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馬奔騰,冷風呼面,兵甲寒涼,刀劍染霜;
這絕不是什么舒服的體驗,但大部分男性都曾在自己心中幻想過這個畫面。
鄭凡發現,
自己大概,是真的喜歡大燕的。
雖然在大燕,自己曾見過那么多的慘烈;
但拋開個人人性情感的角度,他是真的喜歡大燕的這種……自由。
帶著兵,去砍人,去放縱,去浪蕩,蒼茫大地,任你馳騁。
或許,這種自由,在當下這個世界,只有大燕才能給自己。
鄭凡不清楚這種自由這種放縱到底能持續多久,但這并不妨礙此時的鄭凡,很享受。
出來玩兒,
就要玩兒得開心,
不要再去煩心什么房貸車貸以及休假結束后漫漫無期的加班了。
鄭凡清楚,自己手底下的這些個魔王,也是很興奮的。
梁程就不用說了,他對重操舊業領兵,一直有著極強的執念。
也是苦了他了,梁程的漫畫背景是放在現代的,在現代背景下,他自然沒辦法率領什么千軍萬馬去奔馳。
而其余人,真的是憋壞了。
四娘、瞎子、薛三、樊力、阿銘,這一次,他們終于可以不再像以前那般小打小鬧,而是可以放肆地去宣泄一把。
“呵呵…………”
鄭凡笑了,哪怕寒風吹麻了他的唇齒,但他仍然想笑,因為他忽然感覺,
這一次率領一千五百騎突入乾國境內,
與其說這是一場邊境戰爭,
倒不如說是自家魔王公司的一次集體團建。
忍住,不能笑,不能破壞氛圍。
綿州城,多么親切的一座城池,它就那么安靜地待在那里,帶著友好和謙卑的姿態,等待著自己一次又一次地臨幸。
只是,這一次的臨幸,多出了一些曲折。
上一次,鄭凡率四百蠻兵是直驅這里,沒有遇到任何的阻攔,且這座城的城門還沒有關上。
但這一次,鄭凡等人居然先后碰上了三波斥候。
但有薛三的刺殺和瞎子北的預判,那三波斥候并沒有真正發揮出作用,讓霍廣帶著霍家子弟給解決掉了。
只不過首級并不多,遠遠比不得先前在那座堡寨里“發了財”的左繼遷。
但霍廣并不著急,因為他清楚,真正的大戲,還沒開始。
隊伍,于綿州城外停了下來。
只是,鄭凡沒找到上一次來時立的那座墳。
那個持槍的老爺子,眾人皆退他獨行,一桿長槍妄圖阻攔數百蠻族鐵騎。
還有那個明知會死卻依舊藏在城樓上對自己射出那一箭的男子。
一座城,只有兩個男人。
在這兩個男人身上,作為“侵略者”的鄭凡,看見了血性,雖然這種血性,無法真正影響到大局,卻值得尊敬。
墳頭,沒了。
梁程站在鄭凡身后,他知道主上在找什么。
“那個老頭兒?”瞎子北問梁程。
梁程點點頭。
瞎子北笑笑,走上前去,對鄭凡道:
“主上,這事兒屬下沒告訴你,根據乾國那邊傳來的消息,主上上次襲擊了綿州城,乾國官面的說法是,綿州城知府拼死抗擊,城破人亡。”
“呵。”
鄭凡笑了,
他還記得那一日自己沖入府衙后院所見到的那一幕,
那位知府大人正帶著自己的官屬在那里開趴,而且還磕了藥。
“主上那一日埋在這里的,是一對父子。”
“哦,是么?”
“是的。”
“哦。”
自己的爹,在人潮潰散時逆流而上,被自己的蠻兵殺了。
那個兒子,卻一直等在城樓上,等自己出來時,為自己父親報仇。
見慣了肖一波,見慣了六皇子和燕皇,見慣了靖南侯那樣子的,
再想想這一對曾被自己埋骨于這里的父子,鄭凡才感覺,這才是正常應該有的父子之情。
自己之前所碰到的,都是極端的個例。
“他們被冠以,通敵的罪名,說是他們是內應,打開了城門。”
“呵呵呵………”
鄭凡笑出了聲。
“這是官方宣傳需要,乾國朝廷必須這般宣傳。”
在窘迫局面發生時,第一反應,是消除負面影響。
很顯然,乾國朝廷不可能把綿州城破的真相給宣揚出去,四百燕國騎兵就能破城,那會對乾國軍民信心造成怎樣的打擊?
把臟水,丟死人身上,也是最合適的選擇,因為死人不會說話,同時,活人還得好好地活著。
按照乾國的風氣,這般安排,也是情理之中。
“嘖……我不喜歡這樣。”鄭凡說道。
他沒有太多為這一對父子鳴不平的感覺,只是單純地反感。
“主上,這座城,防備森嚴了。”
鄭凡點點頭,比起自己上次來,這座城,確實給人不一樣的感覺了,首先,城門終于學會關閉了。
而且,城墻上還能看見守卒在巡邏。
這些,其實應該是最基本的東西,但上一次來,他們連最基本的都沒有,只有一個老頭兒拿著雙頭槍從城墻上跳了下來。
鄭凡沒緊張,也沒覺得頭疼,因為上一次,自己這邊只有四百蠻兵,但這一次,可是有一千五百騎。
對方學會警戒了,自己這邊,卻更強大了。
當然了,攻城是不可能攻城的,就算鄭凡舍得,遠在燕京的六皇子也不可能舍得。
他辛辛苦苦地把本錢砸出來給鄭凡養兵,可不是讓他們去蟻附攻城去當炮灰的。
如果是打乾國的上京,倒是沒什么問題,但是打這里……呵呵,不值得。
且大家疾馳而來,也沒什么攻城器械可以用,連云梯都沒有,難不成現在大家砍樹來做?
“還是偷**。”
鄭凡說道。
瞎子北點點頭。
偷雞,是最好的選擇,而且偷雞會上癮。
上一次,是城門自己開著,且是自己堵著,給了鄭凡可乘之機。
這一次,鄭凡打算辛苦一點,自己開門。
別的將領打仗,可能玩不起這種套路,但鄭凡不同,他隊伍里,高手多,七個魔王,雖然現在還沒有真正的魔王風采,但當個特種大隊用用總沒問題吧?
“對了,瞎子。”
“主上,您說。”
“我在想,如果我們現在就沖鋒,你沖第一個,到城門下后,你能不能用你的意念力,直接把城門閂給開了?”
瞎子北愣了一下,
因為排除自己被射成馬蜂窩的可能,這確實是一個很有開創性的想法。
自己堂而皇之地跑到城門下去開鎖,想想都覺得很刺激。
但瞎子北馬上道:
“主上,這城門是加鐵的。”
“哦,然后呢?”
“城門的門閂,也沒那么好開。”
通常,是需要好幾個人在里面一起用力才能打開。
“屬下的意念力,可能做不到這種程度。”
推一推自己,控一控針,這倒是沒問題,但去打開門閂讓后續的人直接撞開城門,瞎子沒有絕對的信心。
哪怕鄭凡進入了八品,大家實力又都再度恢復了一層,但瞎子還是沒有絕對的信心。
要是大家“烏拉”沖過去了,結果自己打不開城門,豈不是一種人跟個沙雕一樣跑城樓下等人家射?
“唉,那等下次回堡寨后,咱自己也做個門,你沒事做的時候,就當鍛煉身體練習練習吧。”
“好的,主上。”
“所以,我們還是選擇特種兵戰術吧。”
“屬下也這么認為。”
“梁程留下來領軍。”
這支部隊,必須有一個人留在這里鎮著,梁程自然是最好的人選,當然,鄭凡其實也是,但作為領導,嗨皮的時候怎么可能留在后頭?
“主上英明。”
瞎子清楚,可能單論實力的話,鄭凡應該是魔王里面最弱的一個,哪怕他是八品武者。
但鄭凡身上有魔丸的存在,這一下子就成了眾人之中最強的一個了。
“讓大家做準備吧。”
除了派出去一百蠻兵騎兵當哨騎警戒四周以外,其余人馬都在梁程的命令下下馬卸甲,開始休息。
在這里做出這種舉動,是很過分的一種行為,梁程之所以敢這么做,一來是根據對乾軍素質的了解,二來則是對蠻族騎兵的信心,有他們在四周方圓做警戒,梁程相信除非來襲隊伍里有十幾個薛三,否則根本不可能偷偷摸摸地潛入這里發動襲擊。
霍廣和左繼遷坐在梁程身后,兩個人,其實都有些緊張,但在這個時候都在認真地調整和打理自己體內的氣血。
而在前面,
鄭凡正帶著瞎子、四娘、樊力、薛三以及阿銘在做著熱身————時代在召喚!
在大庭廣眾下做廣播體操,是一件能讓人覺得很羞恥的事。
但鄭凡還是站在最前面,一邊喊號子一邊領操。
四娘、薛三、樊力、阿銘以及瞎子,都很認真地在跟著做。
伸展運動,一二三四……
擴胸運動,一二三四……
坐在后面的梁程看著前面的這一幕,嘴角下意識地抽了抽。
這時候,他有些慶幸,慶幸主上讓自己留下來控制部隊,否則自己此時也得……
“大人,這是什么招式?”
一邊的霍廣開口問梁程。
梁程其實沒官職,但他們很清楚梁程在翠柳堡的地位,同時,他們更折服于梁程帶兵的本事。
左繼遷沉聲道:
“這些招式,粗看平平無奇,但細細琢磨,卻帶著一種渾圓天成的至理。”
“………”梁程。
這倆人,不是在拍馬屁,而是真正地覺得,這是某個門派的獨特煉體方式。
有這種想法的,顯然不僅僅是霍廣和左繼遷,他們身后坐著的霍家和左家族人也都這般認為。
在他們的視角里,
翠柳堡,自然是鄭凡的,但鄭凡身邊,卻有著一批奇人異士,眼下,他們似乎正在得以窺覷奇人異士的真正秘密!
一些人,雖然坐著,但已經忍不住地在用手臂模仿動作了,還在努力在腦子里記著。
這其實也不奇怪,后世能做到全國推廣的體操,其動作要領肯定是經過多方論證研究過的。
其實,真正在做操的人,包括瞎子,心里倒是沒什么羞恥的感覺。
大家都是面帶微笑地在做,
這種感覺,就跟后世你去一趟拉薩發個朋友圈“啊,我感覺自己心靈被凈化了”會被覺得很二逼;
但你如果坐個游輪去公海吃個燒烤就回來會讓人覺得很有逼格一個道理。
在這種氛圍和場景下,做一套廣播體操,還真是挺有意思的。
反正大家出來,開心最重要。
體操做完了,回頭跟梁程打了個招呼,總共六個人,開始潛入了。
綿州城的防守,確實像樣子了,同時也是因為燕乾摩擦升級,絲綢之路在這里被斷絕的原因,導致原本活躍在這里的商隊也不見了,所以顯得稍微有些冷清。
然而,城墻很寬,也很大,此時又是夜里,除非在城墻上擺滿了人,否則想杜絕小股人馬的潛入靠近,真的很難。
鄭凡等人小心翼翼地摸到了城墻下面,薛三身上綁著繩子和鐵爪開始“噌噌噌”往上爬。
看著薛三這靈巧快速的動作,鄭凡覺得薛三當真是打仗旅行必備產品。
薛三上去后,瞅著巡邏的空檔趕緊將鐵爪固定好,丟下了兩根繩子。
阿銘和瞎子北一人一條。
阿銘還是靠敏捷的速度借著繩子的力道開始攀爬,瞎子北就瀟灑多了,只是用雙手借一點繩子的力道和平衡,而后意念力開始在下面推自個兒,速度比阿銘還要快上不少。
等這兩個人上去后,鄭凡、四娘以及樊力才開始爬。
終于,鄭凡上來了,看見地上躺著兩個乾兵的尸體。
有薛三和瞎子北提前在上面,實在是有太多方法可以悄無聲息地殺死兩個巡邏的乾兵了。
大家都上來了,開始向城梯那兒走去。
翠柳堡另一個傳統,那就是瞎子帶路。
瞎子走在第一個,不時地告知眾人哪里有人駐守哪里有人巡邏,無法躲避的就讓薛三或者阿銘上去解決掉。
就這樣,大家順順利利地走到了城下。
城門口那兒有大概二十個士卒,東倒西歪地或靠著或躺著,倒是沒人在睡覺。
“準備動手吧。”
鄭凡抽出了自己的刀。
樊力拍打了一下胸脯,伸手抓過身側的一輛大板車,將其舉起橫在身前,然后開始了沖鋒!
之所以要以這種方式,還是因為城梯下去后的位置,距離城門口那兒,有點遠,且沒什么遮擋物。
城門口的士卒反應了過來,有人開始喊叫有人開始張弓搭箭。
“嗖嗖嗖!!!”
十多根箭矢射了過來,這是斜上方哨塔樓也有守卒加入了射擊。
但這些箭矢都被樊力手頭的木板車擋了下來,大家都跟在樊力身后開始奔跑。
薛三先一個脫離了針線,只見其手腳并用以一種極為夸張迅猛的方式就竄上了哨塔,很快,哨塔那兒就傳來了兩聲悶哼,不再有箭矢下來。
而在下方,當鄭凡等人沖到城門口前時,樊力發出一聲咆哮將手中的板車直接砸了過去,四五個乾兵直接被板車掀翻。
瞎子北雙手攤開,精神力釋放出去,左側方向五個乾兵全都愣在了原地,停止了動作。
四娘指尖彈射,一根根繡針刺出,這一次,四娘沒去追求什么藝術的美感,繡針毫不留情地穿過這些乾兵的心臟。
樊力手中的斧頭掄了下去,在其面前的乾兵沒有一合之敵,他的斧頭,你擋下來了是砸死,沒擋下來是被砍死。
阿銘瞅著空檔,出現在兩個乾兵身后,指甲輕輕愛撫過他們的后脖頸,兩個乾兵當即癱軟在地。
所以,等鄭凡提著刀沖過來時,已經沒有人頭留給他了,一時,有些尷尬。
“開城門!”
特種作戰方式很成功,甚至可以說是相當的成功,雖然不可避免地引起了響動,周圍也能看見不斷有乾兵向這里匯聚,但在樊力一聲怒吼之下,幾個人一起幫忙,
城門,
被推開了。
外頭,
也在此時響起了馬蹄轟鳴!
“孟兄,孟兄。”文樂喊住了孟珙。
“文先生。”
“孟兄你還是太過莽撞了,何故這般頂撞王爺呢?”
“唉,實在是王爺對我恩重,我,我不忍心欺瞞王爺。”
“文某知曉孟兄是有大本事的人,但還請孟兄稍稍轉圜一下,否則這一身大本事無法得以施展,豈不是我大乾之憾?”
“多謝文先生指點。”
“孟兄言重了,王爺那邊你不用擔心,王爺的脾氣極好,對了,我叫人備下了點水酒,這天寒地凍的,孟兄如果不嫌,且隨我去偏屋里喝幾杯暖暖身子。”
“多謝文先生,不過,我還得去看看那些土兵,這里是城內,我怕他們弄出亂子。”
“哦,也是,呵呵,若非孟兄領著第一批土兵上路同行,文某和王爺可還真不敢在此時北上宣旨呢,這幫天殺的燕狗這陣子可是鬧騰得不輕。
對了,文某沒記錯的話,那些狼土兵可是安置在了城內的庫房?”
因為上次破城的事兒,外加此時商路斷絕,所以綿州城內的庫房基本都空了。
“是,也多虧王爺說話,否則知府大人可能還不肯讓這些土兵入城。”
“土兵野性難馴,知府有此顧慮也實屬應當,孟兄切莫介懷。”
“文先生言重了。”
“這樣吧,文某陪孟兄一起去看看那些土兵吧,這綿州上下官吏剛剛被換了一茬,也不曉得他們到底能不能安頓好這五千土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