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吹拂過她的面龐,她突然猛地清醒了過來。
我在這兒干什么?
她感到有些困惑,她只是記得自己站在控制中心的大屏幕前思考著關于如何提高轉化成功率的問題,有個女孩向她走過來。
然后她就站在了這里。
發生了什么事?
她感到很困惑,成為血脈者之后,她還是第一次有這樣的感覺。
她似乎做了什么事情,但記憶卻拒絕告訴她發生了什么。
似乎有什么可怕的事情正在,或者是已經發生了。
這是一個廢舊的機械加工廠,在她腳邊都是凝固了的鐵渣,她匆匆辨別了一下方向,快步向控制中心走去。
只剩下兩個值班員,畢竟已經是深夜了。
“梁姐。”他們看到梁瑾時有些驚訝。
“不用管我。”梁瑾勉強地笑了一下。
她快步走向控制臺,雙手快速地在鍵盤上敲打著,把之前的視頻調出來查看。
像控制中心這樣重要的地點,一直都有兩個廣角攝像頭在進行監視,而視頻資料也是單獨儲存。
她拉著快進尋找著自己記憶中的場景,終于在一點五十八分的視頻中找到了自己記憶中的畫面。
那個名叫劉佳佳的女孩向她走來。
視頻的清晰度并不太高,而且也沒有聲音,她把圖像放到最大,緊盯著自己的臉。
劉佳佳說了什么,她與劉佳佳說了幾句話,然后愣了一下。
梁瑾把視頻從這里往前退了幾秒鐘,她的動作確實在這里停頓了一下。臉上的表情似乎也凝固了短暫的一秒。
發生了什么?
梁瑾知道問題或許就發生在兩人對話的內容中,但心里卻有個東西在告訴她,追查下去未必會是什么好事。
潛意識中有種力量在告訴她,不要再繼續深究這件事,它會帶來不幸。
她尋找著那個時段的值班日志。沒有任何值得關注的信息。
電話響了,她隨手接了起來,是林川。
“這邊會還沒有結束,現在中場休息十分鐘。”他的聲音透著疲倦。“你那邊呢?”
梁瑾猶豫了一秒鐘,要不要把這件事告訴林川?
“沒什么,都正常。”她最終說道。“我讓人都回去休息了。”
“這幾天大家都辛苦了。”林川說道。“等忙過這一段。我們到各地去轉轉,散散心。”
“好啊。”梁瑾微笑著說道。
林川派到藏地去的3級者吳莫在早上傳來了消息,他在藏區發現了大量的幸存者。
他們所說的藏區并非僅僅指末日前的自治區,還包括了周邊的五個自治州,面積甚至超過了安西地區。
末日剛剛爆發時。這里還與中央政府保持著聯系,但在一段時間后,這里便完全與外界斷絕了所有往來。面對末日,中央政府沒有精力再去追究這里發生了什么,而當黃安德奪取一切后,更是把這里暫時性的放棄了。
吳莫傳回來的消息可以說是自末日后,對于藏區的第一手消息。
末日爆發時,從青州、蜀州、隴州和詔州都有大量的民眾逃亡藏區。非但如此,還有許多從喜馬拉雅山南麓而來的印度、孟加拉、緬甸難民,寒冷的天氣殺死了許多匆匆逃亡對于寒冷毫無準備的人。但也把許多怪物隔絕在高原下,庇護了數百萬人。
但高原的氣候決定了那里無法種植太多的農作物,當牲畜成為潛在的危險而被大量宰殺后,饑荒開始在高原上蔓延。
吳莫沿青藏線一路南下,他所見的地區,人們以各地的鄉鎮、佛寺為中心苦苦地支撐著。對于外來的支援可以說是渴求到了極點。
林川他們這時在開的會的中心內容就是如何盡快把一批糧食和物資送上高原,以幫助當地的幸存者。另一方面,也要把大批幸存者從不適宜大量人口生存的高原重新疏散安置到西北公署實際控制的各個區域。
但從吳莫傳回的信息中。隨著他在藏區的深入,他發現在那里似乎也有著少量的血脈者存在,而且大多數都是苦修的喇嘛,他沒有見到被稱為“真正活佛”的欽哲巴丹,但從零星聽到的傳聞中,這位上師有徒手撕裂魔鬼之能,保護了數以萬計的幸存者,因為他而皈依的信徒有上百萬人。
整個藏衛地區此刻幾乎都被欽哲巴丹所在的桑扎寺所影響和控制。
林川猜測他應當是一名1級血脈者,從王直往江海一路西行的路線來看,這是非常有可能的。
那么,他的態度就成了非常重要的東西。
為什么藏區一直采取對外隔離的政策?為什么在末日爆發后他們就再也沒有與外界聯系過?
李瑤堯總是習慣于以最壞的情況卻猜測,在她的猜測中,這個欽哲巴丹上師很可能是一個狂熱的宗教分子,想要利用末日的機會在藏區重新恢復政教合一的封建傳統。
但林川卻不這么想,至少他不愿意從一開始就把人往最壞的方向想。他寧愿相信藏區的封閉是出于其他原因而不是想要成為王國。
他想要與這位上師當面談談,如果能夠說服他,對于極度缺乏高階血脈者和人口的西北公署來說,將是一個再好不過的消息。
“我想到藏區一趟。”會議再一次召開后,他便這樣說道。
“為什么?”李堯瑤馬上問道。“這里一大攤子事情,王元安走了,何大吉也去了安西,你再一走,秦州一個1級血脈者都不留?”
林川無話可說,這確實是西北公署最大的軟肋,黃安德等人封凍在基地下層,至少必須有一個1級者才能安心。但王元安走后。滿打滿算,西北公署也只有三個1級者和兩個2級者,這樣的高端戰力實在是拿不出手。
更何況,與歐洲聯盟和新蘇維埃相比,何大吉和葉海雅這兩個1級者幾乎可以說是水貨。
他沉吟了一下。“看來只能讓梁瑾去了。”
與高階血脈者接觸。從對等的原則上說也只能由高階血脈者出面。
西北公署適合的人選極其有限。
祝榮和李堯瑤都是這次精兵簡政工作的主要推動者,都不能離開,那么,真正能夠派去的就只有梁瑾了。好在第二批志愿者還在征集過程中,她手邊的工作能夠暫緩一下。
與會者們都表示同意。
“那我把她叫上來。”林川又拿起了電話。
會議室在三樓,指揮中心在地下一層。
讓林川感到意外的是。值班人員向他匯報,梁專員不久之前出去了。
“她在實驗室?”林川隨口問道。
“沒有。”值班員答道。“監控畫面里都看不到她。”
“到底有什么事?”梁瑾問道。
“沒事就不能找你了么?”
梁瑾沒有答話,心情復雜地看著眼前的男子。
他胡須拉碴,頭發油油的,結成一揪一揪的。濃重的黑眼圈和突出的顴骨讓人一眼就能看出來他的生活非常不規律,更不要說他滿身的酒氣。
但梁瑾卻沒法對他生氣,某種程度上來說,她甚至對他感覺有些愧疚。
“楚中天,你別再這樣了。”她說道。
“別再這樣?什么樣?”楚中天卻笑了起來。“我只是個殘廢,你覺得我應該是什么樣子?”
梁瑾嘆了一口氣,他在末日前,甚至是在末日剛剛爆發的時候。一直都是一個有所作為的人,冷素安的基地一開始甚至完全是靠了他才真正拉起了隊伍。而他也一直都是基地的二號人物。
那時候的他,既有能力。又有人脈,在人們當中的風評甚至比冷素安還要好得多。
直到林川到來。
他的右手縮在衣袖里,但梁瑾曾經遠遠地看到過,他的右手已經血脈不通已經萎縮成了一團像雞爪一樣的東西。
“你可以選擇成為血脈者。”她開口說道。“你應該知道岑小京,她的眼睛在成為血脈者之后完全恢復了正常,你的手也肯定行。”
楚中天笑了起來。
“我當然知道。這也是我今晚來找你的原因。”
“那很好。”梁瑾點點頭。雖然轉化過程有著很大的風險,但楚中天現在的這個樣子。或許比死也沒什么差別。
“你想要轉化為幾級?”她問道。
楚中天曾經和她搭檔過很長一段時間,雖然他看上去是個很和氣的人。但梁瑾很清楚,他的骨子里是個很驕傲的人,他一定不會把自己的目標定位為7級。
“1級。”楚中天說道。
“你開什么玩笑!”梁瑾生氣地說道。
“你覺得,我會甘愿成為他的走狗?”楚中天問道。
在兩人單獨相處的時候,他從來都把林川用“他”來代替,從不直呼他的名字。
“你可以接受手術,那樣就不會受到精神力的干擾了。”
“然后呢?還是什么都不如他?那和現在有什么區別?”楚中天問道。梁瑾從他的目光里看到了一絲不甘和尚未完全泯滅的驕傲。“如果是那樣,我寧愿選擇死亡。”
“我沒有這樣的權限,也沒有轉化1級者的材料。”梁瑾搖搖頭說道。
1級血脈者的地位非常重要,這毋庸置疑,就算是不去考慮成功率的問題,轉化成功后,他是否能夠為西北公署出力?會不會成為西北公署的敵人?
現有的所有1級血脈者都只有兩個來源,黃安德轉化的舊型1級血脈者,或是王直在末日后轉化的新型1級血脈者。或許梁瑾能夠私自把自己轉化為2級者,但她沒有動用王直血樣的權利,也無法承擔這樣的后果。
“這么多年了,你捫心自問,我為你做過些什么?我有求過你什么事嗎?”楚中天問道。“你捫心自問,我和林川相比,誰為你付出的更多?我為你做的這一切,換不來你為我做這唯一的一件事?”
梁瑾緊緊地咬著下嘴唇,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他的心意她一直都知道,只是緣分天定,難以琢磨。
在末日前,他是梁瑾最信任的副手,替梁瑾化解過數不清的來自于各方各面的責難。梁瑾心里很清楚,如果沒有他,她無法走到那個位置。
末日后,他不單單救過梁瑾的命,也在一切失去秩序后一直保護著她。他原本可以像冷素安那些人那樣輕易地奪去她的貞潔,但他沒有,反而一直都很有風度地尊重她的意愿,潔身自好等待著她心意的轉變。
直到林川到來。
“對不起,我真的沒有辦法……”她輕輕地說道。
楚中天的臉色變得如同死灰。
“我清楚了。”他在原地站了很久,最后終于點了點頭。“那么,就這樣吧。”他目無表情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