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齊進門時,卻被門前的侍衛攔下了。
西晨風心里著急,然而還是好聲好氣的說道:“我有急事要見你們三少爺!”那侍衛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面上露出了幾分詫異,“我們少爺方才匆匆出去了。”出去了?“西晨風一愣,一時之間倒不知該如何了。
靜虛急得了不得,暗中推了推西晨風,“大哥,現在可不是婆婆媽媽的時候了,三夫人那邊,可是一刻也耽誤不得!”西晨風這才如夢中驚醒般,生硬的點了點頭,“你說得對,不管怎樣,先進府再說。”想了想,又說道:“可你是頭一回進府,又怎知三夫人身邊的人,是否會相信你?”
靜虛就露出了幾分難色。
正在這時,卻見阿羅匆匆忙忙從里間奔了出來,幾乎與西晨風撞個滿懷。二人四目相對,俱露出了驚喜之色。西晨風就忙拉住了阿羅的袖子:“快,去尋你們少爺回來,我有大事要和他說。”
阿羅急得滿頭是汗,直跺腳:“三少爺去了祠堂,直挺挺跪了一個多時辰了……”西晨風大吃一驚,詫異道:“他不是一向不信這些的么?”“現在又有什么法子!”阿羅聲音微微顫抖,湊近了一步,壓低了聲音說道:“三少爺心急如焚,在祠堂前發愿,說愿意折壽二十年,換得三夫人母子平安……”
這種事情,一向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縱然是不大信,可對于祖宗的尊重和信任,卻是真切的。一般人,若不是到了走投無路的時候,極少會許下如此狠毒的誓言。
西晨風心里猛地一顫,再也沒有任何遲疑,拉著靜虛到了阿羅面前,說道:“這是舍妹,也懂幾分醫術,聽說三夫人不大好,特地來看看的。你快些去尋三少爺回來,說不準事情還會柳暗花明。”
阿羅急急忙忙點了點頭,立刻和守門的侍衛說了一聲,徑直帶著西晨風兄妹二人進了府。到了杜懷瑾院子外,見著回廊上丫鬟們個個神色匆匆,腳步如飛,心知不大好,就立刻喚了一個小廝過來:“你即刻去尋三少爺回來,就說三夫人有救了!”
那小廝得了令,一溜煙的出門了。
阿羅就帶著靜虛到了耳房外,高聲朝里喊了喊:“秋水姑娘可在?”里間秋水聽得是阿羅的聲音,立刻就放下手里的銅盆,撩簾而出,“怎么了?”阿羅就指了指靜虛,“這位姑娘據說懂醫術,特地來為三夫人接生……”
秋水看了靜虛一眼,眼中驀地一亮。
隨后眼里泛起了水光,也顧不上許多,跪在了靜虛面前:“靜虛姑娘,您若是能救我們三夫人一命,我情愿日后做牛做馬來報答您的恩德。一輩子供您驅使,若是有違誓言,定叫我不得好死,天打雷劈!”
這可算得上是最重的誓言了。
靜虛忙彎下身子,親自扶著秋水起身,眼眶也是一紅,“若不是三夫人,今日我兄妹二人,還是天各一方。我如今略施綿力,也不用記掛在心上。”一面說,一面朝著耳房走,“我去看看三夫人!”
秋水急急趕在前面,撩起了簾子。
靜虛的進門讓安媽媽幾個愣在了當場,隨后呵斥道:“這里是產房,兵荒馬亂的,不相干的人不要進來胡鬧!”秋水只裝作沒有聽見,湊到沈紫言耳邊低語:“夫人,靜虛來為您接生了。”沈紫言正是奄奄一息的當口,心里卻是一片清明,雖說口里說不出話,眼角卻是滑落了兩串淚水,而后手指輕輕點了點秋水的手背。
秋水會意,立刻就站起身來,望著安媽媽幾個說道:“我們夫人說,讓靜虛姑娘試一試。”安媽媽上前一步,面上明顯露出了幾分惱怒。卻被苗媽媽拉住了,使了個眼色,笑道:“我們一時也沒有別的法子,何不讓這位姑娘試試?”
靜虛是方外之人,也不拘泥,直接就撲倒了床前,細細診脈。安媽媽見著她倒有幾分架勢,面上的不屑之色漸漸散去。靜虛撩開被子看了看,從腰上抽出一條腰帶來,打開來去,卻是長長短短,一排的銀針。
靜虛就對沈紫言低聲說道:“我現在要用銀針替你止血,你現在的境況,只怕是要血崩……”沈紫言雖不知血崩到底為何,可方才也聽著安媽媽提起過一言半語,只道是自己活不成了,萬念俱灰,聽得靜虛的口氣似乎還有救,立刻眨了眨眼睛。
靜虛就抿了抿嘴,“只怕是有些痛,你暫且忍一忍。”沈紫言又眨了眨眼。
一根根銀針刺進了沈紫言的穴位。
靜虛雖然緊張得出了一身汗,可出手快而穩,倒也沒有給沈紫言帶來多大的痛楚。果不其然,隨著她的動作,沈紫言覺得下身的墜重感又加重了些,用盡力氣擠出了一句話:“孩子……可還保得住?”說完這一句,已是上氣不接下氣。
“這是要看因緣了。”靜虛手下不停,一針針刺在她穴位上,“我也沒有十足的把握。好在楚大夫看著我是女流之輩,特地教了我不少,只是不知是否當真會有用。”沈紫言明白過來,靜虛說到底,還是姑娘家,從前定然沒有為人接生的經驗。
也就是說,這次算是賭上一把了。
沈紫言卻愿意相信她這么一回。
或許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前世落魄時遇見靜虛,幸得她開解心結,這一世,她念在前世的舊情幫了她,而現在,她就來醫治她了。不早不晚,剛好是在楚大夫云游四海,教給她醫術以后。這或許,就是上蒼,最為巧妙的安排吧。
沈紫言口不能言,只能靜靜的盯著靜虛,卻始終不敢去看她的手。
也不知過了多久,才聽靜虛長長的松了一口氣:“好了。”沈紫言心頭一松,隨即又有些焦急,很想問問孩子的消息,只是再也無力說話。靜虛見著她眼中的焦急,微微一笑,“你不用著急,暫時先吃點東西,再養養體力。”
不用她吩咐,秋水立刻親自端了一碗燕窩粥進來。沈紫言哪里有不從的,也不管是否吃得下,食不知味的吃完了整整一碗。靜虛這才笑道:“你這可算是九死一生,安安穩穩的躺著,馬上就能生下孩子了。”
沈紫言大喜過望,望著靜虛的眼中,漸漸泛起了水光,充滿了感激之意。
隨著一陣劇痛襲來,沈紫言幾欲暈厥。卻聽得靜虛在耳邊不住低喊:“快用力,孩子要出來了!”沈紫言依著她的話,握緊了雙拳,不斷使力。卻不知何時,手中已握住了另一雙手。
沈紫言對于這雙手并不陌生。
順著兩人緊緊交握的手望去,就見到風塵仆仆的杜懷瑾,正緊張兮兮的望著她。
緊接著就是安媽媽等人的驚呼聲:“三少爺,您怎么來了!”
杜懷瑾看也沒有看她們一眼,愛憐的摸了摸沈紫言的額頭,溫聲道:“我在這里陪著你,不要怕。”沈紫言眨了眨眼。靜虛完全視二人作無物一般,只不住呵斥:“用力,再用把力!”隨著她的一聲聲提示,到最后,沈紫言只覺自己有如漂浮在海上,昏昏找不到歸宿。
而后也不知過了多久,沈紫言只覺渾身力氣被迅速抽空,太陽穴猛的一跳,然后就是靜虛驚喜的呼聲:“出來了!是個男孩子!”耳房里傳來此起彼伏的歡呼聲。安媽媽幾個忙湊了上去,欲抱過孩子出去清洗,卻被杜懷瑾一把奪過,一連看了好幾眼,幾乎落下淚來,對面色蒼白的沈紫言泣道:“紫言,我們也有兒子了……”
沈紫言卻依然不敢松懈下來。
她清楚的記得安媽媽的話,她腹中應該還有一個孩子。可是靜虛一時間,竟沒有察覺。
沈紫言唯恐一耽擱,便橫生出什么意外來,也不知哪來的力氣,撐起身子,沖著滿面喜色望著杜懷瑾抱著的孩子的靜虛大喊:“還有一個孩子!”靜虛大吃一驚,立刻轉過身來看了她一眼,“你說什么?”
沈紫言低低喘了一口氣:“我懷的是雙生子……”
靜虛懊悔的拍了拍自己的頭,“都怪我,得意忘形了!”一面說,一面又掀開了被子。有了前一個的經驗,這第二個孩子生出來的格外順利。幾乎沒有令沈紫言費多少力氣,就輕而易舉的出來了。
靜虛望著那孩子,喜不自勝:“看來這孩子倒是個乖巧的,知道不折騰母親。”沈紫言心里漾開了一陣陣的喜悅,眼巴巴的看著孩子,虛弱的笑了笑,“給……我……看看。”靜虛一聽,忙將手中的孩子遞到了沈紫言枕邊,笑道:“是個女兒。你可算是圓滿了,頭胎就得了一兒一女。”
沈紫言睜大著眼,還來不及看清自己的女兒生得什么模樣,就覺眼前一黑,暈厥了過去。
杜懷瑾大驚,立刻抱著孩子就撲了上去,“紫言!”
大好的日子,子夜卻卡神附體,卡文卡死了卡死了,淚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