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這里走吧。”祝明朗順著風迎來的方向走去。
雖然現在地底下比較安全,但也得先搞清楚自己所處的位置,萬一踏入到了地脈溶河活動的區域,被虛無之霧包圍了,尚且可以通過這燈玉臉譜走出去,被地底溶漿給困住,就只有原地等死的份了。
“祝哥哥,你又救了我一命,我……我都不知道該如何報答你了。”宓容小小聲的說道。
“幫我喚回記憶就好了。”祝明朗一臉誠懇的道。
“嗯,嗯,宓容一定給祝哥哥找到足夠多的星月玉琉璃!”宓容拽緊了小拳頭,認認真真的說道。
多好的神選大哥哥啊,一定得幫助他回想起來以前所有的事情的,讓他不再苦惱。
順著風吹拂來的方向走去,祝明朗嗅到了風中夾雜著的血腥味。
祝明朗記得閻王龍出現的時候,宓重筠和楊寄等人就徘徊在那裂窟洞口,他們打算讓夜行生物先進去肆虐一番之后,他們再殺進去坐享其成。
手段是極其下作,但祝明朗嚴重懷疑,正是因為他們使用的黑暗誘導之物,引來了這黑夜里的最可怕存在之一——閻王龍!
自己是逃過了一劫,不知道那些人情況怎么樣了,但愿都死翹翹了吧。
懷著這份美好的祝愿,祝明朗繼續往洞窟內走去。
這里顯然可以通向那些圣闕大陸災民們藏匿的洞窟,祝明朗已經可以聽到上方傳來的打斗動靜。
“前面有火光。”宓容說道。
“恩,先過去看看。”祝明朗點了點頭。
幾盞簡陋的火把被插入到巖壁中,一些潮水的腳印凌亂的出現在附近,祝明朗與宓容走近時,發現這里是一個地下河潭。
因為溶漿在附近的緣故,河潭里的水都是半沸騰的,形成了一種白色的熱氣如白色簾帳一樣將這地下河潭之窟給掩蓋了起來。
祝明朗踏入時,看到了一大群人。
這些人像極了難民營地里的流民,他們有些衣不遮體,有些身患疾病,有些雙目中充滿了痛苦與麻木,有些則饑寒交迫……
而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卻是他們每個人身上都有嚴重的燒傷,宛如是從一場恐怖的火刑中逃生出來的!
一些發光的熒石,幾根無法驅散黑暗與寒冷的火把,空氣渾濁,周圍更是除了巖石與滾燙河水什么都沒有,他們蜷縮在這樣的地方,也不知是靠什么來支撐活下去的動力。
“是……是圣闕大陸的災民。”宓容滿臉驚訝的說道。
圣闕與極庭,正是兩個將隕落在天樞神疆的星陸,關于這兩個星陸的事情,宓容有聽族內的一些人提及過。
七星神華仇摧毀了一座星陸,這行徑讓玄戈神與招搖神都異常反感,覺得華仇已經逐漸走向了一種無所顧忌的極端。
為此,玄戈神與扶搖神作為暗淡下去的兩位星神,想要聯合,在下一次七星神齊聚時討伐華仇。
整個天樞神疆也就只有這兩位神明敢對華仇有異議了。
正因為兩位神明的聯合,兩位神明下面的后裔與子民們相互之間就開始密切交往。
無論是自己大哥宓重筠有意讓自己與小天子楊寄聯姻,還是這一次聯手找尋星月玉琉璃,都是因為兩位神明開始走近……
“這些人修為不高,應該是被某些人強行保護下來的。”祝明朗掃視了一番道。
這些人中,有些甚至沒有修為,只是很普通的人。
按理說這種人是沒有可能在那樣恐怖的大陸粉碎與隕落中活下來的,唯一解釋就是,有王級境的人將他們給保了下來,而且還得是王級中極強者。
“你們……你們的神明,置我們余死地,我們茍活在這地底下,難道也讓你們這般坐立不安,一定要趕盡殺絕嗎!!”一名婦人發現了祝明朗和宓容,眼中滿含屈辱與不甘。
婦人有幾分修為,但遠不如祝明朗。
她顯然是察覺到了這一點。
如若祝明朗要對這里的人大開殺戒,她和身后那幾個殘缺王級境強者根本阻擋不了。
“吼!!!!!”
一聲恐怖的嘶吼聲從一個洞穴通道中傳出,祝明朗都還沒有來得及回應婦人的話,就看到一個全身長滿了毛刺的怪異之物沖了進來,并對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圣闕災民開始狂啃。
才眨眼功夫,災民就死了四五個,血液涂抹在巖壁上,被火光照耀得異常醒目而驚悚。
“是夜魘!”宓容一眼就認出了那不可名狀的夜行者。
而這地下河中茍存的圣闕災民們顯然經歷過這份恐懼,他們尖叫著,正集體朝著裹著頭巾的婦人這里逃來!
婦人身上有傷,左臂燒傷,脖頸燒傷,她的小腿與膝蓋都有被明顯的爪痕,多半是之前幾個夜晚與夜行者廝殺留下的,傷口還沒有愈合。
婦人雙目中滿是惱怒與不甘。
前有狼,后有虎,她一時間不知道該先處理祝明朗這位神疆的屠夫,還是應對那夜行者夜魘。
但就在她不知所措時,祝明朗卻先她疾步而去,并在那夜魘即將一口咬掉一個男孩腦袋時,一飛梭劍,將這夜魘給震飛了出去。
“天煞龍!”
那夜魘行蹤捉摸不定,祝明朗有些難以看清,這種時候祝明朗也沒有必要與之單打獨斗,畢竟劍靈龍不是什么敵人都可以完美應對,剛才那一劍祝明朗本是想要刺穿夜魘頭顱的,結果它躲避了開,只好改為震退。
天煞龍以幽暗鱗羽的姿態出現,它追逐著這只夜魘,用虛暗之咬勉強咬傷了這個怪異難以對付的生物。
“吼!!!!”
夜魘發出難聽的吼叫聲,它歹毒的望了一眼祝明朗,最后極不甘心的朝著洞穴通道外逃了出去。
“別追。”
祝明朗叫住了天煞龍。
天煞龍顯然也是第一次遇到跟自己一樣如此詭異的生物,它雖然難掩好奇與好戰,但最后還是選擇了聽從祝明朗的安排。
它收起了黑色的翅膀,用尾巴蜷住了一塊鐘乳石,然后倒掛在了這洞窟中,一副冷酷無比的樣子。
地下河窟內,圣闕災民們見這天煞龍沒有襲擊他們,甚至幫助他們趕跑了殘忍無比的夜魘,一個個心有余悸的同時,還有一絲絲的疑惑。
他們不明白,這個神疆大陸的屠夫,為何要幫他們。
“我們兩對你們沒有惡意。”祝明朗對那裹著頭巾的婦人說道。
婦人看了一眼天煞龍,又看了一眼祝明朗旁邊懸著的仙靈劍龍。
倒不是有多信任祝明朗,而是眼下的情形不得不讓她去相信,畢竟此人要有殺心,已經可以動手了,連夜魘都忌憚他,他何必多此一舉的欺騙?
“你們想要什么?”頭巾婦人也非愚昧之人,她仍舊帶著警惕,卻愿意心平氣和的交談。
“我們只是被一頭閻王龍驅趕到了這地底。”宓容解釋道。
“閻王龍是……”
“一種必夜魘可怕百倍的夜龍。”宓容說道。
宓容與頭巾婦人交談之時,祝明朗特意往地下河流向的地方望了一眼,發現那里被一層薄薄的虛無之霧給籠罩著。
有幾個全身被燒傷的人,他們正在拿著星月玉琉璃吸收虛無之霧。
不出意外的話,地下河應該是通向極庭的,而這些虛無之霧正是他們潛入極庭的最后一道阻礙,那些霧氣已經很薄很薄,相信很快就可以走過去。
虛無之霧是不穩定的,它們會緩慢的飄動,而那些手持著星月玉琉璃的人,卻只能夠站在邊緣的位置,很謹慎的去吸收,但吸入虛無之霧的可能性很大,輕則昏厥,重則直接死亡。
仿佛意識到了危機,一些人寧愿冒著死去的風險,也要鉆到霧里去,就為了吸走那一小片霧氣,但祝明朗觀望的這么短短時間里,就有八九個人因此慘死了,可仍舊有人撿起同伴尸體手上的星月玉琉璃,繼續“開鑿”這條生路。
為了生存,無奈之舉。
“祝哥哥,他們的強者都在外頭抵擋黑暗行者,洞窟內的都是一些老弱病殘,一些女子與孩子……”宓容低聲對祝明朗說道。
看到這一幕,宓容更是感到心酸。
她后悔當時沒有阻止自己大哥宓重筠的行為,害得這些已經茍活在地底的圣闕災民一點生機都沒有。
他們又不是罪大惡極之人,更不是一群異類牲畜。
同樣,祝明朗對這些人也起不了殺心。
但祝明朗現在也面臨一個復雜的抉擇。
圣闕大陸這些人要逃向極庭,地下河這些人雖然是老弱病殘,但外頭那些卻實力極強,能夠從大陸粉碎的災難中活下來的,每一個都至少是王級境,要沒有夜行生物闖入,祝明朗甚至懷疑玄戈神國與鴻天峰的人敵不過這些圣闕殘民。
這么多圣闕大陸的王級境高手,又是如此嫉惡如仇,一旦進入到極庭,會給極庭帶來巨大的沖擊,自己若不阻止,必是一場血雨腥風。
可若不給他們打通這條生路,外頭真正恐怖的屠夫是那條閻王龍。
閻王龍殺來,誰都活不了。
“小容,華仇神是全知之神嗎,比如說他要對圣闕趕盡殺絕,而有人偷偷救了這些人,華仇能知道嗎?”祝明朗認認真真的詢問宓容。
祝明朗得盡快做選擇,他想到了一個比較可行的辦法。
“他當然不是全知之神,他是力量著稱的神明,甚至崇尚弱肉強食的法則……祝哥哥是想幫助這些人嗎,祝哥哥不愧是祝哥哥,心地善良,祝哥哥要幫他們的話,盡管去做,華仇是不可能知道這種事情的,他對事物的洞悉與預知,興許都不如我這個觀星師呢。”宓容說道。
宓容不太喜歡華仇神明。
玄戈神明才是宓容心目中最值得尊崇的神明。
而且放在過去,玄戈神明地位也不比華仇低。
華仇確實是這個神疆的至高神,但只要不是當面頂撞,或者在華仇的信仰者面前詆毀、咒罵,平常想怎么說華仇的不是都可以。
何況天樞神疆中有不少抵抗華仇信仰的勢力,這些勢力不也好好的存活著,盡管一直被天樞神廟的人清剿,但仍舊遍布各個疆界。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祝明朗點了點頭。
也不完全是善心泛濫,祝明朗只是在為極庭、圣闕找尋一個生存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