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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一在新宿的房子是一處出租屋,跟普通工薪階層上班族的住的地方沒什么兩樣,在看見那四層老樓白堊片都開始剝落的墻壁,林年和曼蒂算是信了良一說自己是只窮狗的事實。
“你不是說你月薪二三十萬萬日元嗎?為什么不租好一點的地方住?”樓梯間上曼蒂跟著掏鑰匙的良一后面問。
“住的好又有什么用?每天足不落戶,有些時候一次麻煩點的任務就得在外面好幾天,就算住五星酒店也是浪費錢而已。”良一叼著煙輕車熟路的一巴掌錘在一旁的感應燈上點亮了樓道。
“這種節儉精神很好,錢不如存下來以后買房子。”林年點了個贊。
“看見什么想要的就買,逛一趟風俗店陪酒女聊的來就給錢,所以我沒存款,現在沒餓死的原因是任務的便利可以讓我去各種地方吃霸王餐。”良一說。
林年默默收回了自己的贊。
走到了走廊上,一整排都是住戶的門黑色的垃圾口袋成堆擺放在門口,不少垃圾袋還被過路人不小心踹到灑了出來也沒人打理,足以見得這棟宿舍樓的條件如何。
良一走到204號門前抬手把煙在墻壁上杵熄了掏出鑰匙開門,林年和曼蒂都靠在后面的欄桿上俯望街道,上午還住五星酒樓下午就來民宿了,講真這算不算是旅游欺詐,事后可以向本家投訴要求精神損失費嗎?
大門被打開,室內的燈光照在了走廊上,房間里居然早已經有人了。
欄桿上窺見門后光亮和跑來人影的林年下意識握住了袖口里的刀柄,但一旁的曼蒂猛的抱住了他的手臂直呼:“師弟,冷靜!師弟,冷靜!別又被嚇著剁人腦袋了。”
“ただいま(我回來了)。”
“おかえり(歡迎回來)。”
良一走進玄關脫鞋,一個年輕的女孩穿著拖鞋小跑過來幫他脫風衣,門外手都握到刀上的林年眉毛都挑到發際線了看著這格外‘溫馨’的一幕。
“哦,忘了跟你們說了,這是千尋,現在暫時跟我一起住。”良一看了一眼愣神的林年解釋。
“今天有客人啊...我叫青代千尋,多謝各位照顧良一了,還請多指教。”被叫作千尋的年輕女孩身上還穿著圍裙,在背后擦了擦手拘謹的向著門外的林年兩人鞠了一躬。
林年和曼蒂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了,走進玄關后前者古怪的看了良一一眼:“你女朋友?”
“不是。”良一換上拖鞋踩上了木地板。
“你親戚?”林年想了想又問。
“也不是。”良一回頭看了他一眼:“千尋是我從街上撿回來的,暫時跟我住在一起。”
林年和曼蒂的神色更加詭異了,這個‘撿’字也未免太過微妙了一些。
“沒什么其他故事,半年前上班的時候遇到千尋,她沒地方住,我剛好經常不回家房子空著也是空著,所以我們就干脆住在一起了。”良一從鞋柜了找了兩雙一次性拖鞋拆開放在了林年兩人面前。
“還真是撿回來的,現在你們日本人已經不局限于在野外抓寶可夢了嗎?”曼蒂對這套說辭感覺到了驚悚。
“近年來這種‘神待少女’算是蠻常見的吧?”良一帶著兩人走向客廳:“新宿池袋那邊很常見的現象,被辭職暫時找不到工作、便利店打完工發現錢不夠多、跟家里人吵架離家出走的這些女孩都會聚集扎堆在一起等人領她們回去住一晚,或者一長段時間。”
“現在日本已經魔幻到這種程度了嗎?”林年感覺有些幻滅,記得當初他還嘲笑過自己的某位路姓同學,說他在動漫里看到的在雨中靠坐便利店墻角吃過期面包,跟流浪貓一樣等著被領養的不幸少女是不存在的,但現在看起來自己好像被狠狠地打臉了。
身為女性的曼蒂反應也不小,但害怕被廚房里哼著歌做菜的女孩聽見刻意壓低了聲音:“這是蓄意誘拐吧?這一定是蓄意誘拐吧?”
“誘拐需要基于哄騙、謊言以及不切實際的許諾,我跟她的關系沒那么復雜。”良一聽見了曼蒂的悄悄話開口說道。
“那他知道你是本家的人嗎?”林年問。
“不知道,我跟他的關系只是我提供住處,她打理家務而已,對于我的工作她不需要知道那么多。”良一面無表情地說。
“就真的只是家務這么簡單?”林年和曼蒂統一投出了質疑的眼神。
“就這么簡單,還能復雜到哪里去?”良一瞥了兩人一眼,后者動作一致的撓了撓眉心避開了這滿懷正義的視線。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住別人家里就少管那么多閑事兒了吧。
“之前關東煮沒吃飽吧?再吃點兒?”客廳跟廚房的連著的,良一走到碗柜前多端了兩幅碗筷放到桌上。
問題轉到了吃喝上,林年和曼蒂放棄了正義的逼問,老老實實跑去洗手洗臉了——曼蒂和林年都懷疑自己臉上還有黑的地方。
做完準備工作坐回到餐桌上,四個人各占一方氣氛有些沉默。
脫下圍裙的青代千尋立刻從家庭主婦的位置轉成了標志的學生,林年和曼蒂都用余光觀察著她,預估年齡不超過17歲,大學生?不...應該還是個JK(女子高中生),撿個未成年回來當家庭主婦,真是讓人羨...罪大惡極!
“怎么感覺都在看我...”青代千尋咬了咬筷子有些尷尬地看向良一。
“好奇而已,這兩位是工作上的朋友,從國外來的外國友人,一個來自中國,一個來自...”良一看向了曼蒂。
“西班牙,但從記事起在美國長大。”曼蒂露出笑容半舉起手跟千尋打了個招呼。
“看起來良一哥是在大企業上班啊。”青代千尋像是發現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看向良一。
“一般企業而已,他們今晚沒訂到酒店,所以暫時在我家住一晚。”良一說。
“是嗎?那今晚我和良一哥一起睡沙發吧!”青代千尋說
“可以。”良一點頭。
“不,沒事的,是我們叨擾了,應該我們睡沙...”曼蒂跟回頭看了眼客廳的沙發忽然住嘴了,因為那玩意兒委實不像是并排擠得下兩個人的樣子,如果她跟林年想睡那兒,鐵定就得一個人抱著另一個人。
“睡沙發?我沒什么所謂。”正在低頭吃飯的林年沒來得及回頭下意識說。
“我想我有點所謂...”曼蒂哭喪著臉撤回了前言睡沙發的事情,趁著外出任務偷吃師弟,回學院后自己會被林弦宰掉吧?
“你這個年紀還在上學嗎?”夾了一筷子菜,林年看向青代千尋隨口問。
“在讀高三,就在附近的女子學院就讀。”青代千尋也在悄悄打量著林年:“這位客人怎么稱呼呢?怎么感覺口音有些大阪腔啊?”
“姓林,口音的問題我也不是太清楚,別人教我的時候就這樣教的,說是這樣的日文更加地道。”
“林君啊,大阪腔的話的確在大阪那邊更帶地方特色呢,只是在我們東京這邊說大阪腔有顯得有些奇怪了。”青代千尋微笑著解釋。
“明白了。”林年吃著飯面無表情地在心里記了芬格爾一筆,遠隔大洋外的芬格爾打了個噴嚏拔劍四顧心茫然。
“林君這個年紀就在大企業上班真是厲害啊。”青代千尋也開始仔細地觀察林年,發現這個男孩其實年紀跟自己差不多,甚至可能還比自己小一些,現在卻以良一的同事身份出現在了家里。
“沒什么難的,好好學習就行了,等你畢業之后上個好大學出來大概就能自給自足租房子住了。”林年低頭刨飯。
“是啊,一直擠在良一哥的家里也怪不好意思的,良一哥也經常在外面工作不回家,我也沒什么能幫上忙的,希望以后工作之后賺到錢能報答良一哥吧。”青代千尋輕輕低笑著說。
這下林年沒什么好說的了,女孩心甘情愿打理家務還要日后報答你,這說是誘拐得需要多高級的誘拐技術才能拐這么個寶藏回家?
“反正我也是孤身一人了,有良一哥在,簡直就像是又有了家人一樣呢。”青代千尋又笑著說。
吃飯的林年聽見這句話后愣了一下,看了眼青代千尋,之后都沒說出話來。
這頓飯也就在匆匆無言中吃完了,千尋主動收拾碗筷,林年想幫忙也插不進手,倒是曼蒂靠著同性的親和力擠進去幫忙了,他只能老老實實的坐去了客廳的沙發上看電視。
電視里播放著八點檔搞笑綜藝節目,良一也坐到了一旁拿起了桌上的穿著糖果的盤子遞了過來,林年隨意抓了一顆緩慢的剝著糖紙問:“她是孤兒?”
“是。”良一也剝了顆糖丟嘴里嚼著。
“孤兒院領出來的嗎?”
“不算。”良一說:“她的事情我有責任。”
林年剝糖紙的動作停頓了一下投去了疑惑的神情。
“以前出過一個任務,說是有危險混血種在新宿進行搶劫活動,專挑夜總會出來的大老板下手,好幾次差點死了人,義隆組長就讓我去看看什么情況。”良一開了瓶冰啤酒:“結果沒什么新意,我找到了那個混血種,他襲擊我然后我一槍打爆了他的心臟。”
“這跟她有什么關系?”林年看了眼廚房里忙活的青代千尋。
“她是那個危險混血種的女兒。”良一喝了口酒:“她的母親死于難產,家里沒有別的親人事發的時候還在讀高一,我打死了他的老爹她也就沒地方回去了,所以干脆就把她撿了回來。”
林年頓了一下然后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你撿回來了一個麻煩。”
“怎么說?”良一神色不變。
“混血種的子嗣...也有幾率是混血種吧?”林年問。
“她不算是。”良一說:“帶去本家檢查過,就算有些龍族血脈也很稀薄,屬于一輩子沒機會覺醒的那種。”
“所以你的工資都用在這里了。”林年笑了笑。
“要不了多少錢。”良一忍受不了電視機里搞笑藝人夸張的笑聲按下遙控板換臺了。
“其實我最開始還以為你們是那種關系。”林年不好意思地說。
“什么關系...你是說皮肉關系?”良一說:“要胸沒胸,要屁股沒屁股,為什么我不去嫖?”
這個話題超綱了,林年側了側頭沒接這茬換了個話題:“像這種遺孤本家不管嗎?”
“大概率也就送比撫恤金送去孤兒院,你應該知道那種地方不該是一個孩子待的。”良一說。
林年愣了一下,看了良一一會兒才說:“你也是?”
良一點了點頭:“像我們這種人身上都是有標簽的,你也不例外。”
“你幾年?”
“從小。”
“我也差不多。”林年沒來由覺得身邊一直兇神惡煞的男孩親切了許多。
“你是因為負罪感才收留他的嗎?”
“處理危險混血種是我的本職工作談不上負罪感,你今天早上殺的那個混血種和今晚的槍手會有負罪感嗎?”良一反問。
“沒有。”林年說:“一個已經不是人了,另一個想要剝奪人的生命,為什么我會有負罪感。”
“我也一樣。”良一說。
“那為什么還要擔下這一筆責任?”林年問:“我是跟我姐一起出孤兒院的,我知道她當初照顧我那段時間可不容易,你大概率也一樣。”
“這種事情有什么為什么嗎?”良一躺在了沙發上看著電視:“能幫就幫了。”
林年頓了一下后也點了點頭:“你跟我姐一樣,我當初問她為什么那么照顧我,她也說看你可憐兮兮的,想幫就幫了。”
“你有個好姐姐。”良一舉了舉啤酒。
“你算也是個好...哥哥?”
出去橫行霸道吃夜總會的霸王餐喝免費的香檳,只因為少在家吃飯就能少雙碗筷省一份錢,節省下來的工資全部給家里的女孩交學費和學雜費,誰又知道一個混跡黑道下手狠辣的男孩又是如此心懷溫柔呢?
林年沒來由想起他們之前進門的一幕,自己以前回家的時候自己老姐也總是做好了飯說一聲“回來了”?他們倒是出奇的相像。
他無端笑了笑把糖塞嘴里。
廚房里,洗碗的青代千尋忽然小聲的“啊”了一下,身邊的曼蒂下意識用英文問了一句:“whats_wrong?(怎么回事)”
“之前良一哥公司里有人寄來了一個金屬箱子說是禮物,讓我等他回來后打開箱子把里面的東西轉交給他,我差點忘了。”青代千尋吐了吐舌頭小聲說道。
曼蒂愣了一下,聳了下肩轉頭又繼續洗碗了,因為語言不通的緣故,千尋能聽懂她說的簡單英語,但她卻壓根聽不懂這女孩用日語嘀嘀咕咕在說什么,只能看著女孩帶著笑容小跑進了不遠處的房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