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份安靜并沒有持續多久,馬車緩緩在福王府垂花門前停了下來。
大約是前一夜沒有睡好的緣故,沈紫言靠在杜懷瑾懷中,有些昏昏欲睡,直到杜懷瑾咬了咬她的耳垂,低低的調笑:“車上冷,待會回房去睡。”沈紫言這才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慢悠悠的坐了起來,迷迷糊糊的任由杜懷瑾抱著下了車。
幾十個丫鬟婆子都在車外候著,看著杜懷瑾橫抱著沈紫言下車,都露出詫異的神情。沈紫言一個激靈,立刻清醒過來,忙掙扎著下地。杜懷瑾知道她臉皮薄,也不強她。輕輕將她放在了地上,胳膊自然而然的就放在了她的纖腰上,直到她穩住了身形才放開。
現在才是申時,太陽還沒有下山,雖沒有正午那般火辣辣的熱,可到底還是有些余熱,地上也冒著熱氣,又不見有一絲風,連樹葉也沒有搖動一下,沈紫言的鬢角就滲出了細細的汗。杜懷瑾一面走一面說:“待會回去叫人給你做冰鎮綠豆湯吃。”沈紫言也覺得干渴難耐,沒有推辭,“好。”杜懷瑾嘴角就微微揚了起來。
沈紫言看了他一眼,也不知到底有什么喜事,也值得他心情這樣愉悅起來。
二人一齊去福王妃處請安,就見到一個梳著圓髻的婦人,容長臉,藏藍色的褙子,雖不華麗,可收拾得干干凈凈。頭上的赤金梅花簪子也見得有些年頭了,都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灰色。眉目間帶著幾分小心翼翼,正坐在下首和福王妃說話。沈紫言正不知以何稱呼,福王妃一眼就瞥見了進門來的沈紫言和杜懷瑾二人,忙笑著說道:“快來見見你們大嫂的表姐。”
來人是大夫人的表姐劉氏,劉氏的祖母和大夫人的祖母同是一母所生,只不過劉氏的母親嫁人以后,夫君死得早,劉氏嫁的也不好,雖和大夫人關系已經疏遠了,許久未曾走動,可到底是沾親帶故,劉氏在家過不下去了,就想著帶著兒子上金陵來打打秋風。
既然是大夫人的娘家人,沈紫言也不敢怠慢,忙上前行了禮,劉氏就矜持的笑了笑,眼里露出幾分驚艷,“這是三夫人吧,生得好生水靈!”杜懷瑾見滿屋子都是女眷,早已回避了出去。福王妃聽見劉氏的話,眼里就有了笑意,“也別急著回家,現在天也晚了,城門也快關了,不如越性在這里住上幾日……”
劉氏心里正有此意,也就半推半就的答應了。大夫人臉上掛著一絲不茍的笑容,目光卻不時瞟向劉氏身旁。沈紫言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就見到一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粉雕玉琢的,眼睛大大的,似黑葡萄一般,一雙小手上還帶著幾個肉窩,緊緊攥住了劉氏的衣裳,十分怕生的樣子。
見她打量著自己,小男孩就朝著她笑了一笑,露出兩顆小虎牙。沈紫言見著心都軟了,立刻抓了把干果送到他手上,他一開始還不敢接,只將眼瞧著劉氏,見劉氏點了點頭,才敢放心的吃起來,只是到底沒有見過這些吃食,狼吞虎咽的,吃相有些難看。
沈紫言就掏出自己的帕子替他擦了擦嘴角,“慢些吃,別噎著。”劉氏就笑了起來,帶著幾分討好的意思,“我們家平兒倒是合了三夫人的眼緣。”原來這孩子叫平兒。沈紫言還未說些什么,福王妃就抿嘴笑了笑,“她就喜歡小孩子。”不過是無心的一句話,沈紫言聽著總覺得有些曖昧,也就淡淡笑了笑,沒有做聲。
福王妃卻朝著立在一旁服侍的林媽媽意味深長的笑了笑。
大夫人見得分明,笑容略淡了些,就問沈紫言:“怎么回來得這樣早?”沈紫言哪里好說是不愿意在柳氏那里多待,只笑著打哈哈:“可不就是惦記著家里的腌漬酸梅湯,就回來了!”福王妃呵呵直笑,忙吩咐林媽媽:“去廚房里端幾碗腌漬酸梅湯來,也叫我們三夫人解解饞。”滿屋子人都笑了,氣氛變得十分融洽。沈紫言忙笑著道了謝,就看見劉氏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福王妃屋子里的瓔珞端著大荷花式的雕漆盤子上來了,上面白瓷碗里盛著滿滿的酸梅湯,沈紫言先端了一碗奉與福王妃,然后捧給劉氏,再捧給大夫人,最后自己才抿了幾口,帶著一股子寒意,叫人在這三伏天里覺得無處不服帖。
沈紫言卻覺得有些奇怪,怎么沒有見到二夫人,大夫人的表姐遠道而來,連福王妃都親自接待了,怎么二夫人竟然沒有出來。而且照著從前的光景來看,二夫人是最喜歡湊熱鬧的,這次居然沒有出現,實在叫人費解。
喝過酸梅湯,福王妃見沈紫言雖落落大方的和劉氏說著話,可眉宇間有不可掩飾的疲憊,就忙打發她下去,“……回去換身衣裳,出了一身汗,也要好生歇歇。晚上過來用飯就是了,我叫廚房做了你最愛吃的蕹菜。”沈紫言正覺得全身汗津津的不舒服,見了福王妃如此說,感念不已,也就趁勢退下了。
福王妃又吩咐瓔珞,“將剩下的兩碗酸梅湯送到三夫人那里去。”東西是小事。難為這份心意。沈紫言見到瓔珞端來的酸梅湯,心里涌出一股股暖流,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福王妃待自己這樣真心,那自己還有什么好說的,總要盡心盡力的服侍才好。
沈紫言漫不經心的隨口問道:“怎么不見二夫人?”瓔珞笑道:“這天也熱了,二夫人在大日頭底下站了一陣,頭暈目眩的,現在還躺著呢,方才太醫來開了方子,剛剛走。”原來是這樣……
沈紫言笑著讓墨書打賞了瓔珞二兩銀子,這才去了凈房更衣。
心里卻覺得有些奇怪,大夫人沒有子嗣,是因為流產,二夫人怎么也沒有孩子?未免也太奇怪了。沈紫言來日尚淺,這些事情自然不清不楚的,雖心里覺得奇怪,可也不好叫人去打聽,也就擱在心里了。
杜懷瑾正從外面進來,見沈紫言穿著一身輕便的家常衣裳,月白色的褙子襯得肌膚瑩白如玉,自有主張的就撫上了她的脖子,輕輕摩挲。沈紫言瞥了眼屋內眾人,面紅耳赤的推了推他,“熱著呢……”滿屋子都是衣裳摩擦的窸窣聲,眾人已退了下去。
杜懷瑾的手,哪怕是大熱天的還是帶著涼意,沈紫言一把就拉下了他的手,目光落在瓔珞送來的酸梅湯上,笑瞇瞇的端了一碗放在杜懷瑾手上,“三少爺請喝酸梅湯。”杜懷瑾卻似笑非笑的看著她,“我不喜歡喝這些東西,你喝吧。”說著,就將手上的酸梅湯遞到了沈紫言唇邊。
沈紫言本欲自己接過,見杜懷瑾濃眉一蹙,似乎不大高興的樣子,只得就著他的手抿了一口。杜懷瑾眉梢微挑,“再喝一口。”沈紫言覺得自己在他面前完全就是個小孩子,任由他拿捏,可也沒有別的法子可想,只得又抿了一口,只聽見碗落在桌上沉沉的聲音。杜懷瑾微涼的唇卻突然覆了上來。
沈紫言目瞪口呆的看著近在咫尺的俊顏,連酸梅湯也忘了咽下去,杜懷瑾柔軟的舌頭就探了進去。沈紫言死死咬著牙關不松口,杜懷瑾就咬了咬她的唇,最終還是柔軟勝過了堅硬。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才終于松開她。
沈紫言氣喘吁吁的拿著帕子擦拭嘴角,嗔怪的瞪了他一眼,“哪有你這樣的……”
看到沈紫言羞惱的目光,杜懷瑾理直氣壯的回瞪了一眼,萬分無辜的看著她,“我只是想喝酸梅湯而已,就算是瑤池玉露,你也不能一個人獨吞呀。”沈紫言頓時語凝。暗暗嘆了口氣,這杜懷瑾可真是個沒臉沒皮的。可心里還是有隱隱的歡喜,連她自己也說不上為什么,只是覺得心里生出一朵朵小花來,那樣小的花,卻那樣的燦爛。
杜懷瑾卻又坐在窗前,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安靜的時候,自有一股說不出的意味,總是叫人忍不住就看了他幾眼,果真是,俊美非常……
沈紫言忙眨了眨眼,暗自嘀咕,自己什么時候也變成以貌取人的人了。
這樣要不得,要不得……
杜懷瑾眼里涌動著淺淺的光華,揶揄的斜了她一眼,“怎么,夫人眼睛進沙子了?”沈紫言心里哀號一聲,無奈的撫額,在言語上,自己從來就不是他的對手。
不過轉瞬之間,杜懷瑾就恢復了正色,“見著那小孩子沒有?”沈紫言一怔,下意識的問:“哪個小孩子?”杜懷瑾笑著揉了揉她的頭發,“就是大嫂表姐帶來的那個孩子。”他方才并沒有在正房待多久,沈紫言沒想到他突然問起這么一句,就說道:“見到了,虎頭虎腦的,叫人見了就心生歡喜。”
杜懷瑾點了點頭,輕輕嘆了口氣。
沈紫言不由奇道:“怎么了?”杜懷瑾刮了刮她的鼻子,“你就沒看出什么不尋常來?”沈紫言心里跳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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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道說一聲,瓔珞童鞋的名字不錯,子夜就借用了。還有遙非魚童鞋,玉落童鞋,輕裳童鞋也將陸續登場,如果大家不喜歡客串,就在書評區留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