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58節總崩潰（八）

他們沿著那條正對出站口的大路一直跑，一直不敢回頭。

不知不覺地，他們超越了所有的人。

他們終于停了下來，但不是因為知道自己已經安全，而是因為他們都已經精疲力盡。

身體超負荷運轉是一個方面，但真正讓他們感到疲憊的是來自心底的壓力。

沒有人知道有多少人死在自己面前，他們都用敬畏的目光看著冷素安。

沒有他，他們一個也逃不出來，但他那種漠視生命的狠辣也讓所有經歷過這一切的人心驚膽寒。

冷素安也在看著自己的身體，衣服上到處都是遇害者的血，讓他感到奇怪的是，除了雙手微微發抖外，他竟然沒有任何不適的反應。

他不知道自己親手殺了多少人，絕對數字應該不多，也許大部分人都只是受傷，他的目的只是讓他們不要攔在自己逃命的路上，但不論當時的情況如何，他們的結局在受傷時就已經注定了。

要么死于踐踏，要么死于失血，要么被怪物吃掉，這些人多半逃不過這樣的下場。

冷素安看著自己的雙手，發現自己異樣地亢奮，不是因為殺人，而是因為他又找到了掌控生命，掌控一切的感覺。

也許我是因這個時代而生的，我注定要在這樣的末世中成就真正的事業。

他忍不住這樣想到。

他把一起逃出來的人集中在一起，告訴他們當前的狀況。

江海應急指揮部的一號方案已經早就停了，地鐵里出了這樣的事后，二號方案看上去也不可能再實施下去，這樣看來，江海內城的淪陷也只是時間問題。

或許政府會帶著大家試圖堅持下去，但背負著這樣多的人口，又面對這樣龐大的怪物群，他們不可能成功。

想要活下來，只能靠自己。

他已經有了腹案，他要組織起一幫人，在糧庫附近尋找一個安全的地方，重新開始二號方案的實施。這個地方不會很大，一開始的時候，生存空間、食物、飲水、醫療等等問題都會制約參與的人數，但他們將會以那個地方為基地，最終一塊一塊地收復失土，解救更多受困的人，最終把整個地下變成人們生存的樂土。

但他不會把自己的想法全部告訴這些人，只有經過考驗、或者是值得利用的人才能進入他的核心圈子。

他只是告訴他們應該讓他們知道的。

“我們將活下來，帶著我們的妻兒、父母，我會帶著你們做到這一點。然后我們將奪回江海，奪回我們的生存空間。”他這樣說道。“我已經有了全盤計劃，最低限度，參與進來的人都能活下來。你們怎么想？有誰想退出嗎？”

沒有人回答。

人們呆呆的看著他，他的臉上、身上都是鮮血，許多人覺得他就像是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鬼，但也有許多人卻感覺看到他整個人都在發光。

跟著他跑到這里的一共有二十一個人，全部都是男子。他們一共有四支長槍，但子彈都已經打光了。

大部分人都和家人失散了，也有人一直在地下工作，不知道外面的情況，急切地想要去找到自己的家人。

“我們分成三隊，一隊人回營地去找家人，一隊人在周圍看看能不能把失散的家人找回來，剩下的人跟我去地鐵改建指揮部。那兒有整個江海的地下管線全圖，還有熟知地鐵系統和各種物資儲存場所的專家。我們要趁著這一段混亂的時間想辦法找出符合要求的地方來，最起碼，要搞到一份圖紙。如果有專業技術人員愿意跟我們走，就把他們帶上。”

精通企業管理的冷素安很快就把工作分別安排了下去，約定了集合地點和暗號，開始分頭行動。

自愿留在附近尋找家人的那些人面臨的風險最大，但冷素安從來也沒有想過要接納他們。他們中的一些人或許家人就死在他手里，有朝一日或許他們會在背后給他一槍。

他不會冒這樣的風險。

他希望留下的是像他一樣家人沒有幸存下來的人，或者是參加過地鐵改建，熟悉這個環境的人。

能夠參與建設本身就說明他們具有一技之長，這樣的人正是他的計劃中最缺乏的。

“我們從地鐵口跑出來，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只是埋著頭一路狂奔。當我們停下來以后，已經離那里很遠了，我們商量了一下，決定到指揮部去問問情況。”冷素安這樣對梁瑾說道。“城里已經完全失控了，許多人像瘋了一樣，搶劫，殺人，＂qiang奸＂婦女，到處縱火，沒有人出來維持秩序。我至少看到五個有組織、有武裝的團伙在四處搶劫，帶走漂亮的女孩。”

這些人確實帶來了麻煩，還好冷素安帶著七個人，而且把全部四支槍帶在自己身邊，這鎮住了很多人。

但他知道這不是長久之計，沒有子彈的武器只能嚇住那些膽小的人，一旦有武力更強的團伙看上了他們的武器，他們就只有死路一條。

他決定主動出擊。

他的目標是那些獨自一人，或是人數少于三人的持槍者，在他們實施搶劫或者＂qiang奸＂的時候從背后襲擊他們并奪下他們的武器。

整個下午他都在做這樣的事情，如果有落單的武警戰士或者警察，他便自稱是應急指揮部的官員，把他們收編到自己的手下。

到四點的時候，他已經集中了三十多個精壯的漢子，有了八支長槍和十幾支短槍。

因為擔心那些半路吸收進來的人會被真正的官員帶走，他決定只帶最初跟隨自己的那幾個人去地鐵改建指揮部，而讓另外一個初步獲得他信任的人把他們帶去集合點。

“時間有些來不及了，我們分頭行動，你們在集合點和早上分開的那些人匯合以后，在附近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要注意隱蔽，最遲明天下午我就會帶著圖紙和專家去和你們匯合。”他這樣囑咐道。最壞的結果是明天過去后人都跑了，甚至是已經成了另外一個團伙，所以他帶走了大部分的子彈和三支保養情況最好的自動步槍。

“我們在路上撿到一些武器，不知道是什么人遺落在那里的，附近有血跡，這些槍原來的主人應該是遇到了怪物的襲擊。”他繼續對梁瑾說著。“城里到處是怪物和暴亂，這讓我們只能一直繞路。等我們走到指揮部的時候，已經快六點了。院子里一片狼藉，我們還以為是被怪物襲擊過，進去以后卻發現有人挾持了孫總他們，正在對他們逼供，于是我們把他們救了下來。”

無論是方建國還是陳榮遠都沒有把孫卓這樣的人放在心上，更高層的官員都被他們刻意忽視了，何況只是一個對于他們來說毫無用處的工程師？

守衛指揮部的武警被他們派人來拉走，沒有任何人向孫卓說明發生了什么，更沒有人告訴他應該繼續履行責任還是去做別的什么，他想過向其他部門打聽情況，但通訊在武警離開后就中斷了。

方建國為了避免被人察覺他們的離開，在召集了大部分的部下后派人破壞了通訊中心的設備。

地鐵改建指揮部里人心惶惶，之前與各個點還有聯系的時候，他們已經知道地鐵里出現了大批變異人，也知道數以十萬計的群眾匯集在各個地點。

但現在是什么情況？有沒有人在恢復秩序？家人、朋友是什么狀況？一個又一個問題讓留在指揮部的人們如坐針氈。

一批又一批人走了，孫卓和最后幾個單身的工作人員留了下來。

“我們一定要守住這些技術資料，這或許是江海人生存下來唯一的希望。”孫卓心里同樣對家人的安危心急如焚，但他更清楚這些資料的重要意義，如果他走了，這些小伙子能不能把它們保護好？他實在是不放心。

他堅信這里是非常重要的單位，一定會有人來保護這里的安全，但沒想到的是，來的卻是一群不速之客。

“把你們的武器交出來！”進來的人二話不說就把他們打倒在地上，孫卓自己臉上也挨了結結實實的一下。

“我們沒有武器。”他老老實實地答道。

“別廢話！快點交出來！”帶頭的那個人暴躁地說道。“有沒有水？吃的呢？”

這些東西倒都有，而且數量不少。原本這里有許多技術人員在徹夜工作，這些都是應急指揮部專門派發的物資。

闖進來的那幾個人狼吞虎咽地吃了不少，還拼命地往隨身帶的包里塞，最后又回到了他們面前。

“槍在哪里？”問話之前他們先給了孫卓他們一人一腳，幾乎讓他當場昏死過去。

“真的沒有槍啊。”他不得不再次向這些人解釋，他們這里是個技術部門，并沒有派發武器。

“你騙鬼啊！處級以上的干部每個人至少都配了一支手槍，你們這里怎么可能一支槍都沒有？”

孫卓這才想起，之前那些技術員走的時候，他把自己的那一支給了其中的一個，至于其他人的，他就真的不知道了。

“你把槍給了別人？”問話的人竟然笑了起來。“老頭，不給你點顏色看看你是不會說實話了。”

孫卓閉上眼睛等著一頓痛打，但周圍卻安靜了下來。

他慢慢睜開眼睛，看到了人民廣場站的副總隊長冷素安。

“孫工，你怎么樣？沒什么事吧？”他關切地問道。“其他人呢？”

“那些人還好是沒槍，看到我們有武器就逃走了，那里地勢不好，于是我們一路逃到了這里。”冷素安說道，然后結束了他的講述。

孫卓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沒有說話。

進來搶劫的人一共有五個，冷素安把他們押了出去，然后孫卓在屋里至少也聽到了五聲槍響。

“你把他們怎么了？”當冷素安重新走回來，他忍不住問道。

“沒什么事，您就別操心這個了。”冷素安平靜地答道，這種平靜讓孫卓瞬間明白了很多事。

“我想要江海地鐵系統的全圖，還有地下管線的全圖。”他直接說道。

“這些圖紙足有十幾萬張，你帶不走它們。”孫卓答道。

“我只要平面示意圖，不要詳細的結構圖。”

“那也有上千張。”孫卓答道。

“有電子版嗎？”冷素安盯著他問道。

他們在資料室里拷貝了整整一個小時，一共復制了四份拷貝，其中兩份在筆記本電腦里，兩份在移動硬盤里，每份資料足有40t的容量。

冷素安從孫卓這里知道了武警行動的異常和五個站點的困境，讓孫卓吃驚的是，他表露出來的竟然是隱隱約約地興奮。

“您跟我走吧。”冷素安對他說道。“您是很寶貴的人才，任何人都不會放您走的。我想扎扎實實地為幸存下來的人做點事情，我們倆會是很好的搭檔。如果您同意的話，明天一早我安排人去找您的家屬，把他們一起接過來。”

他的話語里隱含著許多內容，孫卓聽出了一些，而他也沒有了其他選擇。

“孫總，你有什么要補充的嗎？”楚中天問道。

“沒有了，我所知道的事情就是冷工說的這樣。”孫卓答道。

“那么，請說說你們知道的情況吧？”冷素安微笑著向楚中天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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