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命師？綠森？”渾身冒著膿汁的異星人站了起來：“沒聽說過，很厲害嗎？”

黑暗中那道身影說：“厲不厲害我不知道，可那是我最不愿意招惹的家伙。他的能力實在太古怪了，你沒聽說過他的名字不要緊，可你應該知道三年前那件事吧？”

周圍一些異星人全部身體輕震，顯然三年前所謂的那件事不是件小事。

那的確不是一件小事。

在這座城市里，長街小巷不知凡幾。烏石大街只是其中一條街道，在此之前，它默默無聞。直到三年前那件事，這條大街才為人所熟知。三年前的一個晚上，超過兩百人死在了這條大街上，像這樣的血斗在城市里也并非什么稀罕事。可如果那是一場兩百對一的戰斗，而且死者死狀恐怖的話，那么就足以讓人們記住了。

特別是烏石大街在第二天從一條看不到任何植物的街道，突然變成了一片綠林，這巨大的反差現象想讓人們不印象深刻都不行。那天，大街的建筑被來自宇宙各處的怪異植物所占領，而那死掉的兩百號人均成了這些植物的肥料，有不少植物是直接從尸體上長出來的。

它們從尸體的眼睛里、嘴巴中甚至血管內冒出來。當時清除這些植物的人，后來見到普通的植物也害怕得不行，顯然當時街道上的場景讓他們產生了嚴重的心理障礙。

甩了一把頭上的膿汁，這個剛才想要對過客出手的異星人喃喃道：“你的意思是，那件事是剛才的綠皮家伙干的？”

“就是他，我親眼看到，他把那些想要打他主意的家伙變成一件件盆栽。”黑暗中的人影道：“所以你啊，剛才算是撿回了一條命。”

植命師綠森，這個讓市井地痞印象深刻的男人此刻停在了一間小店前。這間小店的建筑風格透著無比古怪的味道，從店鋪的窗口透出暗紅色的燈光，更讓店里的氣氛顯得壓抑。然而男人沒有猶豫地推開門，門一推開，充斥著各種異味的空氣就往他鼻孔里鉆。放眼看去，店里擺放的商品都是些生物的器官、肢體以及晶核。它們給分門別類地擺放在各式貨架上，而柜臺上面就吊著一排開關各異的手臂，這些斷臂均經過風干附腐處理，若無外力破壞，它們可以存在很久。

柜臺后面有個瘦小的老人，他的腦袋很大，身體卻很小。腦袋上沒有眼珠，他的眼珠長在兩根觸須的前端。當綠森進來的時候，其中一根觸須轉向綠森，那前端的眼珠眨了眨，然后老人輕笑了起來：“是你啊，好久沒見了啊。”

“確實挺久的，要不是事先聯系你，我都不知道你搬到這里來了。”

老人嘿嘿笑道：“那還不是拜你所賜，我原本在烏石大街上干得好好的。沒想到一個晚上，就徹底改變了我的人生。”

“那不怪我。”綠森把那沉重的背囊甩到柜臺上：“看貨吧？”

“好吧，讓我看看你都帶來些什么。”老人從柜臺下摸出一個單框眼鏡戴到其中一根觸須的眼珠上，接著打開臺上的背囊，立刻從里面滾了好些東西出來。這些用大大小小的透明收納箱裝著的東西，都是些生物上的素材。從眼珠到爪子，從舌頭到內臟應有盡有，甚至還有一個完整的腦袋。老人翻著這些東西，不時發出一聲驚呼。

“利齒獸的門牙，還是成對的，好東西。”

“毒水蛛的毒囊，嗯，成色不錯。”

“看看這是什么，索利亞人的腦袋。聽說他們死后，顱骨會完全金質化。難得你把它保存得這么好，剔皮去肉后就會得到一個完整的金骷髏，這玩意可值大價錢。”

綠森就在旁邊淡然地看著老人上竄下跳，他似乎一點也不著急。足足用了近一個鐘頭的時間，老人總算看完貨。他先把東西全部收起來，然后半個身子靠到柜臺上道：“這些東西我全收了，你想用什么結帳？艾達華星的月鉆，還是阿加雷斯的深淵水晶？”

“月鉆吧，深淵水晶那種東西太招搖了，我可不想引來星域聯盟的注意。”綠森平靜地說。

“好，一百顆月鉆，保證每一顆都是上等貨。”

“太少了，150顆。”

“老天，綠森我的朋友。你難道不知我做生意向來公道，這里面有些東西只有我敢收，你很難自己把它們賣出去，例如索利亞人的金頭骨。”老人一臉肉痛地伸出三顆指頭：“130顆！”

“140，再少我寧愿拿到羅布集市去拍賣。”

“成交。”老人跳了下來，說了句“等著”，便直奔小店后的房間。片刻后，他拿來一個手提箱。把箱子打開，里面全是月牙狀的鉆石，這是艾達華星的月鉆，也是多數星域上流通的貨幣，而且是最高級的那種。這一箱子月鉆甚至可以買到顆小型行星，可見這是筆不小的財富。

“點點吧，出了這門我可不負責任。”

綠森一笑，合上箱子道：“和你交易，我放心。”

“所以說和你小子交易最痛快了。”老人歪著頭看向自己的客人：“說起來，三年不見，你好像強了不少。光是氣度就和之前不一樣了，別看我這樣子，雖然不像你們一樣揮揮手就滅殺一片。可我自認眼光還可以，看人看貨從來沒走眼。”

“你的眼光一向很準。”綠森此言，無疑承認老人的猜測：“這幾年的確有些運道，但我們這種人得為三餐奔波，哪像你過得安穩。”

老人干笑道：“放屁，我年輕的時候活得比你們還累，這不老了才有點小錢開開店子糊口過日，別說得好似多羨慕我似的。話說回來，這次準備住多久？”

“三兩天，也可能一兩個月，看情況吧。”

這時地面一陣搖晃，不過片刻便停了下來，綠森瞇了瞇眼道：“這里快完了。”

“是啊，最多再撐個四五十年吧，很多人都開始轉移了。如果你明年這個時候才來，恐怕就見不到我了。”老人指了指綠森手中的箱子道：“給你個建議，不要拿月鉆付帳，除非你想三年前烏石大街的事件重演。老實說，這次要再發生這樣的事，上頭可不會當沒看見。我猜，你一進城，資料就已經在那些大人物的眼皮底下了。”

“我知道了，那么下次大概得在別的星球上再見了。”綠森提起箱子，轉身離開了小店。

店門合上之后，老人才喃喃道：“或許就沒有下次了呢。”

城市里沒有日夜之分。

畢竟這在地心深處，因此街道上的路燈常年亮著。綠森離開小店后，拐過一條彎巷，走過兩條拱橋，橫穿了一片街區，再鉆進一個安靜的隧道。城市的路線四通八達，街道、拱橋、隧道構成了立體的交通網絡。每每一個重要的路口都會設立著電子地圖，以便人們辯別方向。

綠森看了眼隧道口這張電子地圖，大致決定要在哪里落腳后，他有意無意地朝后頭看了眼。就在后面街道的拐角處，有人影一閃而沒。

他被跟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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