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突然傳來一陣尖嘯，林川對此沒有什么概念，但何大吉經歷過陽山對代山島怪物潮的攻擊，他知道那是高速飛行中的炮彈。

“小心！”他大聲地對林川叫道。

林川條件反射地伏下了身體。

火光四濺，飛散的彈片到處彈射，就像是在地面爆炸的煙花，不同的是，這種煙花帶來的是破壞與死亡。

炮彈的落點集中在山腰，那里正是變異鯨最集中的地方。

被擊中的巨鯨憤怒地嘶吼了起來。

黑暗中，炮火再一次襲來，這讓林川和何大吉都看到了它們的軌跡。

“那邊……是島上的防衛部隊。”何大吉說道。他希望看到更多更猛烈的炮火，就像那次轟擊代山島的怪物潮一樣，把這些怪獸全部撕碎，但稀稀拉拉的炮火卻很快就停了下來。

即使是地對導彈也很難殺死變異鯨，何況是這種程度的炮擊？

更讓人無語的是，或許是彈藥不足，炮擊僅僅持續了三輪，看上去造成了一片火海，但實際上，對于那些體型巨大的變異鯨，根本沒有造成致命傷。

唯一的效果，是讓它們變得極度瘋狂，行動速度變得比先前更快。

陡峭的山壁被它們直接撞塌，林川幾個起落追上它們，但此時已經陷入瘋狂的變異鯨根本就不理會林川撒出的鮮血，它們甚至沒有理會山后的村莊。而是徑直向著炮兵陣地直沖過去。

即便是如此，在它們經過的地方，依舊是一片廢墟和白地。許多人直接被踐踏而死。

島山沒有多少平地，這一帶算得上是人口非常密集的區域，即使大部分人已經在鯨群出現時就向西邊逃走，滯留在原地的幸存者仍有數千人，此時此刻，他們都成為了鯨群碾壓下的犧牲品。

“得把它們的注意力吸引過來！”林川大聲地說道。他沿著山脊快速向行動最快的變異鯨跑去，隨手抓起路邊那些堅固的金屬碎塊用力砸向它的眼睛。但金屬塊并沒有深入它的眼睛，而是在它眼表的透明結締組織上彈開。

林川抓起一根鋼梁直接跳上它的身體，雙手舉起鋼梁用力向它的體內插去。這一擊飽含了林川一整天的憋屈和憤怒，四米長的鋼梁插入巨鯨的身體足有兩米多，鮮血伴隨著巨鯨的怒吼噴涌出來，濺得林川滿身都是。但他卻無法讓鋼梁繼續深入。它卡在了巨鯨的骨頭上。巨鯨怒吼著把身體撞向山梁，林川不得不放開鋼梁向側面跳開，就耽擱了這么一會兒，巨鯨便拋下他這個渺小的目標，繼續向西邊的山頭沖去。

“它們已經失去狼了，我們的血對它們好像不起作用了！”何大吉在這時追了上來，他同樣試圖激怒一頭變異鯨，讓它把注意力轉向自己。但他沒有能夠找到合適的武器，造成的傷害對于巨鯨來說就像是撓癢癢。它的行動甚至絲毫沒有因此的受到干擾。

山坡上有士兵在四散奔逃，當先的那頭巨鯨把身體重重地壓在炮兵陣地上，雙鰭連連揮動，無數的人體夾雜著碎裂的炮架、炮管、彈藥箱飛了起來，它用頭在地上左右晃動，把陣地后面的戰壕連根毀掉。

哭喊聲夾雜著尖叫、怒吼，但都壓不過巨鯨的嘶吼，其他巨鯨隨后一擁而上，整個山頭在它們的瘋狂撞擊之下，竟然有幾大塊巖體分崩離析，從山上滾落。

巨鯨開始向四周追擊，林川和何大吉再一次嘗試用自己的血吸引它們自相殘殺，但不知是什么原因，一直都沒有奏效。

他們在這樣的嘗試中耗盡了體力，不得不逃到遠離巨鯨的安全地帶。

“這樣不行！”林川重重地一拳砸在泥地上，他的能量甚至比在海礁島時還要虛弱，這是連續大量消耗鮮血的結果，但卻幾乎沒有任何成效。

在成為1級血脈者后，他第一次完全對某件事情束手無策，甚至一點頭緒都沒有，這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失落。

何大吉在他身邊喘著粗氣，他的消耗也不小，但并沒有向林川這么夸張，他雙手拄著膝蓋蹲在地上，用陰郁的目光看著那群正在島上肆意破壞的怪物。

從它們登岸到現在還不到半個小時，但就他們所見，至少已經有幾萬人死在了它們的攻擊下。

巨鯨的鳴叫聲從東面的沙灘上傳來，這讓他們倆再一次站了起來。

“糟了！”何大吉脫口而出道。

鳴叫聲此起彼伏，在東面的沙灘上，至少有十幾頭變異鯨又上岸了。

這個島完了！

這是何大吉腦海中唯一的念頭，非但如此，附近的幾個島也無法幸免，這是鯨群對受到致命打擊的血腥報復。

林川卻拉著他站了起來。

“去哪兒？”何大吉問道。“已經沒有辦法了。”

“剛剛上岸的那些變異鯨還沒有失去狼，我們還可以讓它們自相殘殺。”

“但破壞已經造成了，我們沒辦法阻止那么多……”

“我不管那些。”林川搖著頭。“我只知道那樣可以殺死它們。”他的聲音變得極其沙啞。“能殺一頭是一頭。”

沙灘上到處都是變異人，他們一路向東走，一路獵殺，林川瘋狂地吸取著它們的血，他的樣子讓何大吉心驚膽寒，濃重的陰郁似乎就要凝成實體，憤怒和自責在他的心里焚燒，像是隨時都要引燃身邊的一切。

“林川。”何大吉說道。“這不是你的責任，沒有人知道它們會有這種反應。”

“什么都別說。”林川答道。“要么留在這里，要么跟我去殺它們。”

這一夜他們不斷重復著同樣的行動，殺死變異人補充能量，尋找目標淋上鮮血，誘使巨鯨相互廝殺，逃離，再一次獵殺變異人。方圓數公里內的幾千個變異人全部被他們倆吃掉，而東面的沙灘上、山坡上、山坡后面的村莊里，留下了一具具巨鯨四分五裂的骨架。

當第一批上岸的巨鯨恢復平靜后，林川找上了它們，它們中的每一頭都成為了同伴的目標，最終悲鳴著倒在了泥土中。

暴風雨不知是在什么時候悄悄地平息，耳邊的吼叫聲變得越來越稀疏，朝陽突然躍出海面，刺眼的陽光下，何大吉看到整座泗礁山上幾乎都是血，除了寥寥無幾的變異鯨，再看不到一個活動的人體。

這讓他有種大夢未醒的感覺。

鯨群沒有再往南或往西繼續行動，它們中有超過八十頭倒在了這個島上，剩下的也失去了繼續殺戮的興趣，從島的東面退入了大海，向東面的深海游去。

直升機從北面的馬鞍列島回來，帶來了那里也被完全摧毀的消息。鯨群因為大量的血氣和尸體而在島周圍徘徊，暫時沒有南下的跡象。

飛行員拋下繩索讓他們倆爬了上來。

“陽山那邊情況如何？”何大吉問道。林川似乎已經在這一晚的殺戮中散失了所有的精氣神，此刻緊閉著雙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陽山的人幾乎已經撤完了。”飛行員終于帶來了一個好消息。“剩下收尾的人用快艇就能想辦法回到大陸，所以方建國把多余的船和物資都送到曲山了。”

“還要組織曲山撤退？”何大吉呻吟著問道，他感到自己的整個身體都開始疼痛起來。

“方建國的意思是把船留給他們，讓他們自己找機會從代山、周山慢慢偷渡到甬州去，反正那幾個地方已經沒多少怪物了。”

“那樣也好。”何大吉點了點頭。他實在沒有勇氣再經歷一次這樣的夜晚，他覺得林川也是一樣。

正常人都不會選擇再經歷一次同樣的噩夢。

“方建國現在在什么地方？”他問道。

“陽山。”飛行員答道。

“我們過去找他。”何大吉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