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這么一雙老鼠眼粘在身上,著實難受得緊。陳容右手一揚,把在馬車中摘下的紗帽戴上,大步向駛出來的馬車走去。
直到陳容上了馬車,許姓幕僚的眼睛才遺撼地移開,他向車夫喝道:“走吧。”
“是。”
南陽王府果然很大,馬車在里面彎彎繞繞,足過了大半個時辰,外面才傳來一聲呼喝,“到了。”
車簾一晃,那年青的婢女伸出手來扶陳容。
陳容一下馬車,便四下張望著。這是一幢獨小的小樓,與后面的房屋完全地隔離開來。看著來來往往的士人,陳容暗暗松了一口氣。
許姓幕僚的眼睛一直落在她身上,見狀他嘿嘿一笑,露出一口微黃的牙齒,“看來,陳氏阿容對王爺不怎么信任啊。”語調極為陰陽怪氣。
陳容舉步向前方走去,頭也不回,“若要他人相信,需得自己無欺。”
語氣很硬,直硬得那許姓幕僚吃了一驚,他原以為,陳容會因為得罪了自己和南陽王而顯慌亂的。哪里知道,這個女郎壓根就不怕得罪?
果然脾氣嗆人。
陳容剛剛走出十步,前方便是一陣熟悉的笑聲傳來。轉眼,陳元和幾個陳氏士人的身影從主殿中走出,出現在陳容面前。
望著他們,陳容停下了腳步。
陳元笑著笑著,眼睛一轉看到了陳容,他上前一步,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阿容來了?”
“是。”陳容應了一聲后,抬頭看著他,“伯父這是要往何處去?”
她抿著唇,面紗后的眼睛淚光盈盈,語氣卻咄咄逼人,“難不成,伯父要把我一個末嫁的小姑子放在南陽府中,自行離去?”
陳元一僵。
轉眼,他皺起了眉頭,呵斥道:“阿容這是什么鬼話?王爺是聽說你在南遷路上三料三中,見解不凡,便有意喚你前來詢問戰事。這是何等榮耀?你這小姑子太不懂事。”
陳容聞言,朝他福了福,卻固執地說道:“阿容只知道,我是一個末嫁的小姑子。這般置身王府,置身于男人堆中,大是不妥。”
“不妥?”陳元冷笑一笑,想說什么,卻又連忙閉著嘴。
他長袖一甩,不耐煩地喝道:“好了好了,王爺定是等得不耐煩了,快進去吧。”
說罷,也不等陳容再次開口,已腳步一停,急匆匆地大步離去。
陳容望著他的背影,一動不動。
這時,兩個婢女靠上了陳容。不等她們開口,陳容已低著頭,繼續向前走去。
許姓幕僚帶著她們東拐西拐,從一個小池塘旁的側門進入殿中。
走過幾道偏殿,陳容的眼前出現了一間正殿。還沒有靠近,一陣濃郁的香味但撲鼻而來,伴隨著香味的,還有一個低濁的上了年紀的男人的笑聲。
許姓幕僚這時已滿臉堆笑,粘在陳容身上的目光也收回了,“進去吧,王爺在里面呢。”
陳容側過身,朝著那許姓幕僚一福,清聲說道:“王爺有問,請許我置身幃簾后。”
許姓幕僚皺起了眉頭,他瞪著陳容,喝道:“你這小姑子,怎地這么多事?”他轉向左右兩婢喝道:“帶她進去。哼!”
兩婢聞言,一左一右站到陳容身側,朝她一福后,便盯著她。
陳容這時已沉著臉,她不快地說道:“南陽王府,便這么不知禮數么?”
那許姓幕僚很是不耐煩,他冷冷地說道:“如此兵荒馬亂的,王爺便不知禮數了,便荒唐糊涂了,你一個女郎又敢如何?”
他一句話說出,便滿意地看到陳容怔在當場,小臉也嚇得蒼白。
當下,他嘿嘿一笑,竟是伸手過來,在她挺翹的玉臀上悄悄摸了一把,嘎聲說道:“進去吧,小姑子老這么固執可不好,會逼得男人動粗的。”說罷,又伸手在陳容的背上一推,把她逼入了殿中。
大殿中,四層薄紗般的幃帳隨風飄蕩,殿角處的香爐中,龍涎香冉冉升起。
陳容抬頭向主塌方向望去。
果然,一個五十來歲的肥胖老者大賴賴的張開雙腿攤坐在塌上,在他的身邊,各倚著一個華服美人。
陳容朝左右望了望,終于在右側的角落處,看到一個伏案寫著什么的小吏。
她想了想,也不用婢女們再催促,上前走出幾步,福了福,喚道:“陳氏阿容見過王爺。”
“陳氏阿容?呵呵,過來吧過來吧。”
南陽王一手推開身邊的兩個美人,轉過頭,那絲隱藏在肥肉后的小眼睛,迫不及待地看向陳容。
袖底下,陳容的雙手相互絞動著,她抿緊唇,向前踏出了一步。
就在這時,兩個身影從殿門跨入。
卻是兩個抱著厚厚書簡的士人。這兩人長袍大袖,臉孔嚴肅之極。
陳容心頭一松。
兩個士人大步越過陳容,來到南陽王前面的塌上坐下。左側那人指著幾上的書簡,朗聲道:“王爺,這是諸位郎君對胡的策略。”
“放下吧。”
另一個士人翻開一卷帛書,把毛筆在碩池中描了描,轉向陳容望來,“可是陳氏小姑子?”
“是。”
陳容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
“來人,給女郎搬來塌幾和屏風。”
“是。”
那士人面無表情地瞟了陳容一眼,道:“女郎請坐。”
“是。”
陳容提步,便隔著一層幃簾和屏風,坐在了塌幾上。
她直到坐下,心中還在暗暗納罕:難道,南陽王真是為了抗胡之事令自己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