相爺快快請起,如此跪著倒讓我為難了。”太后說得謙卑言語間卻不失威儀氣勢。
許毓清再叩首:“禮不可廢,這是老夫的本分。”說罷才起身,微微整了整自己的袍服。
“你們也都起來吧。”太后示意其他人起來,繼續對許毓清說道,“眼下不必太拘謹于君臣之禮,今日可只有我們兩家人。”
蘇珺兮怔住,這話的意思是,今日的滿月命名禮是私人性質的?震驚之余不由悄悄抬頭偷看太后尊容,正巧對上太后也向她投來的打量目光,心中微微一顫,暗自深吸一口氣,倒并未回避自己的目光。
太后面上又浮現適才的淡淡微笑,一邊朝蘇珺兮招招手一邊說道:“外頭冷,快進屋吧,可別凍著了這個才滿月的小家伙喲!”
蘇珺兮知道太后要抱龍眼,趕緊上前將懷里的龍眼遞給太后,不料,“哇”地一聲,龍眼相當不配合地大哭出聲,驚得才接過龍眼的太后忐忑不已:“怎么了?可是不喜歡我抱?”
這句話誰也不敢輕易接,蘇珺兮不禁頭疼不已,龍眼平日里根本不怕生人,見誰瞅誰,這回卻……蘇珺兮忽然記起一事,不由歉然一笑:“回太后娘娘,大概是他尿了……”
太后聞言一頓,眉頭微不可見地皺了一下,卻只是摸摸龍眼的小屁股,慈愛道:“裹得這么厚,倒是這會兒才感覺到濕了。”說罷輕輕搖晃著龍眼抱著他進屋換襁褓。
待太后親自手忙腳亂地替張牙舞爪哭聲震天的龍眼換了一身襁褓之后,才抱著龍眼一邊哄一邊笑著對眾人說道:“好久沒有親手做這活計,倒是生疏了。”
蘇珺兮看著十分豪爽地向太后貢獻一把又一把鼻涕眼淚的龍眼,心里又愛又恨:好家伙,你是瞅準了機會要在太歲頭上動土撒歡是吧?不少字看你到時見了皇帝還敢不敢?面上卻是歉然笑著:“是小龍眼淘氣頑皮呢。”
太后不由呵呵笑起來,拿著帕子給仍舊哭鬧的龍眼拭淚擦鼻涕:“可不是,和他爹爹小時候一樣,就愛折騰人。”說著不禁仔細的端詳著龍眼,感慨道,“老相爺,這個小名取得好,你們看,這雙眼睛長得多像七郎?”
蘇珺兮一晃神,從太后此刻的神情里看出了一份不著痕跡的母愛,想起太后因為私自拿自己的食實封給李景七而遭御史臺彈劾,心中微微震驚,太后、皇帝和李景七這母子三人到底是什么樣的關系?
眾人注意力都集中在太后和龍眼身上,一時竟都沒有注意到有人走了進來,直到大家聽到一陣低低的輕笑聲,才驚得齊齊回身下拜行禮問安。
柴啟恒今日一身玄色袞衣袍服,大步流星地走進來。蘇珺兮跪得遲,匆匆看到了柴啟恒的輪廓,和李景七一樣挺拔的身材,只是少了三分清俊,多了七分不惑之年的深不可測。
柴啟恒只輕輕揚手:“不必多禮。”說罷徑直走到太后跟前,接過太后手中的小人笑道,“母后,念叨了這許多日,今日可總算見到小龍眼了。”說著柴啟恒盯著龍眼看,龍眼竟然奇跡般地止了哭泣,抽抽哭得微微發紅的鼻子,一聲不響地瞅著柴啟恒,忽然伸出臟兮兮的手朝柴啟恒撲過去,瞬間將滿手的眼淚鼻涕毫不客氣地抹到柴啟恒的龍袍上,旋即哈哈輕聲笑出來。
眾人一怔,柴啟恒也跟著笑起來,太后在一旁佯嗔:“怎么跟七郎似的,就是跟你親不跟我親?”
柴啟恒抬手輕輕地捏了捏龍眼的鼻尖,說得不以為意:“要不怎么是七郎的兒子?”
太后聞言一怔,心中頓時感慨萬千,不由怔怔地看著龍眼出神,七郎可算是美滿了?
許是感覺到了太后朝他發愣的目光,龍眼不由轉頭看向太后,小小的他眼里尚且還沒有稱作好奇的情緒,但是一雙墨玉一般的眼睛倒是睜得大大地瞅著太后,小小的身子忽然就朝太后傾了過去。
太后見狀先是震驚,旋即心中一動,只壓下心頭沉甸甸的情緒,輕輕地將龍眼接了過來抱在懷里。
蘇珺兮的目光一刻也沒有離開龍眼,看著龍眼在宮中出盡了風頭,見在場的除了皇帝和太后,以及他們的貼身手下仆從,就再無外人,總算松了一口氣,心中不由對皇帝和太后的體貼存了一份感激。
忽然,蘇珺兮聽到有人輕聲問安:“四王爺。”
四叔?后來得知他是王爺,再加上因為畫軸一事的緣故,蘇珺兮來到東京之后并未去拜訪他,只送了一封信過去,讓阿虎回杭州府給王叔和王嬸報信就作罷。
想到四王爺素袍之下那仍舊難掩的氣勢,蘇珺兮不由釋然一笑,當時還疑惑他如何練就這周身的氣度,原來所有的答案都在這里。
蘇珺兮轉頭,正想喊一聲四叔,卻霎時頓住,四王爺的身后正是李景七向她緩緩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