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公卿

第132章 果斷絕情的陳容

第132章果斷絕情的陳容()

陳家大兄喚道:“阿容,快快進屋吧。”

陳容應了一聲,回過頭去。在她的身后,眾仆齊刷刷行了一禮,喚道:“奴等見過郎君。”

陳家大兄呵呵一笑,他親切地望著這些從老家過來的仆人,望著望著,他的眼眶有點紅,聲音也有點沙啞。

伸袖在眼睛上抹了抹,陳家大兄啞著聲音說道:“你們也快快進屋吧,從平城到這里,何止千里?我可憐的阿容若不是你們護著送著,定不會平安抵達。進來吧進來吧。”

眾仆同時應了一聲是,跟在陳容身后,向屋里走去。

他們一走,陳家大兄的那個如夫人阿茹,也趕緊跟上。

望著十個仆人,六輛馬車的偌大隊伍,一直強裝鎮定的陳家大嫂朝著一個婢‘女’揮了揮手,悄悄說道:“呆會你去瞅一瞅,看看那馬車里面裝了什么。”

“是。”

“記得看仔細些。

“是。”

那婢‘女’走后,陳家大嫂把塌挪到東側的墻壁處,側耳傾聽起來。

一陣哭泣聲后,東側那房間里傳來陳家大兄關切的聲音,“阿容,你是怎么過來的?聽說洛陽城都被胡人燒了,平城呢?平城沒事嗎?”

陳容的回答聲,清澈中有著天生的靡軟,“我們是隨著王氏的車隊離開平城的,在南陽呆了幾個月后,這次又隨著瑯琊王氏的車隊到了建康。”

聽到這里,陳家大嫂喃喃說道:“瑯琊王氏?”她的聲音中有著羨慕。轉眼她又揮了揮手,召來另一個婢‘女’說道:“你去跟那些北方蠻子套套近乎,看看他們與瑯琊王氏走得近不近。”丈夫的這個庶妹,身份雖然不顯,長相卻著實‘誘’人,這么一個孤‘女’千里跋涉,也不知有沒有發生什么事?

想到這里,陳家大嫂突然有點后悔了,剛才這小姑子進‘門’時,她應該熱絡一點,怎么著,也得‘摸’清了人家的底細再甩個下馬威吧?

在陳家大嫂的嘀咕聲中,先前那婢‘女’跑了過來,她不滿地稟報道:“什么都沒有呢。真是的,有三輛馬車還是空‘蕩’‘蕩’的。”

聽到這里,陳家大嫂臉‘色’便是一塌。

不一會,另一個婢‘女’跑了過來,她湊近來,輕輕說道:“我問了那些仆人,他們一個個都含糊其辭的。。。。。。依奴婢看,憑他們這種身份,哪能接觸到什么貴人?”

這話一出,陳家大嫂的臉完全地塌下來了。

她站了起來,扭著‘肥’腰,走出房‘門’。

來到臺階上,陳家大嫂指著前方正在忙活的一個自家老仆罵道:“老不死的,你就是個吃閑飯的。什么本事也沒有,惹麻煩倒是一個能手。我呸這么一惹便是一窩野狗的,你想累死老娘啊?”

聲音尖利刺耳,難聽得很。

陳容正偎在大兄身邊,與他輕言細語著,一聽到這話,她是一怔,而陳家大兄,瘦長的臉已是鐵青。

他騰地站了起來,沖出房‘門’叫道:“別罵了。”

陳家大嫂一聽,騰地轉過身來,她叉著腰,右手食指直指向陳家大兄的鼻子,罵出的唾沫星子都噴到了她臉上,“賊殺的,我敢吼你老娘?啊?你敢吼你老娘?”她一邊罵一邊‘逼’近,轉眼間已‘逼’得陳家大兄退入了陳容所在的房間里。(

站在‘門’坎上,陳家大嫂前伸的食指移了移,似有似無地指著陳容,咆哮道:“老娘‘操’持這個家容易嗎?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往這里趕。。。。。。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么‘騷’媚樣,怎么不去勾搭一個男人嫁了,憑什么要老娘來養這么一大堆野狗賤民的?”

這話已罵得相當的難聽了。陳容朝著自家大兄看去,卻見他青著一張臉,氣得渾身顫抖,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還在自家婆娘的口水四‘射’下不停后退。

陳容見狀,慢慢站了起來。

她也不理會那陳家大嫂,只是慢慢走到兄長面前。陳家大兄見她走來,連忙訥訥地喚道:“阿容,你不要見怪,你。。。。。。”他的話還沒有說完,旁邊的陳家大嫂已是一屁股坐在地上,啕啕大哭起來,“天殺的啊,你這個沒本事的,好不容易魂了個差事又丟了,這么些年,要不是老娘‘操’持著這個家,你的尸骨都喂狗了。天殺的啊你憑什么要老娘養這些有用沒用的?嗚嗚。。。。。。”

在她的啕啕大哭中,陳家大兄的聲音完全給淹埋了。他只得訥訥地閉上嘴,一臉歉意不安地望著陳容。

望著自家兄長消瘦疲憊的面孔,望著他那長年被欺壓后的猥瑣膽小模樣,陳容垂眸。

好不容易等到陳家大嫂地哭聲止息,陳容突然喚道:“平嫗,拿帛卷和筆墨來。”

眾人一怔。

那陳家大嫂也止住了哭聲,睜大一雙渾濁的黃眼看著陳容。

不一會,平嫗拿著筆墨走了過來。

陳容把那帛書放在幾上,揮筆寫了幾行字,然后她走到那陳家大嫂面前,把那帛書朝著她一扔,淡淡說道:“畫押為證”

陳家大嫂一呆,低頭看向那帛書,慢慢念道:“今與大兄陳豈斷絕兄妹關系。自此以后,富貴貧賤,兩不相干生死病死,宛如路人。”下面已經簽了陳容的名字。

這一下,所有人都呆住了。

他們不敢置信地望著陳容,便是那陳家大嫂,更是張大了嘴,一臉呆滯。她在市井中長大,也是見過了不少形形‘色’‘色’的人,可在她的記憶中,愣是沒有一個有如此狠決果斷,不知給自己留后路的

陳家大兄臉‘色’一青,上前一步,急急叫道:“阿容”他氣得全身發抖,“阿容,你”

陳容轉頭看向他。

便這般側對著陳家大嫂,她朝著自家兄長悄悄擠了擠眼。這個眼睛十分調皮,十分‘精’靈古怪。一時之間,陳家大兄似乎回到七八年前。那時在平城時,這個妹子在外面惹了禍,回來要自己擋著擔著時,便是這樣擠眉‘弄’眼的。而他,從來沒有拒絕過。

陳家大兄咽下了就要脫口而出的指責。就在這時,陳容背轉過身,低低泣道:“父親當年只留下那么一點家產,這一路南遷,又是遇匪又是遇胡人的,若不是王家人一直護著,我們哪里能活到現在?沒有想到,好不容易找到兄長,卻是不愿意收留我們。不收留便不收留罷,我就不信我們十來個有手有腳的人,在建康生活不下去。”

本來,陳家大嫂見到陳容這么痛快便斷絕兄妹關系,心下有點狐疑,那拿著筆的手,怎么也簽不下去。現在聽到陳容這么一說,連忙胡‘亂’劃了幾下,又把手印按上。然后急急地把那帛書朝著陳家大兄一遞,叫道:“快簽快簽。”一邊說,她一邊扯著陳家大兄的拇指按了一個手印。

一直到那帛書被陳容收起,陳家大兄還是恍恍惚惚。

陳容收好帛書后,走出房‘門’,朝著平嫗尚叟喚道:“走罷。”

直到她上了馬車,陳家大兄才驚醒過來,他急急甩開妻子,朝著陳容沖來,喚道:“阿容阿容。”聲音中有著哭音,有著自我厭惡,有著無能為力。

在他撲上陳容的馬車時,陳容掀開車簾,她湊近兄長,低低說道:“大兄,我是有安排的,你不要慌‘亂’,以后尋到機會,我把我的想法說給你聽。”

說完這話后,她伸袖裝模作樣的拭了拭淚水,哽咽著喝道;“走。”

“是。”

馬車駛動。

直到一行人出了大‘門’,被這種種變故‘弄’得昏頭轉向的陳家大兄還是呆若木‘激’著。在他的身后,陳家大嫂突然哎聲嘆氣起來,她眼睜睜地望著那六輛馬車,喃喃說道:“車是上等好車,馬也是上等好馬啊,我剛才怎么就忘記這一點了?”說到這里,她猛然抬手給了自己一個巴掌

馬車一駛了,陳容便對尚叟說道:“先找一處酒家住下,叟,這幾天你給我在這附近租一處房屋。記著,要找個安全些,又與我大兄家離得遠一些的。”

好半晌,尚叟才應道:“是。”

這時刻,他與眾仆一樣,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莫名其妙的變化‘弄’得暈了頭。

當下,一行人便住進了酒家。

第三天,尚叟便找了一個院落,與陳容商量后,他買下了這個院落。那院落位于兩處朱‘門’大戶的后面,院落很小,只有十間木屋。卻因為靠著這些朱‘門’大戶,很是安全。而且院落也修得‘精’致。

不管是看外觀,還是走到里面,這個院落比起陳家大兄那個,還要‘精’致高檔些。

夜深了。

平嫗一邊跟在陳容身后,一邊嘀咕道:“這么小小的院子,也太貴了吧?南陽城這樣的院子,只有十分之一的價。”

轉眼,她又恨聲說道:“郎君真是的,居然找了這么一個庸俗潑‘婦’為妻。哎,哎。”說罷,她瞟了一眼陳容,眼神中盡是控訴。

在她的嘆息和控訴中,陳容一聲不吭。

不一會,她的命令聲傳來,“把房‘門’都關上。”

“是。”

尚叟和還在嘀咕嘮叨的平嫗把‘門’窗關上后,走到陳容身前。

這時的陳容,靜靜地站在火光中,她望著尚叟,笑道:“叟,把東西‘弄’出來吧。”

“是。”

應罷,尚叟拿著一柄斧頭爬上一輛空馬車。

旁邊,平嫗奇道:“把什么‘弄’出來?”

她剛說到這時,馬車中傳來一陣悶響,“砰砰砰”幾下重擊后,車壁破裂的聲音傳來。

平嫗連忙上前,正要詢問,尚叟已掀開車簾跳了下來。

他抱著一個木箱子放在陳容面前,接著,又跳上了馬車。

轉眼間,一具又一具小木箱和小竹筒擺在陳容和平嫗面前。

而尚叟,在把這個馬車破開后,又走向另一個空馬車。

二刻鐘后,三輛空馬車,還有陳容坐的馬車,和裝著陳容‘私’人用品的馬車全部被尚叟破開,七八十個小木箱被尚叟從馬車中搬下,擺在了兩‘女’面前。

尚叟跳下馬車,道:“‘女’郎,沒了。”

陳容點了點頭。

這時,平嫗已指著一個破開的木箱,半天合不攏嘴。那木箱中珠光閃耀,金光隱隱,里面分明裝的是金‘玉’珠寶

平嫗急喘了一下,撫著‘胸’不敢置信地問道:“這些從哪里來的?”

尚叟呵呵一笑,道:“自然是用那三車糧換來的。”這一次回建康的,只有幾個南陽王忌憚的世家大府。被迫留下的那些人,對能活命的糧食依然急需。在尚叟出手時,那糧已漲到了半升米一片金葉子,而這還是有價無市因此,短短幾個時辰,尚叟便用三車糧換了這么多的金銀珠寶。

平嫗聽了解釋后,雙眼笑得瞇成了一線,她朝著東方跪下,喃喃的感謝了一番鬼神后,站起來向陳容樂呵呵地說道:“這么多珠寶,夠我們買上三十輛糧的了。”

尚叟在一側笑道:“不,三十車糧那是南陽以前的價,老奴問了,這建康物產豐富著,糧價十分低賤。老奴估莫著,這些錢便是換三百車糧也已足夠。”

轉眼,他不滿地嘀咕道:“也只有糧價便宜,在南陽城里這么小的院子,用十分之一的錢就可以買到。”

他的旁邊,平嫗已是驚嘆連連,“三百車糧?天噫,‘女’郎,這三百車糧我們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吃不完了。”

陳容笑了笑,低聲說道:“不是的,這里的衣飾‘花’銷,都遠貴于南陽城。這些珠寶,也就是夠我們這輩子用。”

平嫗連忙接口,“那也夠了。”

陳容嘴角一揚,道:“夜深了,平嫗,尚叟,你們抓緊一些,記著只留下十箱,五箱留著家用,五箱藏起來,剩下的都要埋好埋深。”

“是。”

陳容從懷中拿出那斷絕關系的帛書,把它遞給平嫗,說道:“把這個也藏好。”

“是。”

平嫗收起,突然低嘆道:“‘女’郎這樣做,也太無情,太匆促了。”

匆促?她與那個大嫂已相識了兩輩子了,怎么會匆促?至于無情?陳容慢慢一笑,低聲說道:“我擁有的已經不多了,嫗,到了這地步了,我不會容許任何人來破壞的”

平嫗沒有聽懂,尚叟也沒有聽懂。

這陳容也不想向他們解釋,她轉過身,靜靜地朝著自己的房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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