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兵們出現,猶如一群壯漢,沖入了幼兒園,幾乎是單方面的吊打。
傍晚之時,清化告破。
事實上,安南軍馬,也已有七八十年不曾征戰,早已腐朽不堪,幾乎是一觸即潰。
胡開山罵罵咧咧,因為一群水兵在哄搶著首級,到了這個時候,哪怕是胡開山的罵罵咧咧,也不太管用了。
次日,安南震動。
顯然,安南人無法想象,自己的腹背居然受敵,更可怕的是,這些海上之敵,只用了數個時辰,便拿下了清化上千的安南軍馬。
此等戰力,極容易讓人誤以為明軍有主力抵達這里,人數只怕,在萬人以上。
而且,既然明軍可以自海上來,那么,后續,是否還有軍馬源源不斷的增援呢?
這確實令整個安南國,猶如驚弓之鳥,清化距離升龍,和云貴距離升龍是不同的啊。
看上去,似乎都只是數百里的距離,可清化至升龍,乃是一片平地,一旦要北上攻擊,幾日就可抵達,這支突然出現的明軍戰力實是恐怖,人們對于不了解的對手,難免心生懼意。
而今,國都就在明軍的眼皮子底下,安南國王豈敢等閑視之,沒有人愿意使自己置身險地,于是乎,立即派出使者,召回各路大軍。
安南人的戰略,發生了極大的改變,既然明軍出現在了南方,那么,大量的軍馬在北方防守明軍已經沒有了意義,自是固守升龍,仗著升龍的高大城墻,全力固守要緊。
這幾乎是安南人唯一的選擇,清化之敵,還不清楚他們的具體實力,是否后續,還會從海上派遣更多的援軍,貿然圍攻,可能使升龍空虛,讓這隨時出現在海上的明軍有機可趁,倘若明軍又在其他地方登陸,直取升龍,這將是極可怕的事。
安南精銳,十數萬人,紛紛開始向升龍集結,安南人預備采取堅壁清野之策,郊外的所有糧食,統統帶入升龍,堆積如山的糧食,牛馬,草料,軍卒,在這座安南第一大城里,堆砌如山。
升龍既是安南國都,也是一座巨城,此城乃仿中原都城所營建,城池的規模,尤為巨大,且和大明的都城一樣,有內城、外城、皇城之分,城墻用青磚和巨勢堆砌,經了自安南李朝至而今,已有數百年,這數百年間,城池的規模,日益大增,更是非同小可。
躲在這里,是安全的,何況,明軍原來,補給綿長,只要有足夠的兵馬在此固守,再堅壁清野,一顆糧都不送給明軍,只要堅持下去,便是守十年都不成問題。
一封封的急報,送至了貴州,貴州的明軍,左等右等,不見陛下的旨意,仿佛這里,已被朝廷所遺忘,又聽聞備倭衛發起了進攻,因此,貴州先鋒軍馬,以先鋒營為首,開始進入安南。
半月之后,抵達了升龍附近平原的明軍,面對的,卻是一片殘桓斷壁,還有那所有收割了糧之后光禿禿的田埂。
雖是大軍集結于升龍,可安南各處州縣,對于明軍,帶著天然的敵意,抵抗的活動,不小,尤其是放出去的斥候,一日間,竟有十幾個死傷,不只如此,偶爾,后方輸送糧草的輔兵,也總是遭遇襲擊,襲擊者,都是附近州縣的安南民兵,他們或數十人,或數人,再多,也不過聚眾百人而已,卻是在這林莽山澗之間,神出鬼沒,遇到了糧隊,立即襲擊,若是遭遇了頑強的抵抗,則立即撤退,躲入林莽。
接到了一封封的奏報,親自帶兵入安南的方景隆顯得很擔心。
他是大病初愈,身子倒還好,而且這一路南下,十分順利,此番入安南的兵馬,有兩萬,幾乎沒有什么阻礙,何況,又有精銳的山地營作為先鋒,也不知后續,朝廷是否還會派出軍馬馳援。
可這順利的進軍之下,卻隱藏了太多不確定的因素,后方的糧隊時刻遭遇襲擊,使得糧食的補給總是斷斷續續,而要保護糧隊,就不得不派出更多的軍馬去護衛,這使眼下的兵力,本就捉襟見肘,可是橫在他們面前的,卻是赤地千里,安南人堅壁清野,固守在那高大的升龍城內,攻又攻不得,打又沒人和自己打,這是來干啥。
可此時,磨刀霍霍的飛球營,卻是到了。
緊急送來的五百飛球,已是準備,大量的燃料以及燃燒瓶,也已抵達。
楊彪等人,在觀察了風向之后,當天的夜里,已白日美滋滋的睡了一覺的飛球隊員們起來,他們聚在一起,殺豬宰羊,大快朵頤之后,在子時時分。
沈傲命人集結,隨即,地勤人員們早已準備,五百個飛球,早已充氣,點起了火油罐子。
而后,一個個飛球隊員已穿上了皮衣,戴上了護目鏡,進入藤筐,一個個飛球,在解開了攬繩之后,隨即一個個飛向天空,近五百個飛球,一個個放飛,足足花費了半個時辰。
而此時,沈傲和楊彪已上了天。
對他們而言,這樣的行動,便如吃飯睡覺一般了,沒什么難度。
沈傲直接給自己蓋上了毯子,在藤筐里:“我先睡一覺,到了地方,喊我起來。”
楊彪嘴里咕噥:“還睡,也不怕尿憋得慌。”
沈傲便翻身起來,站在藤筐里,自上往下看,除了天上的星辰,地下一面黑暗。
沈傲感慨道:“你知道不知道,我的妹妹,他有身孕了。”
楊彪撓撓頭:“我有幾個妹子,大的那個,孫女都要抱了。”
“你懂什么。”沈傲發現和楊彪交流,好累啊:“我的妹子,乃太子妃。”
“太子妃也該生娃啊,生娃是女人做的事,天經地義。”楊彪一面調節著火油罐子的火力,一面滿不在乎的樣子。
“你不懂,你細細想想,若是男娃呢,若是男娃,這就是皇太孫,皇太孫你懂嗎?”
楊彪一拍腦門,哎呀一聲:“你看俺這腦袋,原來如此,也就是說,將來是要做皇上的人了?”
沈傲雖是謹慎的人,可這么大的事,他還是忍不住得意,接到家書之后,他激動的要跳起來,卻又不好和人說,可楊彪不一樣,楊彪是自己的搭檔,這才沒忍住。
沈傲道:“可不要亂說,陛下和太子還在呢,什么皇帝,胡言亂語。”他激動的瞭望者遠處的黑暗:“我這個做舅舅的,現在最緊要的事,便是多立一些功勞,不能讓人認為,咱們沈家沒出息,說實話,若不是遇到了師公,我這輩子,怕也只是一個下三濫的公子哥呢,師公真是了不起啊。”
楊彪頷首:“俺娘也這樣說,俺也是個下三濫。”
“好了,不要多嘴,干活。”天上的風很大,尤其是到了一處氣流層,自北向南的風呼呼的響,吹著飛球,一路南下。
一個時辰之后。
升龍城顯得極為平靜,可在這平靜之下,卻又暗波涌動,為了防范明軍,巍峨的城墻上,到處都是來回巡視的兵馬,他們手持著武器,不敢懈怠,來回巡視。
宮城內,更是燈火通明,安南王黎漴依舊還在召集大臣們討論著關于應對明軍的計劃。
對于安南君臣們而言,此事最可疑的就是,大明南征,為何卻是太子發布的檄文,而非是經大明皇帝開口,隨即待詔房草詔,司禮監蓋印,再送內閣頒布。
這背后,顯然有太多的蹊蹺。
而清化的陷落,令原本還躊躇滿志,自稱自己為安南皇帝的黎漴憂心忡忡,他萬萬料不到,明軍竟會從海上來,面對如此匪夷所思之事,他首先想到的便是升龍的安危,升龍乃是國都,一旦遇襲,便非同小可,因而,他立即下旨,命諸軍回防升龍。
安南文臣武將們,還在面紅耳赤的進行激變,有人認為,明軍不足為懼,想當年,明軍侵入安南,最終,不也吃了苦頭,最后乖乖的撤軍,他們認為現在的大明,比之文皇帝時,更為虛弱,只要堅持到底,明軍必敗。
卻也有人認為,與其與明軍作戰,不如服軟,立即除掉皇帝號,同時向大明表示順從。
當然,后者畢竟是少數,在安南國內,早就誕生了自大的潮流,王族自稱為皇帝,并且自認為,安南才是中華正朔,他們將大明視為北朝,雖然對外而言,是向大明稱臣,可黎漴的一切用具,甚至是給自己先祖們的廟號,都是效仿大明皇帝的標準。
此時,有安南翰林氣勢洶洶,嚴詞厲色道:“陛下不必擔心區區北朝軍馬,北朝歷來征伐我南朝,無一成功,他們不過是虛張聲勢,而我南朝虎賁之士,數十萬人,同心協力,何患區區北朝蠻夷,今陛下只需固守,再伺機反擊,他日陷落北朝,與北朝劃江而治,囊括北朝江南之地,則祖宗大業成矣。”
他說的氣勢如虹,使人忍不住心潮澎湃。
安南人歷來自視甚高,否則也絕不會有如此狼子野心。
有人暗暗稱是。
卻在此時,外頭一個安南宦官卻是跌跌撞撞進來:“陛下,陛下……敵襲,敵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