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車的副駕駛位上迅速下來一個男人,他把后面的車門打開,又撐起了一把雨傘。這時,車里才鉆出來一名老者。銀色的短發根根豎起,方正的臉上一片肅穆。下巴一圈胡須經過精心的修飾后,為他添加了幾分威嚴。眼神凌厲,雙唇緊抿,給人不拘言笑之感。
盡管已經六十有余,可他的腰板仍挺得筆直,再加上仍算強健的體魄,讓他看上去至少年輕了十歲。
“老爺,這邊走。”持傘的管家輕聲道。
銀發老者點了點頭,和管家安靜地走進大樓里。樓內大堂,一個肥胖的男人迎了上來,搓著手道:“歡迎你,霍恩先生。沒想到你也來參加這次投注活動,真是讓人意外啊。”
“阿爾斯泰,你再不減減肥,小心血管要撐爆了。”老者霍恩淡淡說道。
胖子阿爾斯泰拿出手帕抹了把汗道:“我就是個小人物,天天勞累奔波,哪有空顧及自己的身體。霍恩先生,這邊請吧,活動快開始了。”
外表就像個銷售經理的阿爾斯泰,領著霍恩與其管家走向一處私人電梯。盡管貌不驚人,但這個男人卻是死亡擂臺籌辦委員會的主席,也是近十年來,每屆死亡擂臺的主持人,同時身上還兼任著聯邦財政司長的職務。對于這樣的人來說,需要他親自迎接的客人不多。
真的不多。
私人電梯直達頂層,當電梯門打開,卻不是擁有多項功能的訓練大廳,而是一個六百平米的宴會廳。以宴會廳的規格來說,這里的面積并非最大的,可裝飾卻是一流的。從入門處的大衛雕像,到色彩艷麗的波斯地毯;從穹頂用彩繪玻璃裝飾的烈焰天使圖,到既作承重,又起到隔斷作用的四根科林斯石柱。林林總總的裝飾手法,使得宴會大廳擁有一種內斂式的奢華,完全符合當下貴族的流行審美觀。
管家將雨傘交到侍者的手上,阿爾斯泰領主霍恩來到一個相對安靜的角落。此刻所謂的投注活動尚末開始,在大廳的燈光下,三三兩兩的人聚在一起或低聲交談,或高聲闊論。沒人留意到大廳里多出一個霍恩來,直到一位女士無意瞥見,才失聲低呼:“那不是貝思柯德的霍恩先生嗎?”
然后迅速堆上一臉笑容,用最優雅的姿態走了過來。卻還沒接近霍恩,就讓管家攔了下來:“抱歉,女士。我家老爺希望可以安靜獨處。”
女人的臉上露出不自然的笑容,懷著些許不甘,兩分怒意地退了下去。接下來又有好幾個男人想上前攀談,卻皆為管家攔下。今天能夠站在這個宴會廳里的人,扔到巴比倫中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平日里別人巴結他們還來不及,鮮少會被人拒絕過。
可被霍恩拒絕,他們只能敢怒不敢言,更多的則是苦笑和無奈。
在巴比倫的上流社會里,雖然皆以貴族階級來稱呼。可貴族只是一種籠統的劃分,在這個圈子里,有著更加苛刻的劃分。普通人很少知道,在所謂的貴族上面,還有豪門、世家和名閥的分級。此三者,無一不是經營上百年,底蘊雄厚的家族,他們才算得上真正的貴族。
貝思柯德家族正是名閥之一,名閥雖不及豪門世家高貴,卻和普通貴族之間已然存在著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更何況,貝思柯德不是普通的名閥。畢竟在二十年前,這個家族尚排在世家之列,只不過因為發生一系列變故,再加上另一個家族冒頭,才從世家的排名里滑進了名閥之中。
那個家族,名為亞歷山大!
這時,宴會廳的燈光突然為之一暗,接著聚光燈的光束集中在了大廳前方的小舞臺上。阿爾斯泰像個電視節目主持人似的站在臺上,輕咳一聲道:“早上好,先生們女士們。就讓我們長話短說好了,要不然這該死的燈光快把我曬出一層油來,或許真像某位老朋友所說的,阿爾斯泰應該減減肥了。”
舞臺下響起一片善意的輕笑,用風趣的開場白稍微調整了大廳中的氣氛后,阿爾斯泰才說道:“正如各位所見,死亡擂臺開始在既,參賽的少年也經過了兩周的考核。對于各位來說,他們目前的排名得分應該具備一定的參考價值,所以和往常一樣,竟猜投注活動在今天舉行,就請各位好好享受這兩年一次的盛大狂歡吧。”
阿爾斯泰打了個響指,身后舞臺的幕布拉開,露出一個大屏幕上。屏幕上首先顯示的是排名最末的少年,阿爾斯泰微笑下臺,由其它主持負責向廳中的貴族簡單的介紹這次參賽的少年,以方便他們更了解自己心儀的投注對象。
競猜投注活動是死亡擂臺所附帶的娛樂節目之一,面向整個巴比倫浮空島上的居民開放,說白了就是全民博彩活動。幕后的莊家當然是聯邦政府,它將更進一步刺激人們的熱情,并起到一種互動的作用。當然,參賽的少年也可以從中獲利。
每個得到支持的少年,他們將可從投注總額中抽取到1的分紅。他們的分紅將會以物資的形式發放,以便幫助他們在競爭中獲得更有利的條件。可以說,競猜活動是促成巴比倫居民對死亡擂臺如此熱衷的主要原因之一,也是聯邦政府一項重要的財政收入。
阿爾斯泰走到霍恩旁邊,他大概是宴會廳里唯一一個有資格坐到霍恩附近的人。阿爾斯泰叫來侍者,讓他們奉上美酒。和霍恩對飲一杯后,方道:“看來這一屆的小家伙里,有霍恩先生心儀的目標?”
霍恩微笑點頭,阿爾斯泰忍不住道:“不知道霍恩先生看中的是哪個小鬼?”
“呆會你就知道了。”霍恩惜字如金,說完便閉口不言。
這時,舞臺上的主持人已經把21名少年的資料簡單地說了遍,然后宣布開始接受投注。就在其它人還在計算著投資的數目與之相應的收益時,霍恩向管家淡淡看了一眼。管家當即會意,舉起手輕聲道:“我們投艾倫選手一噸上品鉑金。”
旁邊的阿爾泰斯表情一僵,隨后搖頭道:“原來霍恩先生看中的是艾倫,他是不錯,可別忘記他現在排名第一。這個位置,可不怎么有利。”
阿爾泰斯說的是實話,死亡擂臺前排名第一利益參半,好處是得到眾多的物資支持,以便在比賽前最大程度提升自身的實力。壞處也十分明顯,除了會成為眾矢之的外,排名前三的少年在游戲開始時,他們的坐標會向其它少年公布。
在往年的死亡擂臺里,不乏有排名第一才進場就被群毆干掉的先例。
一般來說,把錢投在第二或第三名身上會穩當些。不過前三名的賠率不高,如果想賺得滿缽滿,有時候排名靠后的黑馬反而會有驚喜。
霍恩淡然道:“我對他有信心。”
阿爾斯泰朝主持人點了點頭,于是艾倫的頭像下便突然多出一千萬聯邦幣的注資來,那等同于一噸鉑金的市價。這個數字會實時向整個巴比倫的政府公信平臺發布,所有投注者都能夠立刻看到所有少年的注資變化。
貝思柯德的大手筆讓宴會廳里其它貴族為之震驚,畢竟千萬聯邦幣可不是個小數目。鼓掌聲突然響了起來,眾人后望,幾人從門外魚貫而入。走在前頭是個中年男士,棕色的頭發用發臘固定并梳往腦后,每一根發絲所在的位置如同經過精心計算般,顯現出一絲不茍的品質。
海藍色的雙眼里滿溢笑意,可若往深處看,會發現這人的眼瞳深處實是一汪蔚藍的冰洋。出自名匠之手的西服剪裁得體,從領子到袖口的做工經得起最挑剔的審視。一條黑白相間的條紋領帶,在起到裝飾點綴作用的同時,也進一步強調主人那高效實干的氣質。
看到這個男人的時候,阿爾斯泰為之苦笑。這個人正是霍恩的死對頭,亞歷山大家族的族長梅因。
梅因遠遠便開口說道:“霍恩先生真是大手笑,出手就是一噸鉑金。別人不知道的,還以為貝思柯德財大氣粗。但我看最近的年度報表,貝思柯德在各項財政收入都比同期縮減了30。霍恩先生,這一噸鉑金不會是你壓箱底的老本吧?”
霍恩不動聲色,淡淡道:“貝思柯德再不濟,也不某些有點運氣,便自鳴得意的暴發戶強。”
梅因直接坐到霍恩席間的桌子上,這其實是一種很不禮貌的行為,可他偏是坐得一付理所當然的樣子。考慮到亞歷山大家族在短短二十年間,從名閥中墊底的家族一躍成為世家新貴,倒也沒人敢指責梅因的不是。因為這個家族有今天,和當年接過族長重擔的梅因有密不可分的關系。
“亞歷山大家自然比不過霍恩先生的家族底蘊,但一點小錢還是拿得出來的。”梅因微笑著看向大屏幕,目光在眾多少年的頭像上掃了一遍,最后道:“我看那個叫安斯的小子挺順眼的,就給我投個兩噸鉑金吧。”
頓時,大廳一片嘩然。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來梅因正向霍恩挑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