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后世,人們對婉容皇后的外貌,有兩種極端的看法。一些人說她貌若天仙、姿容絕世,另一些人說她長相奇丑、堪比鳳姐。
為什么會有這樣大的爭議?
因為存留下來的照片就差別很大,凡是她穿著清宮正裝的照片,全都目光呆滯、表情僵硬,再加之臉上厚厚的粉底,那真是活脫脫嚇死人。但如果看她穿常服和洋裝,只略施粉黛的生活照,又是一名清秀婉約的女子。
這是時代審美造成的詫異,別說晚清,就連民國許多女明星的照片都很糟糕。特別是那過時的發型和口紅,讓見慣了彩妝和PS的現代人完全無法接受。
此刻站在周赫煊面前的婉容,身高1米63左右,穿上高跟鞋比溥儀還略勝一籌。她的腰被勒得很細,盈盈堪握,身子看起來有些單薄。柔和的鵝蛋臉型,五官長得還算標致,雖不能讓人感到驚艷,但也屬于那種耐看的類型。
以周赫煊的現代人眼光,大概能給婉容打上85分。
一個法國管家將他們領進去,周赫煊、溥儀和婉容都入了客廳,而李栓柱和溥儀的隨從們則留在偏房喝茶。
客廳內已聚集數人,五個洋鬼子和三個亞洲面孔。
經沙龍主人瑪蕊恩的介紹,周赫煊才終于弄清楚他們的身份。五個洋鬼子分別是英國領事夫人凱瑟琳、美豐洋行天津負責人的女兒瑪麗安娜、京津泰晤士報的副主編李納德、意大利青年畫家朱賽白、流亡中國的沙俄貴婦妮亞·伊萬諾娃。
三個亞洲面孔當中,有一個是日本領事夫人山下洋子。另外兩個則非常年輕,分別是北洋政府前臨時參政院參政陸宗輿的女兒陸靜嫣,昆曲名人徐凌云的兒子徐子權。陸靜嫣跟徐子權有婚約在身,此刻兩人頗為恩愛的坐在一起。
溥儀和婉容進去之后,很快就分開坐下。
溥儀似乎跟朱賽白關系不錯,直接坐到朱賽白的身邊。而婉容則與陸靜嫣熟識,兩個20歲出頭的女子很快就開始竊竊私語——三年后,皇上和皇后付不起房租,被人從張園趕出去,便是搬進了陸家的乾園(后改名靜園)。
周赫煊跟誰都不熟,和瑪蕊恩握手寒暄后,便自己找個位子待著。
很快又陸陸續續進來幾個洋鬼子,有男有女,其中《字林西報》的記者潘彼得還是個大帥哥。
還有一個中國人年輕得過分,竟只有十六七歲的樣子。他懷里抱著幾個畫軸,似乎有些拘謹,見周赫煊那里位置比較空,便徑直來到周赫煊身邊坐下。
“你好,我叫周赫煊,是寫小說的。”周赫煊主動和他打招呼。
少年靦腆一笑:“我叫陳少梅,畫畫的。”
周赫煊雖然只會簡單的素描,但他對國內外知名畫家還是有所了解的,立即想起陳少梅是誰了。此君15歲加入中國畫學研究會,16歲便在北平嶄露頭角,17歲名噪一時成為湖社畫會骨干,21歲獲比利時國際博覽會美術銀獎,22歲主持湖社天津分會,成為津門畫壇領袖。
國畫天才啊!
等客人都來齊以后,瑪蕊恩拍手道:“今天我要給大家介紹兩個新朋友,一位是著名小說家周赫煊先生,”瑪蕊恩微笑著朝周赫煊一指,“周先生的《射雕英雄傳》在華北地區極受歡迎,他曾經花十年時間環游世界,對東西方各國的社會歷史和文化藝術都有獨到的見解。”
“啪啪啪!”一陣稀稀拉拉的掌聲響起。
周赫煊微笑著朝大家揮揮手。
瑪蕊恩又指向陳少梅說道:“這位少年是陳少梅先生,別看他只有17歲,但陳先生已經在北平開課授徒了,他的畫作藝術水平非常之高。”
陳少梅立即起身,朝眾人抱拳致意。
仆人端來咖啡和茶水,瑪蕊恩親自將一張唱片放入留聲機,客廳里很快響起舒緩的輕音樂。
這位法國領事夫人顯然非常喜歡陳少梅,打定主意要幫他在天津的洋人圈子里揚名,隨即打開陳少梅帶來的畫作說:“這是陳先生今年的作品,大家都來鑒賞一下。”
因為有些客人不懂中文,瑪蕊恩這句話是用英語說的,在座眾人紛紛匯聚過來。
可惜洋鬼子普遍不喜歡中國畫,只有意大利青年畫家朱賽白嘖嘖稱嘆,喜道:“我這次造訪中國,就是專門來研究中國繪畫藝術的,陳先生的作品讓我嘆為觀止。”
溥儀也是有些藝術鑒賞能力的,他點頭說:“此畫剛柔并濟,頗具北派風格。”
對于陳少梅作品的鑒賞討論,基本上也到此為止,因為其他洋人根本插不上話。瑪蕊恩顯得有些沮喪,她沒能夠挑起一個受歡迎的話題,使得今天的沙龍開場便有些冷清。
字林西報的帥哥記者潘彼得很有眼力勁,主動把話題從中國畫轉移到油畫上,場面這才漸漸熱鬧起來。
達芬奇、梵高、高更、塞尚、倫勃朗……一個個西方名家蹦出來,眾人圍繞著他們高談闊論,似乎全都化身為藝術鑒賞大師。
周赫煊懶得去摻和,他對此并無研究,被人問起也只能泛泛而談,何必去獻丑呢。
瑪蕊恩見他一直沉默不語,主動問道:“周先生,除了未來主義畫派以外,你還欣賞哪一個派別?”
“立體主義,”周赫煊語不驚人死不休,放言道,“畢加索是當今最偉大的畫家,20世紀必將是畢加索的世紀。”
果然,此言一出,眾人紛紛驚訝地望著他。
朱賽白皺眉道:“我承認畢加索確實是個天才,他的作品開創了立體主義畫派,但我不認為畢加索有你說的那么偉大。”
“拭目以待吧,我相信自己的眼光。”周赫煊神秘微笑道。
朱賽白撇撇嘴不想再說話,因為兩人的觀點差異太大,而且他也不喜歡那些見鬼的立體主義。
俄國貴婦妮亞·伊萬諾娃突然問:“周先生,你說自己曾環游世界,那你去過俄羅斯嗎?”
“當然,”周赫煊笑道,“我很仰慕托爾斯泰,專門去拜訪過他的故居。”
伊萬諾娃問:“你對俄羅斯的叛亂怎么看?現在似乎大多數的中國人,都很贊同那一場叛亂。”
這個貴婦所言的叛亂,自然是指十月革命。
“俄國那場革命的根源,還得從200年前的彼得大帝說起……”周赫煊又開始耍嘴皮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