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急了,急得眼睛都紅了。
從來沒有被這樣冤枉的啊。
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男子漢大丈夫,敢作敢當,這*盆子,不能這么無端的扣在他的頭上呀。
他忍不住道:“沒有,父皇……”
他有點兒抓狂了。
一旁的方繼藩掖了掖他的袖子,對他眨了眨眼,似乎在說,殿下……認了吧,這有啥關系的,不就是一個黑鍋,皇孫鬧出什么事來,殿下來受這個罪不好嗎?畢竟載墨,他還是個孩子啊。
朱厚照卻是不依不饒,剛要繼續說下去。
弘治皇帝就虎著臉道:“你還說沒有,自己做的事,你不敢認?昨日你與繼藩一同入宮求討朕的寶印,你們自己親口說,只是拿去看看,可朕一轉眼,印就沒了。”
方繼藩本是一臉平靜,看熱鬧使人快樂嘛。
可一聽弘治皇帝說,你與繼藩一同入宮幾個字,方繼藩頓然打了個寒顫。
方繼藩有點懵,隨即……
“天哪,千古奇冤哪……”方繼藩發出撕心裂肺的嚎叫。
滿殿群臣,一個個板著臉……無言的看著嗷嗷叫的方繼藩。
方繼藩這下比朱厚照更痛心了,真是他大爺,這不是自己兒子啊,關自己什么事,若是方正卿那個小畜生,倒也罷了,可選擇我憑啥背這個鍋,憑啥?
跑去號稱欣賞陛下的玉印,然后和太子揣著寶印跑了,送去了一個孩子,孩子拿去給冤案審判,到時判出個什么貽笑大方的糊涂案出來,這鍋太大了,背不動啊。
哪怕就算是不治罪,自己也要被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我方繼藩……也是要臉的人哪。
方繼藩捶胸跌足的道:“陛下一定記錯了。”
方繼藩的哀嚎,瞬間將朱厚照的慘呼掩蓋了下去,這二人,一個俯身悲鳴,一個仰頭咆哮,這一次是真的傷到了心,還有比這更冤枉的嗎,睜著眼睛說瞎話,眼睛都不帶眨的啊,仁義呢,道德呢,親情呢,人格呢?
弘治皇帝板著臉,似乎耐心到了極限,厲聲道:“朕說有就有!再敢狡辯,罪加一等。”
“……”方繼藩和朱厚照俱都沉默了。
弘治皇帝是心急如焚哪,就怕鬧出什么笑話來。
這么小的孩子,若不是朱厚照和方繼藩這兩個家伙胡搞瞎搞,怎么會想著跑去順天府,就是這兩個東西教壞了的。
弘治皇帝背著手,激動得額上青筋暴出,雙目里充斥著血絲,抬眸道:“你們……都在此做什么?”
眾臣則是一臉發懵的看著弘治皇帝。
陛下,我們在筳講啊。
你叫我們來的。
方繼藩可憐巴巴的抽了抽鼻子,似乎想要弄出點小動靜來,引發陛下的同情。
朱厚照一看方繼藩哭爹喊娘的樣子,居然破涕而笑,方才一肚子的冤屈,竟發現多了一個人一起背著,似乎……也沒有那么慘痛了。
方繼藩回瞪他一眼。
此時,二人都想齜牙,生出這么個敗家玩意,不打死還有天理嗎?
弘治皇帝如熱鍋螞蟻,頓了頓,便厲聲道:“擺駕!”
“陛下,不可,那里……那里……只怕……只怕……”
劉健忍不住苦口婆心的勸說。
不能去啊。
本來就已轟動了,陛下若是再去,豈不是要驚天動地?
弘治皇帝深吸一口氣。
這是他的孫兒啊,親的。
這孫兒承載了帝國的希望,承載了他對于未來的一切期許。
自己操心勞力,為的是什么,不就是為了太子,啊不,為了皇孫嗎?
現在鬧出這樣的事,滿天下人會怎么看待皇孫?
小小年紀就這么的胡鬧,得多少人要寒心,多少人會滋生絕望,而離心離德啊!
弘治皇帝忍不住仰天,大吼一聲,朱家怎么凈出稀奇古怪的人。
關于這一點,說來……也是奇怪。
姓朱的除了前幾個皇帝正常一些,再后的天子,個個是天賦異稟,哪一個都是年幼時,堪稱是天縱其才,等年紀一大,就開始越長越歪,譬如朱厚照,年幼時,評價就極高,文臣們不吝贊美之詞,可到了后來……
弘治皇帝咬牙切齒的道:“朕得去……”
而后厲聲道:“換便服!”
“還有你們!”弘治皇帝殺人的目光看向朱厚照和方繼藩。
朱厚照和方繼藩心里想,陛下這是入戲太深了吧……跟我們有關系嗎?我們只是背鍋的呀。
弘治皇帝冷冷的道道:“你們也同去!”
弘治皇帝在此,如坐針氈,居然眼里泛起了淚花。
他心里早想好了,皇孫若是成為天下人的笑柄,這兩個家伙,一個都別想跑。
列祖列宗在上……可不能讓載墨出什么事啊。
他背著手道:“預備車馬!”
“陛下,不可啊……”翰林大學士沈文也急了。
自己的女兒,雖是改姓,入了方家,認了方家為宗親,可畢竟這是自己的血脈,朱載墨是自己的親外孫,這是任何東西都無法改變的。
可一聽陛下要動身,忍不住想要勸阻,這可能會使事情更糟糕。
弘治皇帝冷然的拂袖道:“朕乃天子,受命于天,四海之內,無不可之事。”
方繼藩心里開始打鼓起來了。
皇孫歪成了這樣,是他始料不及的。
讓朱載墨做縣令,本意是打小培養他,讓他漸漸的了解民情,明白治理地方的道理,他是個孩子,不指望他能什么都能通透明白,可至少自己有錢,擦得起這個屁股,讓孩子們去實踐學習,哪怕只學會了一點道理,這些損失都是可以承受的。
可是……方繼藩也料不到,這家伙上了癮,在西山那一畝三分地上,你怎么折騰,也不會有人干涉,畢竟那里屬于方繼藩為孩子們設置的安全區和新手村,可誰知道,這廝直接就去蜈蚣洞里打觸龍神了。
方繼藩此時的心情很復雜,生子當生方正卿,至少這孩子,還能消停一點。
一隊車駕,風風火火的出了宮,火速趕至順天府。
而順天府內,已是人滿為患。
弘治皇帝頭戴綸巾,毫不猶豫的沖入了人群,嚇得身后便衣的護衛,連忙不顧一切的沖上前去。
待弘治皇帝好不容易擠到了正堂之外,方繼藩和朱厚照也跟著冒出頭來。
方繼藩大叫:“誰敢擠我,誰敢擠我,打死你個豬狗不如的東西。”
于是,眾人罵聲一片!
方繼藩齜牙,便大罵道:“我乃秉筆太監蕭敬他干爹,你們再罵一罵試試看。”
須知這等烏壓壓人頭攢動的時候,大家都在人堆里,人一多,難免就激發人的勇氣,于是眾人紛紛罵:“沒卵子的東西……”
“蕭敬是哪個鳥?”
“沒了卵子還這樣的囂張,直娘賊!”
“蕭敬他爹爛屁股!”
蕭敬氣喘吁吁的擠進來,聽到一陣叫罵,一臉發懵:“……”
真是……刁民哪!
弘治皇帝誰也沒理會,對于身邊的嘈雜和叫罵,俱都充耳不聞。
他的眼睛,只專心致志的在正堂里逡巡和搜索。
最終,他在那明鏡高懸之下,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這個身影,就在不久之前,還在自己的膝下,討著自己的歡心,這個往日乖巧的孩子,現在卻是一臉冷峻,顯得有些不耐煩了。
原告賈青,人還在西山呢,所以……需等差役重新去請。
被告早就用過刑,現在也是迷迷糊糊的,已命西山醫學生醫治和包扎。
足足一個多時辰,人來了不少,可正主兒一個都沒到,至于順天府送來的口供,還有所謂的物證,他已端詳過幾遍了,心里有了計較。
方正卿站在朱載墨的身邊,捧著大印,手臂已經酸麻了,可憐巴巴的看著朱載墨。
這個時候,朱載墨的心里則一遍遍的對自己道:要沉住氣,要沉住氣。
看著外頭烏壓壓的百姓,朱載墨其實有些慌,事情并非是自己想象中那樣,他只能努力的調整心態。
府尹張來,側立一旁,心里卻是七上八下。
方繼藩好不容易擠到了前頭,定睛一看,見到了方正卿,方正卿的手里捧著印呢。
一下子的,方繼藩的心就涼了,狗一樣的東西,這是生怕不知道自己是朱載墨的同黨啊……
弘治皇帝幾乎想要跨過門檻,沖進衙里去,前頭卻是數十個衙役拿著水火棍,拼命的攔住去路。
人群之中,突然有人大喝:“讓開,讓開,原告賈青來了。來人,將死囚葉言也一并押上來。”
說著,一群兇神惡煞的差役,生生的拿著戒尺分開了一條道路,片刻之后,那賈青便狼狽的順著讓出的道路,進入了衙堂。
葉言是被人抬進來的,蓬頭垢面,臉上俱都是淤青,兩只眼睛腫的像金魚一般……
他似已沒了多少氣力,被兩個差役架著進來,差役們手一松,他便無力的倒在了堂下。
那賈青拜倒道:“見過青天大老爺。”
朱載墨定了定神,猛拍驚堂木,厲聲大喝道:“堂下何人?”
今天會提前更新,不寫完不吃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