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靠近新酒泉，林川就越感到不安，但他沒有發現任何不對勁的地方，既沒有其他血脈者來過的痕跡，也沒有圈套的跡象，于是他只好把不安放在心底，繼續前行。

祝榮跟在他身后不遠處，背著一個兩百公斤重的25萬噸級核彈頭，而林川則左右手各提著一個。

這并不是他們能夠取得的最大的核彈頭，事實上，常庚等人能夠提供的最大的核彈頭是1200公斤重的兩百萬噸級核彈頭，但經過認真的分析后，他們還是選擇了更輕巧的25萬噸級。

美國人第一次用核彈攻擊王直時，所用的不過是2000噸級的微型核彈，黃安德曾經反復研究過關于那個事件的記錄，事實上，當時他們差一點就已經毀掉了王直。

對付能力遠遠低于王直的1級血脈者，25萬噸級已經足夠了。

“我們有半天時間來布置陷阱，然后我會向總部發出求救信息，把伊萬諾夫引過來。”祝榮這樣說道。

“通訊中斷已經有很長時間了，他們不會懷疑嗎？”

“也許會，也許不會。”祝榮答道。“但我很了解伊萬諾夫，只要黃安德不出面，沒有人能阻止他。只要讓他知道索恩被擊敗，他一定會親自過來。唯一的問題是，不能讓他們知道我們擁有核彈頭。”

“希望常庚他們一路平安。”林川說道。

長生者小隊與集寧基地每天要進行三次視頻通話以確保控制力，這使得通過欺瞞手段瞞過集寧的可能性變得微乎其微。好在林川和她只需要一兩天時間，于是她采用了另一個方法。

天快亮的時候，常庚向軍區司令部發出一段混亂的報告。聲稱一天前到達營地的憲兵中有變異者，正在瘋狂地殺人。十幾分鐘后，他再一次向軍區司令部報告，殺人者已經被擊斃，其余人員都已經被暫時關押，請求上級派遣支援部隊來調查處理這一事件。

集寧基地馬上就截獲了這條信息，不到半個小時。留在小鎮的長生者戰士便接到命令跨過荒原潛伏了過來。

他們并沒有懷疑常庚的報告，在以往對于軍事基地的接管過程中，也出現過長生者戰士發狂的情況。雖然所有長生者都被控制還是第一次，但他們更相信這是一次意外。

但更大的意外卻發生在他們發起攻擊的那一刻，兩門高平兩用炮由林川和祝榮親自控制，在空曠的荒原上。試圖跨越漫長警戒線的長生者戰士引以為傲的速度和隱蔽性毫無用處。他們全部被炮彈打成碎塊，只有特意留下的一名長生者戰士倉惶地逃了回去。

隨后常庚再次向軍區司令部發出遭遇不明身份武裝人員襲擊的報告，遠在迪化的軍區司令部給出了固守待援的命令，而逃回小鎮的長生者戰士則慌張地向集寧基地匯報了損失情況。

在他完成對集寧的匯報后，林川毫不猶豫地殺死了他。

“這樣的失敗一定讓伊萬諾夫大發雷霆，但他不會親自出馬，按照集寧的行政效率，兩個小時以后就能重新組成隊伍。由3級長生者帶隊出發。如果不出動飛機，他們會在大約七個小時以后到達小鎮。并且對基地發起攻擊。”祝榮說道。“這段時間足夠你們把所有發射車向西北方轉移600公里以上，而他們要花更多的時間才能追上你們。如果你們足夠幸運，他們或許會因為你們的位置已經超出了控制范圍而被召喚回去。”

“如果他們出動飛機呢？”常庚問道。

“那你們就用防空導彈把他們打下來。”祝榮毫不猶豫的答道。

“你們只需要拖住他們24小時，那樣我們就能把其中一個蟻王級的變異人殺掉，然后攻擊集寧，到了那個時候，我們會通過我們之前約定的頻率與你們聯系。”林川說道。“迫不得已的時候，將由你們來發出最后一擊，你們要一次性把剩下的核彈都對集寧基地發射出去！”

常庚等人點了點頭，經過祝榮整整一夜的詳細描述和解答，他們已經對集寧的現狀有了充分的了解。在大量的細節支持下，他們也漸漸打消了對于祝榮的懷疑。

但最終讓他們相信這一切的還是對那些長生者戰士的審問，血脈者不死的特質讓他們嘗盡了酷刑，于是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說了。他們的話不但應證了祝榮的描述，對于血庫集中營的描述也壓垮了常庚等人的最后一絲猶豫。

“讓我們來最后確認一下安全的轉移方向。”祝榮把地圖拿了過來。“最安全的路線是向北直行，進入蒙古。如果可能的話，跨越蒙古到西伯利亞南部的無人區去。”

“俄羅斯國防軍不會攻擊我們？”一名軍官問道。

“俄羅斯已經沒有國防軍了。”祝榮答道。“以你們現有的力量，足以摧毀任何擋在你們前面的人。事實上，你們最大的敵人將是變異動物。但西伯利亞病變的動物應當不多，它們很少在寒冷地區出沒，你們的這次冒險應當是安全的。”

“請你一定要成功！”分道揚鑣時，常庚對林川說道。

“我會的。”林川點了點頭。

“我會的。”他鄭重地說道。

太陽不知什么時候已經升得很高，孫靜醒了過來，但她不愿意離開何大吉的懷抱，賴在他身上一動不動。

海浪一波又一波地涌上沙灘，把細小的石子淘了一遍又一遍，她聽著他的鼻息，終于問道：“大吉哥，你醒著么？”

“嗯。”何大吉答道。

“你在想什么？”

“沒什么。”他搖了搖頭，重新把自己的視線投到不遠處的沙灘上。

這個地方或許就是他的歸宿了。他們倆不懼怕病毒，海洋中總會找到可吃的東西，而孫靜則可以喝他的血活下來。

這座小島或許不足以供養上百人活下來。但對于他們倆來說絕對已經足夠了。

他不再想著去做什么英雄，也不再想著去保護什么人，此時此刻，他感覺自己只要守護著自己懷里的這個女子就行了。

沙灘上都是白色的細石，也許是珊瑚礁的殘骸或者是砂礫，在早晨的陽光下閃閃發亮，單調的海浪聲似乎在慢慢地消磨著人們的志氣。讓他們變得慵懶。

他可以慢慢地花費幾個月的時間去收集足夠的材料，在海邊建一所漂亮的小房子。

黃安德或許會毀滅一切，或許會毀滅地球。但這一切都與他無關。

此時此刻，他只想在這個島上靜靜地躲起來。

“你還在怪我……”孫靜小聲地說道。

“沒有，我真的沒有。”何大吉認真地說道。

“但我知道你很難受，我能感覺到。就在這里。”孫靜用手輕輕地撫著他的心口。“那些人都是我殺的。與你沒有關系的！”她再一次說道。

“別說了。”何大吉用力地搖搖頭。“別說了。”他一次次地重復著。“別說了。”

孫靜不再說話，許久之后，她從何大吉懷里鉆了出來。“我們去把他們埋了？”她說道。

“好。”何大吉也站了起來。

他們從一幢被怪物嚴重破壞的房子里找到了簡單的衣物和工具，然后何大吉便開始埋頭挖坑。坑里很快就有水滲出來，但島上本來就沒有多少平地，他只能繼續挖下去。

沒有棺材，沒有裹尸布，他們就這么把尸體一具具放進坑里。

孫靜小心地把他們的臉和手腳擦干凈。但即便是如此，他們臉上凝結的驚恐依舊讓何大吉飽受煎熬。

“對不起。”每把一具尸體放進坑里。他便默默地說道，心口在這時也重重地抽一下，仿佛有人狠狠地扎了一下。

“對不起。”他強迫自己去面對那些還未成年的孩子，他們稚嫩的臉上滿是被絞碎的希望和夢想，這讓他感覺自己的胸口被什么東西壓著，越來越喘不過氣來。

“原諒我。”孫靜從背后緊緊地抱住他。

他的表情讓她看了難受，但她卻不知道該用什么辦法去開解他。

如果他生氣，破口大罵甚至是動她，或許她會好受些，但他只是默默地做著這一切，把那些負面的情緒壓抑在自己心底，這讓孫靜感到極其痛苦。

那些人對她來說絲毫沒有意義，她在意的是，何大吉也許會一直這么消沉下去。

如同行尸走肉。

他愛她嗎？

孫靜相信是愛的，但她擔心這種愛總有一天會被這些負面情緒消磨殆盡。

“原諒我。”她一次次地囈語著，而他則搖搖頭，開始用泥土把那些受害者們埋起來。

一百多人把那個大坑填得滿滿的，何大吉從村委會門口找來一塊告示碑，用刀把上面的字全部抹去，插在那個巨大的墳包前。

沒有刻字，因為他不知道該寫什么。

天色開始變得昏暗，他不聲不響地劃開自己的手臂，讓孫靜飽餐一頓，而她則褪去了他的衣服，試著用自己的身體撫慰他的痛苦。

溫熱的緊貼在冰冷的軀殼上，就像是貼近了一塊冰山。

她想盡辦法地取悅他，討好他，就像是一個娼婦，而他終于閉上眼睛，開始放縱自己做出回應。的快感漸漸占據了意識，短暫地把那些令人沮喪的影像驅逐出腦海，孫靜拼命地搖晃著身體，想要把它們從何大吉的身體里徹底趕走。

就在她快要攀上極樂的頂峰時，他的動作突然停下了。

就像是突然從高山上墜落，那種巨大的失落感讓她感到極度空虛，她不滿地聳動著，而他卻制止了她的動作，側耳傾聽。

“有人。”他對困惑的她說道。“有人上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