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面罩寒霜,目光似利劍一般,似要將人戳出幾個窟窿來。
想不到居然是二夫人……
青籮去廚房,剛巧就遇到二夫人的丫鬟在那里下藥,這不是刻意的是什么?分明就是二夫人設了一個圈套,等著青籮去鉆?可是杜懷瑾實在想不通,沈紫言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二夫人,致使二夫人生出這種心思來。
杜懷瑾對于自己這位嫂嫂,心中雖然不大喜,可大面上都是顧著幾分情面,想不到她竟然會起這種心思。初時她不慎歪了一腳,恰巧倒在了大夫人身上,導致大夫人跌倒小產,這事讓他一度懷疑是不是二夫人故意的,哪里就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可大哥杜懷瑜不說什么,他也不好越俎代庖,畢竟這只是他的猜測罷了。現在竟然算計到沈紫言頭上來了,杜懷瑾心里的怒火噌噌燃燒起來。這二夫人,到底是想要做什么?杜懷瑾眉頭蹙了蹙,沒有片刻猶豫的去了福王妃處。
福王妃正和林媽媽說話,準備用晚膳,見著他面色不善的走了進來,怔了一怔,下意識的問:“紫言身子如何了?”昨日福王妃才親自去看過,并不見不甚好,也沒大憂心。現在見著杜懷瑾臉色不好看,只當是沈紫言那里出了什么事,語氣也就急促了起來,“是不是不大好?”
杜懷瑾搖了搖頭,“娘,我有事要和你說說。”福王妃一愣,見他鄭重其事的,也就給林媽媽使了個眼色。林媽媽會意,立刻帶著眾人退了下去。杜懷瑾咬了咬牙,冷聲說道:“娘,你尋個借口,將二哥分出府去吧。”
福王妃吃了一驚,自己從前雖未看清自己這小兒子,可這段時日她見得分明,杜懷瑾雖時有不羈之行,可心地純良,怎么這次突然說起這種重話來!想了想,說道:“斷然沒有這等道理,你爹還健在,什么能提起分府的事情。”雙親在世不分家,這是大楚朝的習慣。
可杜懷瑾既然說出這種話來,就沒有打算收回,思忖著說道:“娘,話雖是如此說,可您不是不知道,二哥成日在外念書,只和分出府去是一樣的,日后他考中了舉人,又考進士,還是要出去做官,到時候他回來,不也一樣要另辟府邸?這也比不過是遲早的事情,更何況……”
杜懷瑾頓了頓,話鋒一轉,“二嫂那德行,實在讓人心里不寧……”一席話說到了福王妃心坎里,杜懷珪的存在,就如同一根刺扎在她心上一般,時時刻刻提醒著她當年的那件舊事。她年輕時也耿直,氣性大,福王曾許諾不納妾,此生唯有她一位夫人,她自然是當真了,哪知后來居然出了那樣的丑事,還有了杜懷珪的出世,雖然后來那丫鬟被處死了,可福王妃這些年,屢屢想起那事,心里依舊是不痛快。
可杜懷瑾從小在福王妃膝下長大,從未對杜懷珪和二夫人有過抱怨之詞,有什么事情也只是擱在心里,今日他突然提出這種要求,福王妃自然有些錯愕,追問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臉色變得嚴峻起來。
杜懷瑾抿緊了薄唇,福王妃是她的生母,有什么話不能攤開了說的?再說,自己藏著掖著,也只會叫福王妃起疑心罷了,自己又何必替二夫人遮掩這事。想了想,也就說道:“不知二嫂存了什么心思,暗中慫恿紫言的丫鬟在紫言的茶里下藥,這才導致紫言渾身無力,臥病在床這么久……”瞞下了沈紫言可能不孕一事。
福王妃話未聽完,已經氣得渾身發抖,待到他一字一句說完,一巴掌就拍在了炕桌上,“這張氏是想要做什么?”一個念頭從杜懷瑾腦中一閃而過,靈光一閃間,他突然明白了什么。可是這事無憑無據的,卻不好當著福王妃說出來,也就無奈的嘆息:“誰知道二嫂是想要做什么……”君子不論人長短,他話已及此,也不再說起二夫人的不是。
福王妃卻是婆婆,又最是熱心腸的人,聽了這話,怒火燃上心頭,氣道:“那大嫂不明不白的小產,我心里就不痛快,現在又算計到紫言頭上,她到底是安的什么居心?娶妻娶賢,我們家要娶的是賢妻,可不是這種心思歹毒的婦人!”說著,一刻也坐不住了,“你說得對,無論如何都得分家,你爹那里由我去說,現在就是分也得分,不分也得分!”
杜懷瑾知道她正在氣頭上,說話不免有些口不擇言,恐說出什么話來惹得福王不快,夫妻之間反倒是生分了,忙勸住了她:“娘,您暫且先等等,想想該如何和爹說起這件事情再說。”福王妃恨道:“還要如何說?若是你爹說個不字,我做婆婆的,立刻就上告到禮部,還要去太常寺說說,我媳婦不孝,這該如何?”
婆婆告媳婦不孝,不是什么少見的事情,可這畢竟是家事,鬧出去大家顏面上都不好看。福王府這樣的人家,金陵城不知道多少雙眼睛看著,虎視眈眈,稍微鬧出點事情,就是大家茶余飯后的話題。杜懷瑾忙拉住了福王妃,“娘,您也不要動怒,說風就是雨的,分家自然是要分的,只是得有個說法。”
福王妃知道自己這兒子鬼點子是最多的,也就略略平息了心頭的火氣,“你看這話應該怎么說?”杜懷瑾就扶著福王妃坐下,不急不緩的說道:“現在新皇登基,局勢不穩,我們福王府自然也該多做打算才是。二哥分出去以后,一面可以不受我們府上俗事拖累,可以自立門戶,另一方面,我們府上若是有了大事,他作為福王府的子孫,也可以回來幫忙。”也不過是這么說說罷了,杜懷瑾哪里真想過讓杜懷珪幫忙。
福王妃聽他說得在理,不住點頭,“我的兒,還是你說的有理,我方才也是氣糊涂了。我見了你爹以后,就照著你的話說,再者,你爹自己心里也明白,與其呆在一個屋檐下讓我們都不痛快,不如利索點,分出去算了。若是你爹不答應,我寧可讓你二哥休妻……”
杜懷瑾對于這種不安好心的人從來沒有手軟過,也不大在意自己的名聲,可若是杜懷珪休妻,對于福王府的名聲有損。他雖可以不計較這些,可自己家中還有未出嫁的小妹杜水云,就怕影響到她在許家的聲譽,也只得忍著了,“娘也別著急,就是要休妻,也等水云出閣了再說。”
福王妃也不過就是那么一說,雖心內希望休了二夫人,可也知道這事的輕重,又不是尋常人家,說休妻就能休妻的。微微頷首,“你不用說我,這些輕重,我還是知道的。”杜懷瑾笑了笑,“這些話,也只得我和娘說說罷了。”福王妃眼圈驀地一紅,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又問:“可知道你大哥現在在何處?”
“還未尋到。”杜懷瑾搖搖頭,笑著寬慰福王妃:“許是什么事情拖住了也未可知。”福王妃嘆了嘆氣,無奈的搖了搖頭。杜懷瑾也是笑意微斂,母子二人心中都覺得杜懷瑜去了那煙花之地,只是始終不肯捅破這層窗戶紙罷了。
畢竟福王府上還有有身孕的大夫人……
杜懷瑾雖然常年在外往來,可從未去過那等煙花之地,以前自己名聲如何倒也罷了,現在有了沈紫言,自己若是落下尋花問柳的名聲,對沈紫言也是一種傷害。因而自己也就未出面,只暗中命阿羅帶著人慢慢尋找,又讓西晨風幫著在秦淮河兩岸的酒家一家家的尋覓,只是始終沒有音信。
金陵城大大小小的青樓不下千家,在這種魚龍混雜之地,想要尋一個人,談何容易!
眼看著時候不早,杜懷瑾忙起身告辭。福王妃知道他心里掛著沈紫言,也不留他,只低聲問:“下藥的那丫鬟如何處置了?”杜懷瑾眉眼也沒有動一下,“毒死了。”福王妃頷首,“對待居心不良的丫鬟,就該如此。”主仆主仆,一旦賣身給主人家,身家性命都是由主子說了算,企圖謀害主子,自然是重罪。
杜懷瑾也沒有二話,出了正房,徑直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就見屋子里幾個丫鬟都靜靜的,比往日更顯得謹慎小心。這正是杜懷瑾想要的結果,他自小生活在這種環境中,主就是主,仆就是仆,仆人起了異心,自然是不可饒恕。
撩開簾子進入內室時,沈紫言正睡得香甜。杜懷瑾見著又是心痛又是憐惜,坐到床邊輕聲喚她,“紫言,紫言……”沈紫言睡夢中被人打攪,心中不快,蹙了蹙眉。哪知杜懷瑾卻鍥而不舍的直喚:“紫言,紫言……”沈紫言被他打擾得無法安生,一伸手就拉上了被子,掩住了自己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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