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
年后,姜彥明升了禮部右侍郎,這樣令人側目的越級升遷使原本就耀眼矚目的姜府更是成了滿京城的焦點。
請李丹若過府的帖子飛來無數,可李丹若除了幾家世交和不得不應酬的人家外,別處卻極少應酬,也極少在家招待賓客,就連姜彥明,也一樣極少應酬諸人,除了常傍晚悄悄至孫府,陪禮部尚書孫大人小酌幾杯外,別處都極少走動,李丹若和姜彥明兩人幾乎是一樣的早出晚歸,姜彥明到衙門,李丹若則帶著默哥兒到禁中陪大皇子。
姜府這個焦點很快被孫相公大刀闊斧的人事調整吸引開去,這場調整幾乎關切到京城的每一戶世家大族,這一場看似溫和的變動中卻含著殺氣,落馬被抄的人家接二連三,京城一片風聲鶴唳,也就沒人再去多留意姜彥明和李丹若一家,直到秋初,這一場調整才算漸漸塵埃落定,可這身外心內的動蕩,卻一直延續到慶豐七年春天。
春末,婆臺寺內香煙繚繞、鐘鼓齊鳴,莊嚴齊整的誦經聲從寺內往周圍漫去,李丹若和孫相公夫人邢氏跪坐在大雄寶殿內的蒲團上,雙手合什,垂著眼簾虔誠的行著祈福禮。
官家半月前偶感風寒,誰知道幾幅藥下去沒見好,倒一天比一天沉重,直病的起不得床,劉皇后急的一邊自己齋戒祈禱,一邊命人四處燒香許愿,邢夫人從劉皇后那兒求了到婆臺寺祈福的事,讓人請了李丹若,一起過來行祈福禮。
兩人叩拜了幾輪,行好了這一輪祈福禮,起身跟著知事僧往后面凈房暫時歇息。
知事僧送到凈房院門口,合什禮停住步子,垂頭等邢夫人和李丹若進了院子,后退幾步離去了。
邢夫人讓著李丹若在榻上坐了,接過茶抿了幾口,看著丫頭婆子擺好了滿桌點心,屏退眾丫頭婆子道:“都退下吧,我和李夫人說說話兒歇一歇。”
眾丫頭婆子應了,脂紅掃了李丹若一眼,見李丹若垂了下眼簾,帶著丫頭婆子,也跟著退了下去。
“唉,劉皇后也是命苦,”見丫頭婆子都退了出去,邢夫人閑閑的往后靠到靠枕上,用帕子按了按嘴角,有點幽怨般的嘆了口氣:“你看看,官家……就那么病了,娘娘急的什么似的,我前兒去給娘娘請安,娘娘臉頰都塌下去了,你看看,都急成什么樣了。”
李丹若雙手捧著杯子,跟著嘆了口氣,卻沒接話,邢夫人掂起塊點心咬了一口,慢慢咽了,又接著說道:“咱們女人都是一樣的心思,整日家勸著丈夫作養身子,不都是為了他們好?這妒嫉不妒嫉的,你說說,咱們有什么好妒嫉的?那些妾侍伎婢就是個物件兒,妒嫉她們,那不成了大笑話了?勸他們,都是為了他們好,唉!”邢夫人又是一聲長嘆:“你看看,哪有一個能聽得進去的?官家著了涼,偏還……”邢夫人用帕子掩著嘴輕咳了兩聲,掃了李丹若一眼,見李丹若垂著眼皮抿著茶,接著說道:“那周答應也是個天生的狐媚子,照我說,劉皇后就該一頓棍子打殺了,唉!劉皇后也是太賢惠了,宮里才生出許多周答應這樣狐媚煙行的賤人!”
“這不是咱們該說的。”李丹若輕輕咳了一聲低低道,邢夫人擺手笑道:“你呀,跟我還有什么好謹慎的?咱們娘倆有什么話不能說的?好了好了,不說就不說,說了盡讓人堵心,對了,前兒朱翰林夫人到我們府上說話兒,她家小兒媳婦,和你同歲,還比你晚一年成親,如今都生了三個孩子了,你怎么還就默哥兒一個?”
李丹若沒想到她突然轉到這個話題上,遲疑了下,正想著怎么答話,邢夫人卻自顧笑道:“要不是你生過默哥兒,我還當你不能生呢。”李丹若一口氣嗆進喉嚨里,忙含了口茶在嘴里慢慢咽下,邢夫人挪了挪,靠李丹若近些,看著李丹若好奇道:“你回來京城這也好幾年了,又不是在外頭動蕩飄泊,怎么也不趕緊再要個孩子?雖說默哥兒是個哥兒,可到底獨木不成林,獨苗難養,你得趕緊給他生幾個弟弟,這成了林,孩子多了,就好養活了,還一樣,”
邢夫人話到嘴邊,又咽回去,可那話咽到喉嚨口,卻又忍不住再吐出道:“還有一樣,咱們不外,這話我才跟你說,你家老爺身邊沒個侍候人,到底不合適,這話既說了,我也不怕你討嫌,就說到底,這庶出子不能有,可這庶出女,有幾個也沒什么,到時候不過破費幾個嫁妝銀子,咱們也不少那點子不要的銀子不是。”
李丹若有些無語的看著邢夫人身上的淡青衫子,這幾年孫家是發達了,邢夫人也學會了低調奢華,今天過來祈福,一件淡青衫子看著素凈樸實,可仔細看,才看得出那衫子上的暗紋都是用同色絲線破成十六股,一道道繡上去的,光這一件衣服的繡工,就抵得過一件同樣的緙絲衫子了,李丹若垂下眼簾,手指轉著杯子低聲道:“不瞞夫人說,當年寧氏太婆肯讓我嫁給五爺,就是因為五爺肯答應往后不納妾,不收通房,不然,”李丹若抬頭看著邢夫人坦誠道:“夫人也知道,姜家五房到底是庶出房,后來過繼到姚家,這繼子……姚家可是有嫡子的,要不是這個,那時候太婆也不能讓我嫁過去。”
邢夫人輕輕拍著手道:“我就說呢,當初你們李家那樣的聲勢,你又受寵,怎么嫁了五爺,原來是這樣,那倒是,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何況這是當初許親的盟誓,你真是福氣,是旺夫的命格兒,人這命哪,不信真是不行,我跟你說,當初我在家當姑娘的時候,有個算命的……”
邢夫人不是個很精明有心機的,這幾年養尊處優被人捧慣了,說起話來,一向只顧自己痛快,越發說到哪兒算哪兒,這話題也不知怎的,就一路流到命格兒上,李丹若暗暗舒了口氣,她只要不再和她糾纏這納妾的良好建議,旁的什么都好說。
“……對了,你聽說沒有?聽說大哥兒命格兒尊貴無比!”邢夫人一路信口流,說了好大一會兒,突然冒出這么一句,李丹若正一臉認真聽講的暗中走著神,被邢夫人一句話嚇了一跳,邢夫人仿佛想起什么,抬手拍了下額頭笑道:“瞧我這記性,大哥兒的命格兒你肯定最清楚不過,聽說是欽天監看的,說是極尊貴的命格兒?”
“這我倒沒聽說,這樣的事兒,要知道也就宮里和兩位相公知道,不過大哥兒身為皇長子,自然是極尊貴的命格兒。”李丹若謹慎的應了一句,正想岔開話題,邢夫人卻盯著她笑問道:“聽說你天天進宮陪侍大哥兒?你跟劉皇后從前就認識?”
李丹若嚇了一跳,看著邢夫人,一時有些發怔,邢夫人這樣心眼不多,有時候反倒更讓人頭痛,這話,若是碰上有心眼的,必不會這么直通通問的這么干脆,必是拿話試探來試探去,她不怕試探,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都不是難事,可這樣直截了當問的,答起來才最讓人頭痛!
“夫人從哪兒聽來的這話兒?”李丹若苦笑道,邢夫人滿是興致的看著李丹若道:“你先別問我從哪兒知道的,等會兒我肯定告訴你,你只說,是不是吧?”
“也是也不是,要是天天進宮,今天咱們也不能這么坐著說話了,前年因為大哥兒避災星的事,我不是受命照顧過大哥兒幾天么,后來娘娘就讓我有空去看看大哥兒,娘娘既然有話,咱們自然要遵從,有時候就遞折子進去看一眼,說兩句話。”李丹若只好清楚又含糊的答道。
邢夫人瞥著她笑道:“那就是真的了,怪不得,總不見你出門,原來要往宮里去。”
“夫人這話從哪兒聽說的?這么不實不盡的。”李丹若笑著追了一句,邢夫人笑道:“我們相公前兒跟我說的。”
“孫相公?”李丹若心里跳了幾下,臉上笑容不變道:“孫相公那么忙,怎么聽起這個閑話來?”
“誰知道,說是一個小黃門說的,他跟我提一句,讓我問問你,我們相公說了,若是這樣,倒是你家五郎的大福份,聽說默哥兒也跟你一塊去的?有這份跟大哥兒自小的交情,往后你們默哥兒這前程可是不得了了,不瞞你說,我還盤算著,等大哥兒出來讀書了,看能不能求求娘娘,讓我那個大孫子跟著大哥兒做個伴讀去,我那大孫子又聰明又懂事,你也見過的,跟默哥兒也合得來,多少好!”
邢夫人越說越興奮,掰著手指頭又算著別的幾家有資格做皇子伴讀人家合適的子弟,李丹若不敢多答話,只含糊應著,想方設法岔開了話題。
請和站名:,夢痕文學網
請把網站分享給更多地朋友,一起享受閱讀的快樂!!!
119
如有處置不當之處請來信告之,我們會第一時間處理,給您帶來不帶敬請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