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身的刺癢,卻是比劇痛更加令人難以忍受。
但最令人無奈的是,高遠是個非人類的絕佳體現,就是原本對人類有效的藥物,此刻在他身上卻都不怎么起效了。
作用于神經的,阻隔感官的,任何藥,在高遠身上都沒有效果,就算是加大劑量也沒有意義。
如果不注射怪物的血漿,高遠的身體就沒那么難受,至少不會覺得太癢,但是身體感覺舒服一點了,這愈合速度卻又慢了。
本著長痛不如短痛,長癢不如短癢的打算,高遠示意輸血不要停。
任何事,不管是奇癢難忍還是劇痛,在熟悉了這個感覺之后,都會令人麻木,也就是耐受力的上升。
現在的高遠雖然還是會時時生出不如死了算了的想法,但他的日子終究是變得好過了一些。
只是那每天時刻存在,而某些時候又極其強烈的奇癢,讓他終究還是只能躺在床上。
高遠每天都在地獄里,從未感到過有哪怕一秒的松閑。
星河又來了,高遠能看見他,也能聽見星河說什么,只是他無法做動作,也無法開口說話。
但是高遠已經能在極度的痛苦下,依然保持神志清醒,還能分神聽聽星河在說什么。
就在星河絮絮叨叨的時候,余順舟卻是來了。
已經一個月的時間,整整躺了一個月的時間,余順舟都能下地隨意行動了,但高遠卻依然在床上躺著。
對著星河點了點頭,余順舟靠近了高遠,低聲道:“跟你說個事兒,今天,就今天,馬拉卡勒地區再也沒有一個清潔工了,馬拉卡爾,邁盧特,還有柯達克,三個城市全都徹底拿了下來,就連周圍的喪尸和殘兵也都肅清了。”
清潔工必敗,這一點沒有什么疑問,但清潔工的殘余力量并不弱,在端掉了清潔工的指揮部,又有了墨菲這個前清潔工,用一個月時間將清潔工在馬拉卡勒地區的殘余勢力徹底肅清,這個速度不慢了。
余順舟繼續低聲道:“以前呢,就算你跑的再快,跳的再高,力氣再大,我也不服你,羨慕我肯定是羨慕的,但我覺得河要是把那什么生物機器人給我打了,沒準兒我跑的比你還快呢。”
說完后,余順舟輕吁了口氣,繼續道:“但是現在我知道了,我服你了,如果是我,我早就被痛苦折磨成了瘋子了。”
站直了身體,余順舟嘆聲道:“行了,簡單跟你說幾句就算了,主要是你現在這形象可真是不好看,其實還挺有點兒惡心的……”
高遠現在肯定不好看,他渾身被傷口的結痂黑色的硬殼包裹著,黑色的硬殼一塊一塊的,就像是個拼圖拼成的,對密集恐懼癥患者來說,看高遠一眼,就能好幾天吃不下飯。
高遠的眼睛轉了轉,用惱怒的眼神表達著自己的不滿。
“行了,我走了啊,明天再來看你。”
余順舟起身要走,因為高遠這病房,除了不怕病毒感染的星河外,其他人都嚴格限定探望時間的,甚至都禁止入內。
正在這時,公羊跟著安迪何也走了進來,然后是阿爾伯特。
安迪何跟阿爾伯特是每天輪流照看高遠的,因為以高遠的身份之特殊,也不可能安排普通的醫護人員來照看他。
“小余來啦,你是不是已經告訴他了”
公羊笑嘻嘻的站在了高遠身邊,然后他揮了下手,道:“本想親自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現在看來不用了,唔,你的苦不是白受的,咱們贏了。”
高遠的眼神顯得很欣慰,很高興。
公羊還待再說,但星河卻是突然站了起來,然后她一臉欣喜的看著高遠。
高遠鼻子上一塊焦化的皮膚碎片翹了起來,然后就在幾個人的注視下,無聲無息的掉落,露出了一小塊白里透紅,粉嫩如新生嬰兒般的皮膚。
短暫的沉默之后,公羊猛然看向了安迪何,而安迪何呆滯了片刻后,卻是一副不自信的模樣道:“終于開始好了嗎”
星河突然伸手,她輕輕剝去了那一小塊皮膚旁邊的,碎片毫無阻礙的就掉了下去,即便星河不碰,顯然也在高遠的鼻子上待不了多久了。
然后奇跡般的,高遠開始覺得身上的癢癢勁兒正在快速消散,他覺得骨頭縫里還有一些難受,但是,他奇跡般的在短短時間里就恢復了正常。
高遠的眼睛開始狂閃。
“你覺得怎么樣如果你覺得不難受就閉上眼,如果你現在非常痛苦,就眨兩下眼。”
高遠馬上閉眼。
安迪何驚喜的道:“這就好了這樣就好了”
還沒離去的余順舟大聲道:“太好了!我靠!我就怕他以后身上長一層硬殼,就跟裝甲獸似的,現在他肯定不會成為怪物了對吧”
星河這些天都沒哭過,但她現在卻是流著淚,雙手快速的去打開一個個堅固的插銷,將高遠從禁錮中放出來。
高遠睜開了眼,他舉起了右臂,慢慢的拿出了嘴里的鋼環,然后他輕輕的吐了口氣,緊接著,他低聲道:“我……現在感覺很好。”
現在高遠身上沒有任何醫療器械插著,因為他不需要,他在這個病房里被禁錮,只是在等待自己的身體修復而已。
終于,高遠坐了起來,他在躺了一個月之后,第一次自己做了起來。
看到自己的身體,高遠忍不住道:“太惡心了……”
伸手在胳膊上劃拉了一下,焦化的皮膚碎片紛紛掉落,有些和新生的皮膚還有所粘連,是帶著血絲掉下的,但是已經無傷大雅。
高遠只在胯下的位置蓋了一塊白布,他看了看病房里的眾人,有些猶豫,但還是忍不住快速掀起了白布,然后伸手那么一摸,緊接著就一臉欣慰的道:“還好,還好!”
沒有任何的虛弱和無力感,而且正相反,高遠覺得自己此刻的狀態是前所未有的好。
從床上轉了一圈,雙腳落在了地上,把腰間的白布順勢往后一圍,高遠站了起來,然后他活動了一下雙腿,還在原地輕輕的跳了幾下,覺得沒有任何不適之后,他重重的跺了幾下腳。
身上的碎片在紛紛掉落,高遠伸手在額頭上抹過,然后他閉上了雙眼,輕聲道:“你們……想象不到我經歷了什么,下次再有這種事,拜托,請務必一槍斃了我,務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