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蠕動的陰影里,一團宛如稀泥般的事物向上拱起,接著地面如同抬升一個土包般漸漸隆起。然而那不是土包,而是自陰影中誕生的更為黑暗的事物。那深沉的影子漸漸拉伸,并凝成人體的輪廓,最后一個體形和塞格里斯一模一樣,但身體由陰影構成的影人出現在艾倫眼中。
影人身上只是模糊一片,沒有護甲、沒有五官,氣息隱晦。它雙手一片扭曲,五指合攏拉長,形成了刀刃的形狀。像這樣的影人,正從周圍林地的陰影中一一出現,轉眼間,艾倫的眼前至少有二十來個影人。
“兄弟,我不得不說你挑選了一個好戰場。這里陰影遍地都是,幾乎就是我的主場。如果不是這種環境,我想喚出陰影軍團都有點困難。”塞格利斯抬起手,影刃直指艾倫:“去吧,我的影子。把他給我撕碎!”
命令一下,影人拉出道道黑影,朝艾倫沖去。它們本就由陰影構成,沒有半分重量,速度快到極致。幾乎身影方動,便已經有一名影人來到艾倫眼前,手中一把陰影之刃直直朝艾倫左眼插去。
艾倫偏頭,千均由下而上地斜斜斬出。重刀毫無窒礙地進入影人身體,卻像揮打空氣般,又一路無阻從影人右側肩頭掃出。影人除了身影一陣扭曲之外,沒有太多影響,又是一刀朝艾倫胸口扎來。艾倫飛退,左右兩側各有一名影人圍上,幾把影刃同時朝他攻來。
千均揮格,影刃卻從重刀間穿過,擦過艾倫的身體。頓時一陣冰涼入骨的感覺傳來,艾倫的身上立刻出現頭發絲般的細小傷口。越來越多的影人涌至,艾倫的重刀根本無法對它們構成傷害,便連擋格都做不到。它們就像真正的影子,無形無質,卻能夠實實在在地傷到艾倫。
之前襲擊歐班的就是這樣一名影人,它從伯爵身后的樹蔭中浮現。由于事出突然,艾倫沒有時間警告歐班,只能投出惡魔禮贊,卻仍讓它傷了歐班。現在襲擊艾倫的影子更多,它們在艾倫身上留下的傷口也越來越多。
艾倫突然暴退,以手護住胸口和頭臉,直接撞進后方幾名影人的身體中。影子的刀刃又在他的背上多添了幾個傷口,艾倫以此換得脫出陰影軍團的機會。
“沒用的。”塞格里斯搖頭道:“你只不過在茍延殘喘罷了。”
卻見艾倫脫出影子的包圍圈,當即揮刀朝自己的方向遙斬。那刀鋒過處,空氣中多了一道明亮的光線。橘黃色的光線將塞格里斯眼中的世界一分為二,那道光線正朝他飛速飆至。塞格里斯當即一個側翻,光線從他上方十幾厘米的地方擦過,他能夠聞到空氣中一股焦熱的味道,那道不起眼的光線竟然蘊含驚人的熱能!
艾倫斬出一道炎息閃,可惜沒有命中塞格里斯,后者落地后笑道:“你的腦子還真靈活,想到我是唯一能夠命中的目標。可是沒用,這樣的攻擊根本就……”
話沒說完,便聽艾倫冷然搶道:“誰說我的目標是你?”
“什么?”塞格里斯還沒反應過來,便聽到后面一陣異響。回頭看去,卻是幾棵老樹被炎息閃攔腰斬斷,樹身滑落摔倒在地,震起滿地落葉。
這時,陰影軍團又把艾倫團團圍住。塞格里斯看去,卻見陰影軍團中不斷有橘黃光線閃現,它們穿過影人,將四周的樹木不斷斬斷。隨著一棵棵大樹橫七豎八地落到地面后,沒有這些老樹寬大的樹冠擋掩,陽光肆無忌憚地灑了下來。有了光,自然就沒有陰影存在的空間。沒有陰影,用來維持影人存在的陰影源力也隨著流失。
一個個影人身影漸漸變得蒼白,稀薄,最后消散。那一片陽光里,艾倫持刀而立,臉上那道淡然的笑意,看得塞格里斯只覺刺眼無比。他嘶吼一聲,人瞬間閃前。身影數度閃爍,讓人難以捕捉。艾倫眼前一花,塞格里斯已經一掌按在他的臉上,接著往前一推,兩人便憑空消失在空氣里。
歐班看得合不攏嘴,幾乎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這時傷口一陣劇痛,他額頭冷汗直冒。低頭看去,那胸口的血液已經被止住,布條上的血跡沒有進一步化開的跡象。然而那些黑色的線跡卻已經越來越多,且向身體的其它部位蔓延開去。歐班用微顫的手指掀開布條,只見傷口處的皮膚已經化成一片深黑,黑得如此觸目驚心。
與此同時,艾倫也置身一片絕對的黑暗里。他只聽到塞格里斯冰冷的笑聲,艾倫微微瞇眼,額頭上亮起燎原之刃的刻印。千均立刻纏上一股火焰,而且這股火焰不斷壯大,朝四周散開,終照亮塞格里斯那張充滿意外的臉孔。
下一刻,一團黑霧憑空炸開。從黑霧中先是沖出塞格里斯的身影,接著一大股火浪從霧中噴薄而出。火浪散去之后,艾倫才鉆了出來。在地上一個翻滾,重新站了起來。
塞格里斯臉色變得無比凝重:“我從沒想過,有一天會有人用這種方法破開我的陰影空間。真不愧是我的兄弟,看來這些花招對你來說都沒有太大作用。”
艾倫呼出一口氣,他現在身上的傷口可不少。盡管都是些不太重要的傷勢,但傷口太多,流的血也就不少。現在體能已經下跌了不少,而且之前那些被陰影軍團開出來的傷口,那些陰影之刃上釋放的冰冷能量正在侵入體內。現在還沒有大礙,可艾倫不知道等自己體內源力枯竭之后,這些陰影能量會造成什么樣的破壞。
幸好接二連三破掉塞格里斯的能力后,這個異星人似乎要揭開底牌了。艾倫可以肯定,塞格里斯的底牌絕對不是那么好消受的。但若能捉住破綻絕境反攻,對塞格里斯來說也是致命的。哪怕無法殺得了他,至少可以把他擊退。
即使只有萬分之一的機會,艾倫也只能放手一搏。否則,他只能止步于此了。
塞格里斯身上的氣息正不斷提升著,他所釋放出來的氣勢和以往艾倫所遇對手截然不同。沒有讓人壓抑的強大,有的只是一片虛無。他的氣勢就像一片在不斷擴散的陰影,越是去感應,便會覺得那陰影深不見底。
絲絲縷縷的漆黑光焰升騰而起,塞格里斯的背后漸漸出現一個輪廓。起初中是一片濃郁的陰影,漸爾有其它的顏色注入,開始勾勒細節和紋理。片刻之后,一道巨大的身影出現在塞格里斯的身后。它戴著顏色深沉,樣式華麗莊嚴的頭盔。頭盔后不斷噴發著漆黑的氣焰,朝四周逸散著。
頭盔下是一張金屬臉孔,可以看出那是一個面具,面具上的五官被塑造得極為威嚴,而在眼眶里,則閃爍著冰屑般的幽幽藍光。
那由黑色為底的盔甲上,有暗紫色的曲線作為裝飾。從兩邊肩部的護甲下,垂下來飄揚不定的暗紫色披風。披風里看不到任何身體的輪廓,有的只是一片虛無的陰影。在那陰影中伸出的雙手,包裹在布滿尖刺的暗紫臂甲中。至于手掌的部分,則由吞吐不定的黑色氣焰所構成。
“本來我以為用不著使用投影的,沒想到還是得喚出它。陰影的皇帝奧拉克尼亞!”塞格里斯一臉笑容:“既然它出現了,那么你就毫無勝算了,兄弟。”
“是嗎?”艾倫淡然道:“沒到最后,勝負難料啊。”
“我就欣賞你這種永不放棄的精神,也不得不說,你是個聰明的家伙。就拿我的陰影軍團來說,你知道影子是不容于光下,所以將樹木斬掉,讓陽光落下驅逐了陰影。”塞格里斯抬起頭,朝自己頭上巨大的投影看了眼道:“然而對于奧拉克尼亞而言……”
他低下頭,微笑道:“它卻可以驅逐陽光!”
艾倫一震,這時,塞格里斯身后的陰影皇帝雙眼藍光大盛。投影投起雙手,自肩甲垂落的披風朝左右兩邊揚起,從那虛無的身體中不斷涌出大團大團漆黑的氣息。它們很快遮擋了塞格里斯的身影,它們吞噬了陽光、遮掩了天空。于是艾倫四周的光線迅速暗淡下來,而且越來越暗,最終置身于一片絕對的黑暗里。
這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甚至艾倫放出源力去感知四周的空間,回饋的也只是一片虛無的感覺。這種感覺讓他相當難受,塞格里斯的聲音在黑暗中響了起來:“奧拉克尼亞也被稱為無光君王,就像它現在制造的無光之國般。在這里面,你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感覺不到,就像跌進了無底的深淵。黑暗會吞噬你的勇氣、你的意志、你的一切!”
“在這里,我就是主宰一切的神!”
歐班一臉震驚,他的眼前出現一個黑色的半圓狀光團。光團的邊緣離他的腳只有幾公分不到的距離,這個直徑達到近百米的巨大光團就像一個光繭,仿佛其中蘊育著某種邪惡。歐班試著去感應里面的事物,然而所有感知手段一接觸到這個黑色光團,就像石沉大海般,完全得不到任何回饋的信息。
伯爵已經不知道艾倫的情況了。R10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