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型運輸機開始降低飛行高度，從舷窗看出去，下面已是大片大片裸露在外的黃土和沙礫。

“請做好降落的準備，這不是客機，可能會有些顛簸。”一名機組成員到機艙來說道。“請拉好周邊堅實固定的物體。”

方建國等人一臉的不安，他們不知道自己面對的將是什么。

林川則很清楚，這是之前黃安德收編地方勢力時的慣用手段，如果沒有特殊的安排，他們將會成為7級血脈者，然后打散分派到西北的各個聚居點去，對地方或者是部隊實施控制。

祝榮部下的7級血脈者幾乎都是這么來的，在她看來，這是黃安德各項政策中最不需要更改的部分。

林川對此也沒有異議，唯一不同的是，他們或許將成為他的第一批7級血裔。

祝榮即將在江海實施的計劃給了他提示，這讓他開始把自己以往那些零零散散的想法一點點串聯起來，如果不是孫靜的那些話總在時不時地干擾他，在這三個小時的漫長旅途中，他或許已經形成了初步的概念。

但他卻無法把那些有害無益的想法從自己的腦海中驅逐出去。

就像孫靜所說的那樣，在末日中，許多既有規則都早已煙消云散。而其中最早被破壞的，就是男女之間的關系。

女性天生便不擅長運動，能夠憑借自己的力量從布滿怪物的城市中逃出來的女子寥寥無幾。末日中，任何一個人類聚集地的人口比例都是男性遠遠多于女性。但偏偏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聚居地的有力人士同時占有多名女性卻成為了常態。

男女之間的性關系變得異常簡單，也許今天甲女還在和乙男，明天卻成了丙男的妻子。影響這一切的也許只是一頓飯。一把不錯的武器，也許只是因為乙男死了。

為了活下去，每個人都在無時無刻突破自己的底線，貞操在生死面前，根本無法被認為是一個問題。

只有那些衣食無憂的人才有資格考慮生存之外的事，而他們往往占據了更多的資源，擁有強大的勢力或者是武力。這自然而然地讓更多女性依附在他們身邊，謀求更安定的生活和更好的條件。

沒有人認為這是不對的。

林川知道冷素安換過七八個女伴，周濤和曾羽都有過三四個。即便是沒什么的李明峰也換過兩個女伴，而在他死后，他的女伴已經找到了新的依靠。

沒有人說他們不道德，只要不是用暴力或者是卑鄙的手段。為了活下去。這樣的行為無可厚非，這已經是為人們認知的規則。

但林川卻從未考慮過這方面的事情，一方面固然是因為他特殊的體質和身份，沒有女子敢于主動靠近他。另一方面，不被這個殘酷的世界約束，這也讓他能夠繼續以自己所喜歡的規則活著。

當這層紙被孫靜捅破，林川沒法不去想，為什么我不能像他們一樣？

面對其他人的這種狀況。梁瑾也從來沒有表示過什么，這是不是代表著。她也早已經接受了這樣的規則？

腦海里無數個念頭轉來轉去，直到飛機降落，林川也沒有最終搞清楚自己的想法。

梁瑾和夏末蟬站在跑道邊上等著他們，他快走了幾步，梁瑾微笑著張開雙臂迎了上來，在把她擁入懷中的那一刻，林川突然退卻了。

也許祝榮是對的，謊言未必都是錯的，尤其是男女之間的謊言。

既然祝榮都已經暫時離開了，何必要讓梁瑾也陷入無謂的苦惱中呢？

“這一趟還順利嗎？”夏末蟬問道。

林川感到他身上少了些稚嫩，多了些說不清的東西，對于一名高階血脈者來說，這絕對是一件好事。

“比我想象的還要好。”林川答道，隨即反問道。“這邊情況如何？”

“實驗設備和材料都已經到齊了，就等你來繼續下一步的實驗。”梁瑾說道。

“暴亂的6級血脈者也大幅減少了，你走的這幾天，只發生了一起暴亂。”他頓了一下，然后說道。“我們抓住了七名6級血脈者……我處死了他們。”

“很好。”林川滿意地點點頭。“我們快一點把實驗完成，我有很多想法，也許能夠讓一切很快就好轉起來。”

他牽著梁瑾的手向實驗室方向走去，方建國在后面叫了一聲：“林總……我們該怎么辦？”

林川轉過頭，這樣的場面有點尷尬，他完全忘記了他們。

“先讓他們住到我們那個營地去，告訴李瑤堯，他們幾個我另有安排。”他對夏末蟬說道。

“你終于回來了。”龍岐看到林川時，低聲地嘟囔了一句。

林川從未放松對他的戒備，這是放在明面上的，在他復活時林川就明確的表示，在得到足夠的信任前，沒有得到許可，他不能從事任何研究工作。

而李堯瑤則執行得更為嚴苛，在林川離開的這幾天里，她把龍岐的補給降低了一半，理由是他不進行實驗時，沒有那么大的消耗。

林川仔細地觀察著龍岐的表情，龍岐會不會故意在實驗結果中留下缺陷或者是后門？一旦雙方撕破臉，龍岐有沒有能力讓他新轉化的這些血脈者出現問題？

他很想真正把龍岐拉到自己的體系里來，但有前車之鑒作為例子，他實在沒有把握。

梁瑾每天都在現場旁觀龍岐的操作步驟，李堯瑤也全方位地把龍岐的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錄下來反復進行檢查，但她們都從未真正了解過龍岐的實驗，即使他真的設下了什么陷阱，就目前而言，他們也只能把這混著毒藥的餌料吞下去。

林川讓李堯瑤在另一個安全的地點存放著龍岐的初始血樣，如果事情真的敗壞到了那一步，或許他們唯一的選擇就是殺死這個龍岐，然后設法說服新復活的龍岐幫助他們解決問題。

“我們什么時候可以開始進行3級血脈者的轉化實驗？”

“以五十人的份量考慮，我需要四天時間提取8型萃取物，然后用一天時間讓它的性狀穩定，最快也是第六天的上午。”

“那就六天后的上午。”林川點點頭。

“你很急，就像有什么東西在你身后追趕著你，為什么？”龍岐這時突然第一次問出了科研之外的問題。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必須加快速度。”

“時間對于血脈者來說并無太明確的意義，我們擁有近乎無限的時間。”

“但我們面對的并不是我們自己。”林川答道。“我甚至不知道敵人是誰，將會來自于什么地方。”

“我明白了。”龍岐點點頭，開始著手自己的事情，林川卻困惑地看著他。

他到底明白了什么？為什么我一點兒也不明白

“你從來沒有問過以前那些同伴的事情，為什么？”他決定把一切攤開，即使最終的結果是不得不殺死龍岐。

“你是指……黃安德和伊萬諾夫？”

林川點了點頭。

“沒必要問，顯然他們只會有兩種狀態：要么被控制了，要么正與你們敵對。”龍岐依舊是沒有半點表情地說道。“我個人傾向于，他們與你們敵對，然后被你們控制了。”

林川沒有問他理由。“那你為什么要與我們合作？”

“你是說我現在正在做的東西？我的個人價值和樂趣全在于此，為什么要抗拒？”龍岐很詫異地看著林川，似乎對他問出這樣的問題而感到驚訝。“你現階段的目的顯然是要制造更多的血脈者，這與我的理念并沒有太大的分歧。而且我從你的血樣中發現有許多與我們不同的地方，各項表現更為強大，適應性也更好。這是很有趣的現象，很明顯你的來源與我完全不同，我希望能在盡快完成這一階段的工作后馬上開始著手研究這方面的東西。”

“你的理念？”林川驚訝于他的答案，聽上去理所當然，并沒有任何隱瞞。很顯然，同樣身為血脈者，龍岐的觀念與他完全迥異，思考問題的出發點也完全不同。“可以說說嗎？”

“這沒什么好隱瞞的。”龍岐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我認為人類是地球的癌癥，人類的存在將讓地球的生物圈遭到毀滅性的破壞，最終無法自我修復，走向大滅絕。但生命總會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血脈者的出現就是地球最后的自我保護措施。這也是人類最后一次進化和自我救贖的機會，我們要適當的擴大血脈者的種群，讓源自人類的文明得以延續，但我們也要逐步毀滅人類，完成我們的使命，把空間留給自然。”

這聽上去很荒謬，但龍岐的表情讓林川知道，他就是這么想的。

“黃安德也是這么想的？”他不禁問道。

“不，恰恰相反，他認為血脈者是人類進化的終極方向，更長壽、更強壯、生命力和適應力更強、擁有更高效更嚴密的社會組織。他認為血脈者將最終將憑借這樣的能力征服一切，統治整個宇宙。”龍岐的話停頓了一下。“但他的理念有一個很大的問題，那就是血脈者必須以血為食，這讓血脈者必須依附于人類這個族群才能生存。不過你的出現彌補了這一切，無論是我的理念還是黃安德的理念都終于有了實施的可能，血脈者終于可以拋開人類的枷鎖，把他們徹底淘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