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女子就是這性子。”王同業笑道,擺擺手,“你去吧,她讓你怎么樣你便怎么樣就是了。”
翠芝應聲是下去了。
祖孫二人又接著釣魚誰也沒說話。
“你不覺得這女子敢和離很大膽嗎?”王同業先忍不住,轉頭問道。
“她膽子不大嗎?”王大公子說道,說著話再次抬手,又一條魚躍出水面。
王同業帶著幾分憤憤轉過頭不看他了。
祖孫二人又各自沉默著。
“宜修啊。”王同業忽地又轉過頭,說道,“你覺得這齊娘子怎么樣?”
王大公子這次魚竿一抖,并沒有再釣上魚來,而是帶著幾分驚愕看著自己的祖父。
“爺爺,不帶這樣打臉的。”他苦笑一下說道。
大家都是聰明人,一句話就知道對方什么意思,王同業也沒想瞞著。
人家定西候府剛和齊娘子和離,他們這邊就上前提親,那定西侯府成了什么…
這可是響亮的耳光啊。
“臉都是自己打的,別人誰打的了,等著吧,定西候府打臉時候多了。”王同業嗤聲笑道。
王大公子沒說話,繼續看著水面。
“我是看你膽子也不小,經得住嚇。”王同業看他一眼,捻須笑道,“再說,愛英都去世那么多年了,你也該再續一房了,巧姐兒也大了,沒個女孩子樣,該有個主母教養了。”
王大公子忍不住笑了。
“你想讓齊娘子教養巧姐兒女孩子樣?”他笑道。
王同業咳了一聲,眼前似乎出現一大一小舉著棒子出門打架的場面….
“我就一說,同意不同意還不是你自己做主,我可不像定西候那沒腦子的。”他說道,說到這里手上傳來感覺,頓時大喜抬手。一條手掌大小的魚兒晃晃悠悠的挑起來。
王同業發出幾聲難掩的哈。
王大公子笑了,將手里的魚竿不動聲色的抖了抖,水面漣漪,正要咬鉤的魚兒逃開了。
齊悅踏出千金堂的時候,天色已經蒙蒙黑,翠芝門外等著,見她出來忙拿著斗篷。
“齊娘子,晚上涼。”她殷勤的笑道。
齊悅笑著道謝沒有說什么。
“..我今日回去看了老夫人,在家里吃了飯,老夫人和大夫人讓我把家里做的甜羹給齊娘子拿了來…”翠芝一行走一行說。
齊悅隨和的答話。覺得這個丫頭有些更熱情了,難不成王同業要把這個丫頭送給自己?所以這丫頭準備好好的跟未來的領導拉關系了?
她自己想著笑了。
剛走到門口,斜刺里就沖出一個人。嚇了翠芝一跳,叫了聲。
這聲音響起,那邊的門就打開了,元寶抱著掃帚就沖出來。
“黃公子啊?”齊悅看清站在面前的人,忙制止住慌亂丫頭和元寶。
夜色里少年直愣愣的站著。
齊悅剛想問你怎么來了。就明白了,和離書要知府大人的印臺,那么黃子喬肯定知道了。
“沒事,我沒事,真的是我提出來的。”她便笑道。
“我幫你打他!”黃子喬憋了半天說道。
“謝謝你,不用了。”齊悅笑道。
黃子喬不說話了。卻也沒走,低著頭看腳尖。
翠芝打量這少年,暗道誰家的小孩子。看年紀也不過十五六歲,可是十五六歲也不能算小了,都要到了說親的年紀了,這么晚了,這是做什么啊…
“小喬。你可是第一個來看我的。”齊悅笑道。
黃子喬抬起頭。
“這種事,誰想第一個來!”他吭聲說道。
齊悅笑了。
“謝謝你。你關心我我知道了,時候不早了,我不能請你進去坐了坐了。”她說道,“快回家去吧,免得你家人擔心。”
黃子喬也不說話轉身走了,一陣風似得消失在夜色里。
“世上還是好人多啊。”齊悅笑道,看著黃子喬的背影,“值了!”
翠芝也聽不懂她說什么,當然更不會傻到追問這少年是誰。
家里的婆子和守門的男人也出來了,提著燈,巷子里亮起來,迎著齊悅邁進門。
夜色深深,齊悅屋子里的燈熄滅了,這個時候,定西侯府中大多數屋子的燈都還亮著。
幾個丫頭提著燈停在常云起院門前。
“二小姐三小姐。”丫頭開門,看到外邊站著的人忙施禮。
裹著大斗篷的二小姐便要抬腳進門。
“二小姐,三少爺在讀書,說不讓打擾的。”丫頭攔住,帶著幾分不安說道。
常淑蘭愣住了。
“哎呀都什么時候了,還不讓打擾,家里出這么大的事,三哥怎么回事啊。”三小姐常慧蘭急道。
丫頭為難的笑,但身子半點沒移開。
“三少爺說考期臨近了,所以…”她堅持說道。
“喂,是大嫂的事啊!”常慧蘭急道,“他怎么還讀的下去?這些天都沒見他出來過,哪怕到父親母親哪里露個面!他什么意思啊!”
她說著就要往里闖,常淑蘭伸手拉住她。
“三妹,算了。”她說道,看了眼院內,“這時候,避一避也是可以理解的。”
常慧蘭氣的打哆嗦。
“別人避也就避了,枉他還吃了那么久大嫂親手做的飯菜!真是..還不如喂狗呢!”她大聲說道,故意要里面的人聽到。
常淑蘭拉住她嘆口氣。
“走吧。”她說道,沒有再看這邊一眼。
“大嫂離開已經成了定局了,人走茶涼,誰還會在乎她啊。”常淑蘭喃喃說道,忍不住抬手擦淚。
怎么突然就變成這樣了?
明明前幾天她們還歡笑炎炎,家里從來沒有那么多的歡聲笑語,就跟做夢一樣,如今看來果然是夢。現在夢醒了。
常慧蘭一個趔趄,差點崴倒。
“怎么燈都滅了?人呢?都不管了嗎?”二小姐看著路邊黑了燈,再看腳下明顯沒打掃的路,豎眉喝道。
不知從哪里跑出來一個婆子慌張的將燈點亮了,跪下叩頭。
“算了,現在大家心里都惶惶的..”常淑蘭拉了拉常慧蘭嘆氣說道。
姐妹二人誰也不再說話,并肩慢慢的走遠了。
這邊常云起的院子里,丫頭推門進了書房,屋子里亮亮的燭火,常云起伏案專心研讀。
丫頭輕輕將一碗湯羹放到桌子上。
“少爺。吃點宵夜吧,要熬一宿呢,要不然身子頂不住。”她低聲說道。
常云起嗯了聲。放下書,大口大口的吃起來。
幾日不見他的眼底發青,人也瘦了一圈,但眼睛卻越發的有神。
三口兩口就吃完了,放下碗。接著拿起書。
“少爺,你可別熬壞了。”丫頭再忍不住哽咽說道。
常云起手里拿著書笑了笑。
“我不會熬壞的,”他說道,“你放心,我沒事,我一定會好好的。我要做的事還很多呢。”
丫頭點點頭,將燈挑亮退了出去。
過了一夜,定西侯府少夫人和離的事在永慶府有頭臉的人家便都傳遍了。雖然不出門,但架不住人家上門來問,曾經期待自己求了皇帝親筆批折子的榮耀事終于如愿人人皆知了,但結果卻完全不是他想象的那樣。
沒有羨慕,沒有恭喜。更別提踏破門檻的提親,只有不解迷惑以及心思詭異的揣測。
定西候閉門謝客。閉上了門卻閉上心里的怒火。
這一切,都是因為那個女人!
千金堂一向開門早,尤其是最近兩邊用著匠人,兩邊的院落房屋已經起了基本的雛形,現在木工們都在忙碌,加班加點,因此門開的更早了。
太陽升起的時候,院子里的木匠們已經忙碌起來了,就在這時,一陣腳步聲在門前亂亂的響起。
“是送木料的來了吧?”管事的工頭說道,一面聞聲就出來了,剛到門邊,就見十七八個人涌進來,手里拿著棍棒,清一色的護衛打扮,為首的一個男人四十多歲,帶著狗皮帽子,穿著襖子,一臉倨傲。
“你們?”工頭愣住了,張口問道。
話剛開口,這邊為首的人就將手一抬。
“給我砸!”他喊道。
“你們干什么?你們什么人?”工頭的驚叫響起來。
噼里啪啦的擊打聲響起來,這邊頓時亂了。
“師父,師父..”胡三連滾帶爬的沖進來時,齊悅剛吃過早飯準備出門。
看著跌進來的胡三衣服被扯破,抬起頭臉上還有棍棒留下的痕跡,齊悅嚇了一跳。
“這是怎么了?”她忙問道。
胡三張張嘴,又咽回去。
“師父說,今日千金堂歇業,你不用去了。”他說道。
齊悅看著他,神色漸漸凝重起來。
“媽的。”她吐出兩個字,抬腳就往外走,走到門口又停下,順手拿起門后的門栓大步出去了。
院子里的人都愣了,元寶第一個反應過來,他撈起墻角的掃帚就跟了出去。
“師父,師父,你別去啊。”胡三喊著沖出去。
“這這是干什么?”翠芝說道,看身邊的婆子以及守門的男人。
“還能干什么!又不是沒干過!打架唄!”那男人最先明白過來,跺腳說道。
打架?翠芝和婆子有些惶惶。
“我..我去,告訴老太爺。”翠芝說道,撒腳就跑。
那男人和婆子對視一眼。
“你看家。”男人說道,左右尋摸不到趁手的東西,干脆扛起屋子里的條凳沖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