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成國來的?哈哈,你們倒是有意思,那里還在打仗吧,居然還出來走商。”
金術可看著對方的文書有些驚疑地問道。
“瞧軍爺說的,打仗就不要吃飯了,就不要做生意了?”
商隊領頭人不動聲色地將一小包銀子送了過去。
金術可避開了,沒接這銀子,而是道:
“這就是你們常說的要錢不要命?”
“命當然寶貴,但沒錢的話,這日子也過不下去不是。”
金術可點點頭,道:“有道理,進去吧,后頭再清點登記。”
“喲,多謝軍爺,這些小意思還請軍爺收下,給兄弟們喝茶。”
“收起來,否則判你個行賄之罪。”
“可不敢可不敢。”
商隊頭目馬上將銀子收起來,又鞠了幾次躬這才示意自己的隊伍入城。
城門卡這邊,大油水弄不到,但小油水是常常有的,只不過因為現如今盛樂城這里“重典”之下,沒人敢伸這個手。
為這點兒銀子給自己把前程和命給賠進去,不值當不值當。
金術可揮手示意一個手下過來,對其耳語道:
“去通知三爺的手下,就說有一支成國來的商隊入城了。”
“遵命。”
吩咐完后,金術可伸了個懶腰,走到虞化平身邊。
盛樂軍講究站軍姿,圖的,是鄭將軍檢閱部隊時好看。
每月各部都會集結起來走一遍會操,評個前三以及末三。
所以不少將領在平日里當值時,對自己手下的站姿有著極高的要求,更有甚者,下值后還會將手下召集起來練練正步什么的。
這一點,倒是極為明顯地提升了盛樂城的“市容市貌”。
當然了,站軍姿這種事兒對于虞化平而言,真沒什么難度,他能一個姿勢從早站到晚。
金術可取出一個小瓶子,從里面倒出了一點風油精在指尖上,又擦在了鼻下。
這是城西作坊那里剛出的商品———風油精。
提神功效不錯,金術可就自己買了一些來用。
看著正在入城的成國商隊,金術可小聲道:“這里頭,指不定就有那邊來的探子。”
虞化平側過臉看著金術可。
“我已經通知那邊了。”金術可繼續道。
虞化平點了點頭。
這幾個月來,虞化平一直兢兢業業地做著一個守城卒,一代劍圣,倒真是能忍得住寂寞。
甚至,連一開始一天恨不得到東門七八次的鄭將軍都已經漸漸失去了新鮮感不再來了,但金術可卻一直對這個“手下”很是上心。
似乎是認定了這個人,不是凡品,很多時候會將自己的一些經驗告訴他,自己做什么事有什么目的,也會和他分享。
所以,這個世界上,真的是有些人活該出頭,就這種眼力見兒,也不是誰都能擁有的。
“下值后一起去喝酒?”金術可問道。
虞化平搖搖頭,道:“不了,你們去吧。”
金術可沒有絲毫生氣,事實上這種拒絕他已經習慣了,除了自己女人生孩子的那一次,這之后其他兄弟的聚會虞化平都沒去過。
“行。”金術可伸手拍了拍虞化平的肩膀,模仿著當初主人鄭凡拍他肩膀時的神情。
下值后,
虞化平收起自己的刀開始往回走。
走在路上,他看見每天準時準點在街口等著自己的徒弟。
小劍童腰間挎著木劍,站得比比直直。
虞化平走過來,她就很自然地跟在后面。
師徒倆走入了城里的一處小巷弄里,這是一個面積極小的院子,顯得有些破敗,但卻收拾得很干凈。
劍圣進來后拿起提起水桶又轉身離開,
小劍童則從懷里掏出了一把蜜餞果子,逗弄著從屋里跑出來的那個小男孩。
師徒二人似乎已經習慣了這種分工,都融入得很自然。
劍圣來回提了兩次水,將水缸給蓄滿。
小男孩蜜餞果子吃得有些撐了,摸著自己的小肚皮。
一個老婆子樂呵呵地看著這一幕,等劍圣回來后,熱情地拉著劍圣過來,給他量鞋板,說要給他做兩雙布鞋。
“你們這些當兵的,穿的靴子好是好,但是悶腳,那腳臭得喲,還是老婆子我納的鞋好,穿得腳松快。”
劍圣聞言,點點頭,道:
“那是。”
等天色漸晚時,從香水作坊那里下來的女人回到了家。
而這時,劍圣和小劍童正準備出門。
女人抿了抿嘴唇,喊道:
“我去做飯,晚上一起吃吧。”
劍圣擺擺手,道:“下次,下次。”
說罷,
和小劍童一起離開了這個家。
回到了驛站住處,驛站管事的送來了兩碗面。
劍圣和小劍童一人一碗面,師徒倆吃得都很沒形象。
“師傅,為什么不留在那里吃晚食啊?”
“還不到時候。”劍圣回答道。
晉地規矩,男女之間,如果雙方都沒有配偶,那么坐在一張桌子上正兒八經地吃頓飯,這就算是搭伙過日子了。
女人已經開口了,但劍圣一直沒答應。
“師傅是害羞了么?”小劍童問道。
劍圣猶豫了一下,點點頭。
“我看那師娘還不錯,是個踏實過日子的人。”小劍童這般說道。
“你才多大,就會看人了?”
“師傅,我能看出一些人心里的想法,你又不是不知道。”
劍圣恍然,低下頭,繼續吃面。
師徒二人吃罷了食,
小劍童開始練劍,
劍圣則拿著龍淵開始雕刻。
他要做一個撥浪鼓,送給那個被鄭凡自己取名叫“天天”的男娃,到底曾在自己懷里尿了六次的小子。
他還要做一把小木劍,送給她的兒子,叫劉大虎。
當世名劍龍淵,在劍圣手里,此時卻用來給小孩子做玩具,也不曉得那位楚國造劍師要是知曉了,會不會氣得吐血。
那個瞎子曾來問過自己,這守城卒,是否還要繼續當下去?
若是想繼續當下去,那就繼續當,同時詢問是否要升職,若是不想當下去,那大家再商量其他的安排,就算自己要走,也得吃一頓歡送宴。
但自己卻決定繼續當下去,繼續每天清晨將劍換成刀去城門口看人潮進進出出。
劍圣自己都沒想到,這守城卒,能當這么久。
他更沒想到的是,
自己停滯已久似乎早已經觸摸到的天花板境界,居然有了松動的跡象。
劍圣記得瞎子曾回答過自己的一個問題,那就是自己的劍,是什么氣,瞎子說,是地氣。
雕著雕著,
劍圣嘴角情不自禁地露出一抹笑意。
正在練劍的小劍童敏銳地捕捉到這個細節,
卻沒有停下自己練劍的動作,
只是在心里不屑地哼了一聲:
“呵,男人。”
“先鋒官呢?”鄭凡問道。
“主上,他在前廳等著。”
“呵呵。”
鄭凡笑了笑,將手中的這道來自大皇子的軍令丟在了桌案上。
幾個魔王全都放下了原本的活計聚集在府邸開會,因為大皇子的大軍已經來到了邊境,即將入成國。
薛三開口道:“主上,這大皇子好大的威風,開口就是要民夫一萬,還要咱們負責他左路大軍的糧草補給運輸,這他娘的算是個什么東西。”
阿銘點點頭,道:“他把自己當田無鏡了。”
田無鏡入雪原,盛樂城負責籌措安排糧草補給,在后勤保障上做得滴水不漏,當然了,戰后的利潤分配上,盛樂城也因此發了大財。
大皇子顯然是看重了盛樂城這種當“后勤兵”的能力。
鄭凡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沒急著說話。
四娘則道:“咱們盛樂現如今,還處于極大的虧損之中,得虧咱們底子厚,暫時還虧得起,這若是再單純地支撐個大軍物資補給,這可真正的是賠本買賣,就算主上的官銜戰后敘功時再轉上一轉,那又有何意義?”
只出物資糧草補給,這在日后戰果分配里,肯定沒你什么事兒的,畢竟你沒切切實實地派兵參戰不是。
梁程開口道:
“這個冤大頭,不能當,”
鄭凡此時則問道:“陳陽那里是如何應對的?”
陳陽是信宿城的總兵官,麾下一萬靖南軍。
瞎子回答道:“主上,陳陽那里堅守不出,大皇子本部過境時,也未曾出面招呼。”
田無鏡沒發話,靖南軍上下誰敢招呼。
當然,你也可以招呼,這就意味著你從靖南軍體系里跳出來,跳到大皇子的懷里求抱抱,就看你自己抉擇了。
只不過站在鄭凡的角度,
他腦子進水了才去離開田無鏡投入大皇子的懷里重新當一條舔狗,
人田無鏡的兒子還在自己家里養著呢。
“告訴那位先鋒官,就說咱盛樂苦窮,入不敷出已久,實在無余力支援大軍。”
入不敷出,那是肯定的,因為晉地燕軍,歷天城曲賀城這種當初聞人家和赫連家的大本營重城還可以,人口稠密經貿發達,而其余地方的燕國守軍,朝廷只發半餉,剩下的一半,自己籌措。
這也算是潛規則了,朝廷也清楚你們自己有本事搞來錢糧的,日子不會過得太差,這就和后世某些衙門死工資就那么一點卻依舊有無數人擠破頭皮想進去的原因了。
鄭凡又道:
“另外,將這快一年來朝廷欠咱們的軍餉糧草等等都列個賬單,派人送去大皇子那里,求大皇子憐惜,說咱們日子實在窮得過不下去了,望大皇子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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