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歸德風云
崇禎十八年三月五日,河南歸德府治商丘。
滿清豫親王多鐸統率數萬大軍分三路來攻的消息已經傳來,猶如烏云一般壓在商丘上空,整個城池十多萬軍民人心惶惶。
八旗兵的殘暴在北方廣為流傳,其數次入關搶掠,山東京畿一帶的百姓深受其蹂躪屠戮,而歸德府距離山東如此之近,自然久聞八旗兵的兇名。
崇禎十五年以來,整個河南順、明兩方勢力交錯。南陽、豫西北各府縣早被順軍攻占,就連省會開封也沒于滾滾的黃水之中。大明能夠控制的唯有和南直毗鄰的豫東各府縣。而商丘就是其中最大也是最重要的城池,河南巡撫越其杰也就以商丘為治所。
而現在,清兵攜擊敗闖賊之勢揮兵南下,意圖滅明,而歸德府成為阻在其面前的第一道障礙。
多鐸手下有八旗兵四萬余,其中還有一萬多精銳的外蒙騎兵。而商丘城內,原本只有士兵五千人,即使加上應召匆匆從睢州而來的河南總兵許定國部,總兵力也不過一萬出頭。清兵大軍壓境,想守住歸德府所有州縣已不可能,唯有集中兵力于府城商丘。
府衙內,巡撫越其杰和歸德知府袁樞相對無言,不知道該如何破解現在的局面。
“中丞大人您真的給江北總督府發了求援的文書了嗎?不知道援軍會什么時候到?”知府袁樞再一次問道。
“早在年前我就給揚州去信,報告清軍的動向并求援兵防守歸德。就在上月清兵出潼關東下時,我又一次派人往揚州求援。想必,想必援軍應該快要到了。”越其杰猶豫著說道。
于是,二人再次相對無言。三個月前已經求援,到現在還沒有一兵一卒前來,這意味著什么二人再明白不過。朝廷根本就沒有把歸德府放在心上。
“平南侯好大的名聲,也不過是一庸碌之輩!”終于,知府袁樞咬牙罵道。他無法辱罵朝廷君王,只能把矛頭對準手挽兵權的平南侯陳越。
“就在年前,闖賊龜縮關中西安,滿韃急著剿滅闖賊,黃河兩岸各府兵力空虛至極,若是那時能派出一支精兵,收復河南山東輕而易舉。可嘆平南侯手挽十萬大軍,卻貪圖揚州之繁華安逸,錯過了如此大好時機。”袁樞喟然嘆道。
越其杰點點頭,對袁樞的說法深以為然,自從半年前他被派到河南任巡撫,便一直殫精竭慮試圖恢復朝廷對整個河南的統治。可是沒有朝廷軍隊的支持,緊靠他這個空頭巡撫,雖然費了好大的力氣,卻全然沒有效果。
“眼下滿韃大兵壓境,以城中這萬余軍隊,想守住城池何其難也!”終于,袁樞絕望了起來。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你我既為大明臣子,自當一死報效朝廷!”越其杰慨然道。
“是,中丞大人。”聽著越其杰慷慨的話語,袁樞的神色也堅定了下來。
“就讓你我一起,組織全城士紳百姓一起出力,把這商丘打造成銅墻鐵壁,成為滿韃的噩夢。”越其杰道,“商丘城高濠深,有十多萬百姓,有一萬軍隊,又有足以吃上數月的糧食,只要咱們竭盡全力,守上三五個月不成問題。有這么長的時間,足夠朝廷做好抵擋的準備了。”
“卑職愿為第二個張巡許遠,讓商丘成為第二個睢陽!”袁樞深受鼓舞,慨然道。
歸德在唐朝時有名睢陽,安史之亂時,張巡和許遠在睢陽抵擋安祿山叛軍長達十個月之久,使得叛軍無法越過睢陽進攻江淮。當時張巡屬下僅僅七千軍隊,面對的卻是數十萬的叛軍,和今日之商丘形勢何其相似。
都曾經苦讀詩書、都有著進士的功名,對唐朝這這段典故二人熟悉無比,便決心以前賢為榜樣,把商丘打造成第二個睢陽!
然而理想有多豐滿現實就有都骨干,雖然二人慷慨激昂,可和他們同樣想法的卻不是太多。當越其杰和袁樞以巡撫知府的名義下令,命令城內鄉紳們慷慨解囊,捐獻出家里的錢糧助軍時,卻受到了鄉紳們的抵制。
鄉紳們紛紛訴苦,以天災人禍田地減產等種種理由,對官府征集糧餉的命令進行抵制。三天時間,官府僅僅收到了兩千余兩銀子三四百擔的糧食,這讓越其杰和袁樞目瞪口呆。
想抗擊圍城的清軍,必須組織全城的青壯一起守城。而守城自然需要糧餉,沒有糧餉什么都別談。
不僅鄉紳們對官府的命令置若罔聞,就連城內的軍隊也鼓噪不安。商丘守將李際遇和河南總兵許定國先后向巡撫越其杰逼餉,聲稱軍隊已經數月沒有下發糧餉,若是繼續下去別說抗清了,甚至會出現嘩變的可能。
這一切都讓越其杰和袁樞二人處于深深的焦慮之中。
就在二人一籌莫展之時,突然有人前來拜見,自稱是平南侯陳越的手下。
“你是平南侯的人?”越其杰狐疑的看著面前這個又黑又瘦的年輕人。
“平南侯幕府敵情司劉能見過巡撫和知府大人。”劉能恭敬的向二人行禮。
“敵情司?”越其杰微皺眉頭,陳越組建幕府的事情并非什么新聞,越其杰身為朝廷大員自然也多有耳聞。不過對其中具體的細節卻知之不詳。
“平南侯派軍隊過來了?”知府袁樞卻沒有想那么多,驚喜的問道。他還以為劉能是陳越派出的先頭軍隊。
“沒有......”劉能苦笑著搖頭,據他所知,陳越并未派兵歸德府的打算。于是袁樞的臉色一下子難看了下來。
“沒有援軍,平南侯派你前來究竟是做甚?”越其杰不悅的問道。
“我來見二位大人并非是受到我家侯爺的命令,而是恰巧就在商丘,聽聞二位大人遇到了難題,這才前來為二位大人獻策。”劉能解釋道。
“獻策?你一個武夫又懂得什么?”袁樞冷笑道,就想讓人把面前這個年輕人趕走。既然不是奉陳越的命令前來,對他也就沒必要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