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謀生手冊

第五五二章 養寇自重

在遼東的一畝三分地上,也許有事情能夠瞞得過李家人,但在遼東總兵府中,但使李成梁父子想要

的事情,那就絕對不可能被蒙在鼓里。至少,在李家人

看來,這是最合理不過的。因為總兵府便是他們的家,誰還能在家里被外人蒙騙?所以,盡管這總兵府是朝廷的,斷然不會有銅管地聽之類很離譜的

,可如果想要,眼線自可密布每一處。

于是,汪孚林和沈有容這段談話內容,不過一小會兒就送到了李如松那兒。畢竟,汪沈兩家人是他招惹

的,沈家叔侄也就罷了,南直隸望族,親友不少,可在朝中還沒有太深的根基,可汪孚林卻不同,尤其是今天還從

手里討了兩個女真少年

等到母親那邊又有人透信

,說是小北因為白天的事情,再加上兩個女真少年之間那點事,在宿

都不想,那汪孚林這三甲傳臚也就是個功名,本身不過一書呆子而已。想到下人告知汪孚林對于奴兒哈赤和速兒哈赤

倆的評價,對比

的印象和判斷,他不得不承認,到底是在首輔面前都能兜得轉的少年看人確實頗有見地。

李成梁本來聽說汪孚林那夫妻倆跟著李如松去看一群俘虜

的女真少年,心下還有些存疑,等長子李如松前來稟報之后,確定真的是一時興起,哪怕事后因此有些想法,他也就放下了心思。只不過。李如松問出的兩

底細,他才是更關注的。

“女真人中,首鼠兩端的人多了,那對

的祖父,建州左衛都指揮使,蘇克素護河部的覺昌安。不就是奸猾無比,兩頭下注?他把

的女兒嫁給王杲的

阿臺,又讓

娶了王杲的長女,

卻遲遲不肯歸附,直到蘇克素護河部的其他人幾乎都歸附于王杲帳下,他才不得不率眾歸附。后來,他一面隨王杲寇邊,也不

殺了多少遼東軍民,一面卻又時不時向我遼東總兵府悄悄傳送各式各樣的消息。這次能夠大破古勒寨,就有他通風報信的關系,所以,你之前告訴我,覺昌安的兩個孫子居然沒來得及帶走,就在古勒寨中,倒真的有些令人意外。”

李如松對于父親李成梁對建州左衛都指揮使覺昌安的評價并不意外,但聽到最后這意外兩個字。他少不得多解釋了兩句。

“我問過奴兒哈赤,他說因為他是王杲的外孫。但他的母親也就是王杲的長女已經去世了,而他的祖父覺昌安和王杲的關系,是利用和提防,所以在家里舉步維艱。所以覺昌安給他的父親塔克世續娶的是哈達部首領王臺的養女,而這個繼母因為覺昌安父子的縱容,沒事就找機會苛待他們。對他們很刻薄。至于覺昌安,

多孫子更多,對于這兩個已經長大的王杲外孫當然不會有多少重視。所以,我覺得這

倆其實栽培栽培,將來可以作為楔入蘇克素護河部的釘子。至少比覺昌安這個見風使舵首鼠兩端的老貨更頂用,那對

如果能耐,取代他祖父和父親也不是難事。”

“不止,也許他們還可以是楔入建州女真和海西女真的釘子。”李成梁微微點頭,渾然沒有把李如松剛剛轉述汪孚林的話放在心上。遼東這一畝三分地上,他早已習慣了乾綱獨斷,不容有任何外人插手。而他很清楚,就憑這一次的戰功,哪怕汪孚林因為那對

別樣心思,萬歷皇帝和首輔張居正也全都不會在意這點小事。畢竟,王杲自從崛起之后,寇邊劫掠無數,朝廷恨之入骨,只要這么一個人往京師一送,遼東所有不同的聲音全都會壓下去。

縱使兩個再有心計的少年又怎樣?不說女真,由于他崛起太過速度,遼東曾經有多少兵將不服?如今調走的調走,順服的順服,至于冥頑不靈的刺頭,早就成了墳塋里的一堆枯骨!這一個十五歲一個十歲的女真少年,還不是任他揉搓!

說完這個,李成梁用手指輕輕叩擊著扶手,又開口問道

把王杲押去京師這件事,你去還是你二弟去?”

“二弟去吧,這次打古勒寨,父親也帶了他,戰功本來就有他一份。”李如松想都不想,就把機會讓了出去,“我一來考了個武進士,二來又有父親的恩蔭,三來之前戰功也不少了,讓二弟去京師,興許皇上又或者首輔大人一時大悅,對他有所賞賜,他這軍職也就能再往上挪一挪。如今少主權臣,讓二弟在京師再留一陣子,觀觀風色,也好過我們在遼東只能憑著臆測判斷國事。”

“那就這么定了。”

李成梁對于長子素來頗為器重,此次令其留守廣寧,不過是因為事先打探到朵顏部蠢蠢欲動,只是那攻勢果然還是沖著薊鎮,廣寧這邊安然無恙,反而讓李如松少了建功升職的機會,不免有些得不償失。當下他又命人叫了李如柏來商議進京獻俘的種種細節,而李如松既然不進京,則先走一步。

等到了

的院子,一個親隨上來稟報,道是之前帶

的奴兒哈赤一直安分守己,一步沒多走,一句沒多問,他沉吟片刻就問道

那個弟弟也沒問過?”

“沒問,但提過,希望能夠向汪

磕頭賠罪,換回

的弟弟。”

“他還不

要了他弟弟的人是誰吧?無錯不少字”

“回稟大

,沒人敢告訴他。”

“那就好。”

隨口吐出三個字,李如松意味不明笑了一聲,把親隨打發之后,他卻沒有立刻回房,而是抱手在院子里站了一站。

戚繼光自從調到薊鎮之后,主要功夫都放在修筑墩臺敵樓,以及修繕兩千余里邊墻上,除卻這一次和前一次,很少率軍出擊,顯然也深知對倭寇和對虜寇的戰法大不相同,所以靜若處子動若脫兔,輕易不交戰,戰則求必勝,這也是朝中文武對他的要求,畢竟戚繼光在南邊抗倭的戰功已經夠多了,要是在北邊還這樣不知收斂,一個勁只求出擊得勝,偏又在京師左近,也不

多少人要夜不能寐。

但父親李成梁卻不同,須知從嘉靖后期,尤其是從隆慶年間開始,朝廷的宗旨就是遼人守遼。

李家作為遼東土生土長的本地人,不像戚繼光崛起于東南抗倭,曾在胡宗憲部下,父親李成梁襲封世職的時候,嚴黨早就煙消云散了,卻是從徐階手上開始,歷經高拱和張居正,一直都頗受重用。但是,在人看來是驟貴,根基淺薄,不多打點勝仗,讓朝中大佬看看沒用錯人

行?戰功越多越好,遼東這塊地方現如今是天下九邊最不太平的地方,和守別處大不相同。

李家人一貫深知打女真人的要旨。分化拉攏,逐一各個擊破,但速度不能太快,否則全都打沒了以后戰功哪里來?當然,女真無力打,還有察罕兒的土蠻和泰寧部的速八亥。養寇自重這四個字雖說不好聽,但多少領軍將領不是暗自放在心上?

“來人!”

等一個仆人應聲而入,李如松就吩咐道

去一趟客院,如果汪

還沒睡,就告訴他,王杲不日就要押送進京,他既然想見見這個人,我

就帶他去。順便讓他帶上那個小齊,讓他們祖孫也見一見。”

他到時候再帶上那個乳名叫做小罕的奴兒哈赤,也就可以瞧一瞧,王杲和這對外孫到底有多深的情分,日后有些事情也就好籌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