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天,大概就能回到虎頭城了。”
薛三一邊將水囊遞給鄭凡一邊說道。
“也不知道客棧里一切還好么。”
鄭凡有些擔心,無論是人還是狗,最在意的,還是自己的窩,尤其是當你來到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時,這種在乎感,會更為強烈。
“主上,他們不用擔心的,客棧現在估計好著呢。”薛三“嘿嘿”笑了聲。
他跟梁程這次在外頭跟著主上殺蠻人殺得挺爽的,但估計家里的瞎子他們也沒閑著。
這段時間,大家應該算是把這半年來壓抑在心頭的那一口鳥氣給抒發得差不多了吧。
“主上,風越來越大了,找個地方避避吧,可能要起沙暴了。”梁程一直注意著天氣。
沒在沙漠環境長時間生活過的人是不曉得沙塵暴的可怕的,稍有不慎,就可能在沙暴中迷失掉方向,運氣更差一點的,直接被沙暴給吞沒也不是沒可能。
“嗯,找個地方避避吧。”
鄭凡以前曾和阿秋和梁程一起去學過騎馬,不過也僅僅是會騎罷了,不過自己身邊的兩個手下也沒有催促他,這兩天的趕路也給了他足夠的適應時間,現在,騎馬時倒是能夠游刃有余一些了。
三人尋到了一處半坡,剛剛距離遠,沒看的清楚,等靠近后,發現應該是一個遺棄的建筑物,應該荒廢了有些年頭了,而且這里還有一些曾經有人停留過的痕跡,應該是一些商隊的臨時落腳點。
梁程去把大家的馬給拴到了里面,薛三則開始收拾地鋪。
一通忙活后,三人都各自坐下,開始分食干糧。
剛吃上沒兩口,沙暴就開始了,天色也瞬間陰沉了下來,狂風呼嘯,密密麻麻的沙子則像是雨水一樣無孔不入。
好在三人現在所在的位置正好可以擋住風沙,倒也算是這片“呼嚎”之下難得的一塊安靜之地了。
“唉,也不曉得現在阿力現在吃飽了沒有,阿力飯量大,估計在外面給人當幫傭,很難吃得好吃得飽吧。”薛三忽然惆悵道。
梁程似乎等待了一下,還是微微點頭,道:
“是啊。”
鄭凡耳朵都快起繭子了,從離開虎頭城到現在,每天,早中晚,只要機會允許,薛三和梁程都會對自己說樊力現在如何如何。
樊力今天吃飽了沒啊?
樊力今天洗澡了沒啊?
樊力今天睡得好么?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兄弟多么情深呢。
一開始,鄭凡也跟著一起點頭,
是啊,樊力不容易;
是啊,樊力難啊;
是啊,樊力為我們付出太多了。
但慢慢的,鄭凡有些麻木了。
這會兒,他們吃著干糧,居然又開始了。
其實,薛三和梁程也不想每天都提這個,但出發前瞎子特意交代過,大家都已經舔了,恢復了一些,但樊力現在不在,只能靠你們和主上在外面時幫幫樊力隔空舔一下。
最要命的是,因為樊力現在不知道跟著商隊到哪里了,薛三和梁程都沒辦法確認樊力到底舔出效果了沒有,他實力到底恢復了一些沒有。
為了保險起見,
只能每天都把節奏都帶一遍,
他們也很難啊……
“吃完了,我們就歇息吧。”鄭凡提議道。
這會兒天色已經不早了,且誰也不清楚沙塵暴要刮到什么時候,不如就此休息下,明天再早點出發趕路回去。
“行的,主上,聽您的,我…………”
薛三的目光忽然一凝,嘴唇一咬,雙手手腕一翻,兩把匕首就已經落入掌心之中,兩只耳朵一顫一顫的。
梁程默默地站起身,目光,看向了入口方向,雙手指甲,開始慢慢地長了出來。
鄭凡則是馬上把用粗布包裹的刀給解開,雙手握住了刀柄。
外面,傳來了馬匹的聲音,應該是有一隊人來了,但在他們逐漸靠近這里后,聲音卻又忽然消失了。
薛三伸出舌頭,在自己匕首背面舔了舔,壓低了聲音道:
“那幫人發現咱們在這里了。”
鄭凡聞言,開始腦補,想來,應該是另一隊人在遭遇了沙塵暴之后選擇來這里進行躲避,結果剛靠近這里,就發現里面有人了。
這里,不是在虎頭城,而是在荒漠之中,沒有攝像頭沒有監控也沒有不遠處崗亭里站著的警察叔叔。
可以說,荒漠,是一個無法無天的地方,尤其是在這種天氣下,不管發生什么,沙塵都會幫忙去掩蓋一切痕跡。
入口處,走進來一道身影,這是一個女人,一身白色的袍子。
這袍子,和鄭凡身上的這件衛衣款式很相似。
女人進來時,薛三的眼睛瞇了起來,但女人僅僅是走到一半就停下了腳步,她的半張臉,隱沒在一張輕紗之下,只露出了一雙深邃的眸子。
女人的目光開始打量起鄭凡三人,隨即,開口道:
“起風了,我們需要避避,借個地兒。”
說著,外面就傳來了一串腳步聲。
首先跑進來的,是倆四五歲的孩子,一男一女,穿著皮毛制成的衣服,緊接著,是兩個身穿著黑色披風的蠻族大漢。
荒漠蠻族部落有很多,散布在整個荒漠,星羅棋布;
一百年前,他們曾有一個可以將它們組織起來的王庭,那時,荒漠蠻部對燕國造成了極大的威脅,燕國君主甚至不得不好幾次地御駕親征,集整個燕國之力,才得以成功地抵御住蠻族的入侵。
只不過,隨著蠻族王庭的衰落,不再有號召力,蠻族徹底化為一盤散沙。
若非這樣,也不會出現當代燕國國君的削藩行為。
然而,鄭凡三人前幾天才和蠻族人廝殺過,還拿了蠻族人的頭顱要了賞賜,這會兒再見到蠻族人的身影,本能地警備之意自然是無法避免。
其實,在看見那倆小孩和倆蠻族大漢出現后,鄭凡就一直在等待著梁程和薛三的動作,他們一旦發動,自己也會馬上舉著刀沖上去,雖然并不認為自己有多大用處,但……至少自己能讓己方多一塊靶子分擔一些火力不是。
只是,無論是梁程還是薛三,都沒有暴起發動,最后,梁程甚至對那個白袍女人點了點頭,道:
“進來吧。”
就這樣,本就不大的空間里,進駐了兩批人。
鄭凡三人在北角,白袍女人那一方則在南角。
他們進來后,也開始進食喝水,不過那兩個蠻族大漢則是坐在最外圍,時不時地目光瞥向鄭凡三人這邊,帶著清晰的戒備之意。
不過,雙方的互相提防,并沒有讓那兩個孩子沉寂下來。
孩童的天性使得他們在吃飽喝足后,很快就又開始互相追逐玩耍起來,甚至好幾次的,都跑到了鄭凡三人這邊來。
鄭凡可以清晰地感覺到,每一次這倆娃娃追逐到自己這邊時,那兩個蠻族大漢,身體都會輕微地僵硬一下,顯然是在預備著自己這邊會忽然暴起扣留這倆娃娃當人質。
不過,這種事,并沒有發生。
沙塵暴還沒結束,也不曉得還會持續多久,但時辰,卻真的不早了。
倆娃娃先堅持不住,也玩兒累了,在白袍女人身邊躺下睡著了。
而此時,白袍女人起身,手里拿著一個酒嚢,主動走向了鄭凡這邊。
她將酒嚢遞過來,遞向了明顯是主位的鄭凡。
鄭凡搖搖頭,指了指自己喉嚨,道:
“染上了點風寒,喉嚨痛,喝不得酒。”
慫,不丟人,沒必要非要裝逼,讓自己去犯險。
古往今來,多少豪俠臨死前的那句話是:艸,這酒有毒!
雖然鄭凡覺得,這個女人在自己拒絕喝酒后大概率會自己去喝一口,以表示坦蕩順帶無形鄙視一下自己。
套路,都是這樣。
白袍女人不以為意,拔下塞子,摘去自己的面紗,很是豪邁地喝了兩口里面的酒水,然后還用自己的袖口擦了擦嘴。
套路!
鄭凡心里不屑地想著。
同時,還默默地感慨:
嘖嘖,背影殺手。
不摘面紗,還能讓人難以琢磨其年齡,這面紗一摘下來,一看就是有年紀了,應該有四十了吧?
雖然長得確實還闊儀,但真的比四娘差了好幾籌。
其實,鄭凡也清楚,依照自己這倆手下的秉性,如果對面是燕人商隊,那還能有的說,但既然對面已經表明身份是蠻人,如果條件允許,他們肯定會直接將對方滅殺,以消除一切不穩定因素。
但既然梁程和薛三都沒動手,這也就意味著這個女人,很扎手,他們二人,也沒絕對的把握出手就將其格殺。
同時,也很顯然,這個女人,也對這邊很是忌憚。
女人將手中的酒嚢丟向了身后的兩個蠻族大漢,倆蠻族大漢很是感激地道謝,馬上拿起酒嚢分喝了起來。
“你們,知道他們兩個娃娃,是誰么?”女人忽然指著那邊熟睡著的兩個小娃娃問道。
梁程和薛三沒說話,這時候,應該是雙方老大交流的時候。
但鄭凡也沒說話,似乎沒聽到一樣,就是不給你搭臺子,讓你尬。
女人抿了抿嘴唇,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然后,繼續道:
“他們,是沙拓部頭人的孫子和孫女。”
梁程的目光瞇了起來,薛三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鄭凡則是不再遮掩,將手,放在了鋪位下的刀柄上。
沙拓部,就是這次鎮北軍挑的雞,前幾日的那場釣魚,釣上來的就是他們部落里的精銳,那一戰,鎮北軍將沙拓部精銳全殲,翌日就又派出一支騎兵去對那個部落斬草除根去了,同時也是為了這場戰爭獲取一些戰爭利益。
這是真的……仇人見面了。
“你們的馬,我看見了,上面,有鎮北候李家的印記,你們,是李家的家丁。
鎮北候家的家風還是真名不虛傳啊,做事都必須要一定做絕了,本座從王庭出發,一路疾馳,才得以將這兩個娃娃救出來,沒想到,居然在路上還能碰到鎮北候的截殺。
不是說,你們的侯爺,現在處境很不好么?”
“我覺得,我們之間好像有一些誤會…………”鄭凡開口想要解釋。
仗已經打完了,現在他只想回家。
“誤會?”白袍女人笑容更燦爛了,忽然間,她身形向后退了一步,雙手掐印,低喝道:
“蠻咒,起尸!”
先前還在分喝著酒水的兩個蠻族大漢忽然間身體一顫,眼里同時出現了驚駭之色,扭頭看向面前的女人,其中一個還伸手指著她像是想要質問什么,但在下一刻,兩個大漢的眼耳口鼻處都開始有鮮血溢出,二人的臉在也頃刻間化作了青黑色。
“起!”
女人再度低喝。
兩個蠻族大漢忽然站了起來,他們身上的生機已經完全湮滅了,但他們的身軀,卻忽然膨脹了起來,變得極為“強壯”,一縷縷死氣在他們身體邊流轉;
同時,眼眸里,開始釋放出淡綠色的光芒,唇角位置,有兩顆獠牙開始慢慢地溢出。
頃刻間,女人就以酒水為引,將兩個活人獻祭成了活尸!
在女人動手施咒時,鄭凡三人就已經站起身嚴陣以待了,不過,在看見兩具活尸出現后,站在梁程身后的鄭凡忽然用手指戳了戳梁程的后背。
梁程回過頭,有些疑惑地看向自家主上。
鄭凡下顎向前點了點,
“你家親戚,能打個招呼么?”
“…………”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