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

市刑偵大隊會議室。

丁錫峰住在主位上，韓彬向他低聲匯報情況，隊員們陸續趕到。

因為馬曉琳已經招供了，會議室的氛圍比較輕松，大家都低頭接耳的小聲說話，有的聊案子，也有人說閑話。

“咚咚……”丁錫峰敲了敲桌子，將眾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行了，咱們開會了。”

立刻，會議室變得安靜了起來。

丁錫峰掃視了眾人一眼，笑道，“最近幾天忙著辦案，經常要加班，大家都辛苦了，等這個案子結了，大家好好休息兩天，我給你們批假。”

“謝謝大隊長。”眾人都露出了笑意。

“先別高興的太早，行百里者半九十，最后一口氣，不能松。”丁錫峰頓了頓，望向一旁的韓彬，“韓隊長，你說一下案件的最新進展。”

“是。”韓彬應了一聲，捋了捋思路，“昨晚將馬曉琳抓捕歸案后，我帶人對她進行了突擊審訊，在充足的證據下她已經承認了殺害陳子河的事實，并且交代了作案的經過。

倩倩，你把馬曉琳的口供筆錄發給大家看看。”

黃倩倩應了一聲，將提前復印好的文件，發給了在坐的隊員。

昨天晚上只有韓彬、李琴、趙明參與了對馬曉琳的審訊，其他隊員雖然知道馬曉琳已經認罪了，但是并不清楚具體的審訊過程。

丁錫峰也不著急，等大家看了一會后，繼續說道，“馬曉琳可以說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她的想法、行為方式和普通人有些不同，這個案子比較具有代表性，也說明了普法工作的重要性。”

何英生道，“這個馬曉琳會不會有精神方面的問題，她居然為了一個狗做出了這么大的犧牲，她被陳子河強健的事暫且不說，畢竟過去的時間太久了，誰也不知道真假。

單說她為了給狗報仇殺人這件事，我覺得只要是個正常人都做不出來，只要認真思考，理性一些，完全有更好的解決方式。”

馮娜道，“也不能這么說，這個世界上有六十多億人口，總有些比較特殊的，你不能拿一個固定的思維模式約束所有人，也可能她覺得那么做是值得的。

國外不是有那么一部電影嘛，一個大帥哥演的，他的狗被殺了，他把整個黑幫都滅了，攪的那叫一個天翻地覆。雖然說這只是一部電影，但是這個電影能上映，能連著拍好幾部，受到了那么多人的追捧，說明有一定市場，是被一部分人認可的，存在即是合理嘛。”

丁錫峰道，“行了，別管合不合理，只要不違法就行，一旦違法了，說什么都不頂用。”

其實，昨晚審訊馬曉琳的時候，丁錫峰也在隔壁的觀察室旁聽了，她也聽出馬曉琳對警方有一些不滿，覺得警方無法保護它的狗，導致了陳子河變本加厲的破壞。

但對于這個指責，丁錫峰并沒有放在心上，狗的確很可愛，的確是人類的朋友，但它畢竟不是人，既不能履行作為一個公民的義務，也無法享受作為一個公民的權利。

假設，警方像保護人一樣去保護一只狗，那其他動物怎么辦？雞鴨魚也屬于動物，也一樣很可愛，警方要不要保護它們？這個世界豈不是亂套了。

丁錫峰繼續問道，“看完口供之后，大家還有什么問題嗎？”

朱家旭道，“大隊長，既然馬曉琳已經認罪了，她這方面的問題不大。不過，她購買毒藥的線索，是不是要深入的調查？”

丁錫峰點點頭，“這也是我接下來要說的問題。

氰化鈉是一種致命的毒藥，一旦流入市場就會造成很大的危害，所以一直屬于管制物品，這些東西的銷售渠道必須杜絕。

我剛才也在跟你們韓隊商量這個問題，讓他說一下。”

韓彬繼續說道，“對于毒藥來源的問題，馬曉琳也提供了一些線索，據她說是在商場的廁所看到的小廣告，并且用微信聯系到的賣家。

隨后，我讓趙明聯系了微信公司，他們查到了這個微信號的情況，使用者的IP地址在國外。”

朱家旭嘆道，“看來這個銷售網絡要比想象中的復雜，如果上線在國外咱們很難一網打盡。”

丁錫峰道，“隨著網絡技術越來越普遍，嫌犯也開始利用網絡作案，越來越狡猾。之前，陳子河中毒的那家餐廳，你們不是還抓到了一個攜帶迷藥的男子嘛，那個案子被交給當地派出所調查，迷藥的銷售渠道也由他們負責追查，但是調查過程中線索斷了，一直沒有查到迷藥的銷售渠道。

其實我剛才就一直在想，迷藥和氰化鈉的來源會不會是同一個渠道？”

韓彬思索了片刻說道，“這些藥都屬于違禁品，的確有這種可能存在。

對于韓少康購買M藥的事，我雖然沒有深入的調查，但多少還是了解一些的。當時，我們在調查韓少康的時候，從他手機上發現了購買記錄，韓少康的M藥是從網上買的，通過快遞到了他的手上。

馬曉琳是看的小廣告，隨后加了微信，她雖然也是通過網絡聯系到買家的，但卻并非通過快遞發貨，而是給馬曉琳指定了一個地點，讓馬曉琳自己去拿的。

從這一點來看，銷售的渠道和方式是不同的，當然，也不排除上線為了降低風險，采用了多種的銷售渠道。”

朱家旭追問道，“韓少康又是從哪知道了M要的銷售渠道？”

當初是王霄負責調查的，他對這個情況更清楚，解釋道，“技術科查過韓少康的手機，他是自己在網上搜的，而后彈出了一個購物網頁，通過那個網頁購買的M藥。”

朱家旭砸吧了砸吧嘴，“這也太無法無天了吧，居然還有這種網頁存在，就無法監察、追蹤？”

王霄道，“你多上幾次網就知道了，百度上這種亂七八糟的頁面多的是，只要你給錢，沒什么他們不敢做的。”

朱家旭道，“我就不相信了，網頁就在那，難道就沒辦法問責？”

“這里面的事復雜著呢，誰能說得清。”王霄聳了聳肩膀，其實無非就是能管得不想管，想管的沒能力，當然這話有些犯忌諱，王霄沒必要當眾說。

丁錫峰道，“行了，別抱怨了，我會請上級領導幫忙協調，讓百度協助警方調查。”

丁錫峰能做的，也就是將涉及案件的網頁弄清楚，至于百度會不會推送其他可能違法犯罪的廣告，他也管不了。

“韓彬，氰化鈉的線索你接著查，一定要查到他們的銷售渠道。”看到基層派出所的辦案效率后，丁錫峰沒有再將氰化鈉的線索移交給基層民警調查，因為氰化鈉的來源可能會影響到結案。

同時氰化鈉屬于危險物品，這個銷售渠道會帶來很多潛在的危險，讓韓彬調查他更放心，即便不能連根拔起，也要將琴島的銷售渠道斬斷。

開完會后，韓彬詳細安排了一下任務。

他準備再次提審馬曉琳。

另外，讓王霄去給韓少康做筆錄，看看兩種藥物的購買渠道是否有共同點，如果兩種藥物真有共同的銷售上線，就將韓少康提到市公安局。

市公安局，第三審訊室。

馬曉琳坐在審訊椅上打哈欠，“韓隊長，我不是已經都說清楚了嗎？干嘛又急著把我叫到這。”

韓彬正色道，“馬曉琳坐直了，我這是在給你提供立功減刑的機會，好好把握。”

“立功減刑？”馬曉琳嘆了一聲，“韓隊長，您不是再騙我吧。”

“你都坐在那了，我又騙你的必要嗎？”

“我可是毒死了陳子河，這應該算是故意殺人罪吧，還能活？”

“具體怎么辦？那是法官的事，但只要你表現的好，我們會如實上報，不是沒有緩刑的可能。”

馬曉琳沉默了片刻，嘆道，“你干嘛又給我希望，還不如直接槍斃了我。”

“砰！”趙明一拍桌子，呵斥道，“馬曉琳，你別不知道好歹，這種立功減刑的機會，其他嫌犯求都求不到。你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

“我還不稀罕呢。”

“你現在別嘴硬。等判決下來了，真要判你死刑，你就知道什么叫怕了，數著天數過日子，到時候再想要緩刑，說破天也沒機會了。”

“哎呀，說吧，什么立功減刑的機會？”

“想清楚了？”

“韓隊長，能不能減刑先不說，我之前的要求，你到底答不答應，你可還沒給我準話？又想從我這套話。”

“你自己什么情況，你應該很清楚。你肯定是出不去了。”

馬曉琳皺眉道，“也就是不答應唄。”

“如果你愿意協助警方查案，我可以想其他辦法幫你解決？”

“怎么解決？”

“我見過馬曉芳，你不能出去的事，可以交給她辦。”

“哈……你既然見過她，應該知道她對我和盧卡的態度，你覺得她會幫我，會幫盧卡嗎？”馬曉琳露出一抹自嘲之色。

“我可以安排你們見一面，你們畢竟是姐妹，如果你好好跟她說，未必沒有可能。”

“哼。”馬曉琳紅著眼睛，臉上露出復雜的神色，“說什么？我沒臉見她了。”

“如果你不愿意見她，我也可以幫你轉達。”

馬曉琳愣了一會，緩緩的抬起頭，似乎想通了，“你還想問什么？”

“說一下你購買氰化鈉的詳細過程？”

“你昨天不是都問了嗎？”

“我要更詳細的過程，比如什么時間，具體在哪個地方看到的小廣告，以及你從哪取的貨物，都要詳細說明。”

“這藥，我買了一段時間了，記不清了。”

“你仔細想想，這很重要，如果你能協助警方查到氰化鈉的銷售渠道，就等于是立了功，我可以幫你爭取減刑政策。”

“又是這句話。”馬曉琳撇撇嘴。

“對現在的你來說，這就是最重要的，相信我。等你進了監獄，就會理解。”

馬曉琳回憶了片刻，“我購買氰化鈉也是一個偶然，有一天我正在給盧卡喂狗糧，陳子河走了過來，不由分說的踹了盧卡一腳。

我當時特別生氣，就問他為何要打盧卡。他嫌我不關心他，起床后不給他做飯，反而是先給狗準備飯。我們兩個吵起來了，盧卡為了保護我，也對著陳子河呲牙、吼叫，陳子河怒了，他正愁找不到理由欺負盧卡，就拿棍子狠狠的打了盧卡一頓，當時我心疼壞了，恨死陳子河了。

也就是在那時候，殺死他的想法愈發強烈。

4月份的時候，我去一家商場逛街，逛著逛著想去廁所了，在廁所里看到了一條小廣告，說有各式各樣的W禁藥，我當時就記下了那個聯系的微信。我沒有立刻聯系那個微信號，猶豫了兩天，才下定決心聯系。

其實我早就買好藥了，就是在等待一個時機。”

“你在哪個商場的廁所發現的那條廣告？”

“廣南商場。”

“幾樓？”

“具體幾樓我記不清了，要么是二樓，要么是三樓廁所。”

“你們就是用微信聯系的？”

“對。”

“你怎么給的錢？怎么拿的貨？”

“聯系之后，對方告訴了我一個地方，讓我將錢先放到那，等他收到錢了，再讓我去拿東西。”

“他讓你把錢放哪？多少錢？”

“兩千塊錢，他讓我放到了廣南商場，五樓1號電影放映廳里，我記得當時演的電影是，我叫李煥英。”

“你從哪取的氰化鈉？”

“第二天吧，他讓我再去一趟廣南商場，說到了那之后再聯系他，會告訴我具體的地址，說實話，當時我也有些害怕，甚至還猶豫要不要去拿。不過想到陳子河毆打盧卡的情景，我還是去了。

到了廣南商場后，我又聯系了賣家，他讓我去四樓的廁所拿氰化鈉，還說氰化鈉就藏在第一個廁所的水箱里。之后我就按照他的吩咐找到了氰化鈉，一直藏了起來，直到盧卡死了，我才使用它。”

韓彬將馬曉琳描述的過程仔細記錄下來，這對接下來的調查尤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