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牌消失。

黑暗中，一切變得靜悄悄。

那些妖精們仿佛嚇了一跳，紛紛東張西望起來。

當它們發現四周并沒有什么意外事件之后，立刻又再次投入到了各種游戲之中。

柳平漂浮在半空等了數息。

“奇怪，怎么沒有反應？”他自言自語道。

“這張卡究竟有什么作用？”婭娜問。

“它可以，讓—時——間————”

柳平正回答著，卻發現自己說話的速度越來越慢。

四周的一切變得無比遲滯，以至于聲音都消失殆盡，連奔跑的妖精們都停頓在了半空。

無聲無息中，虛空漸漸充滿了金色的流沙。

黃沙充斥所有空間，將柳平緊緊裹住，朝著極深的下方拽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

下方忽然一空。

柳平輕飄飄落下去，站在一處古老的石臺上。

他望向周圍。

只見石臺外是無盡的虛空，石臺上也只有一塊黑色的石碑。

石碑上寫著兩個大字：

“無始。”

柳平目光落在石碑上，正琢磨著這兩個字的意思，忽然，四周的虛空開始變幻不停。

無邊無際的洪水從石臺的下方洶涌而來，瞬間便將整個石臺徹底淹沒。

世界化作無盡的海洋深淵。

柳平再去望那塊石碑，卻發現石碑已經徹底不見。

緊接著，石臺也消失了。

仿佛有一個巨大的力量拉扯著他，令他朝著海底的深淵不斷墜落下去。

一直下墜。

下墜。

柳平根本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時間仿佛已經變得沒有意義。

忽然。

他發現四周的深海中，漸漸顯現出模糊的東西。

——門。

海淵之中，一扇一扇的門呈現螺旋狀，不斷朝著無盡的下方延伸。

這些門全部都是白色，上面寫著一個個數字：

“真實世界第1024年；”

“真實世界第1023年；”

“真實世界第1022年；”

越朝下墜去，便會看到白門上的年份越早。

不知何時。

那股拉拽柳平的力量消失了。

他靜靜的漂浮在深海之中，前后左右上下皆是關閉的門。

“是讓我選一個年份，進入真實世界嗎？”

柳平心中暗暗想著，便朝更深的地方游去。

——既然有這樣的機會，那就去真實世界的元年看看人類究竟是怎么誕生的。

他一直朝下深潛。

不知過了多久，那些門上的數字漸漸變小，最終停留在“真實世界第1000年”。

再往下去，海淵就變成了徹底的深黑色，完全看不清任何東西。

柳平嘗試著朝“真實世界第1000年”的下方摸了摸。

他摸到了一扇鐵門。

柳平潛下去，按著鐵門摸索了一陣，最終不得不放棄。

——鐵門是徹底封死的，而且門上纏繞著密密麻麻的鐵索，根本無法打開。

看來真實世界最初的1000年是無法窺探和進入的。

那么。

在漫長的時間長河之中，自己應當進入哪一扇門呢？

總不能每一扇都進去看看吧。

——那樣根本看不完。

柳平正猶豫著，忽然想起下潛的過程中，曾看到過一些與眾不同的門。

身形輕輕一動便朝著上方浮去。

游了一陣，他越過數十道門，停留在一扇門前。

“真實世界第1023年。”

只見這扇門上用黑色的筆畫了個圓圈，旁邊寫了一行小字：

“第一次出現。”

什么？

到底是什么第一次出現？

柳平被勾起了好奇心，將手輕輕按在門把手上。

咔擦——

門把手是可活動的，這就意味著這扇門可以打開！

柳平輕輕將門拉開。

一行行燃燒的小字瞬間跳了出來：

“注意，你正在進入真實世界第1023年！”

“此事極其秘密，因此你的所有隨從卡將在離開此年份后，剝奪一切與之有關的記憶，否則必將身死。”

“發現可用身份。”

“——已使用該身份，進入第1023年！”

洶涌的海水裹住柳平，在門開的瞬間將他沖了進去。

腥咸的海風吹來。

柳平睜開眼，發現自己穿著一件破破爛爛的白色短衫，正跟幾個人坐在一起吃飯。

“阿鴻瘋了。”

一個瘦的像猴子一般的少年說道。

柳平望向他，目光又掃向其他人。

這些人看上去都是十七八九歲的模樣，皮膚曬得黝黑，圍坐在一間廢棄的石厝房里，用一口鐵鍋燉著魚。

“我家里說了，最近都不要靠近阿鴻他們家，海神很快就會來取他全家性命。”一個高個子少年說道。

“呸！”

之前那個少年不屑的道，“阿鴻是捕魚的時候掉進海里，后腦勺在船底撞了一下——我去看過阿鴻，他頭后面那個傷口真是，嘖嘖！”

“那他為什么一直喊水里有東西？”高個子少年不服氣道。

“水里當然有東西！他們那天是去南望礁那邊捕大魚去了，如果不是看見水下的大魚，阿鴻會急急忙忙的動魚叉？”

瘦猴少年轉過頭來，瞪眼望向柳平道：“柳哥，你說是不是。”

“是。”柳平道。

他朝門口望去，只見一扇木門倒在外面，房內的墻壁早已熏成灰色，沒有任何家具，唯有一地的狼藉。

這是一個廢棄的石厝房。

在海邊，這樣房屋比起木制結構的房屋更能抵御兇險的氣候侵蝕。

很原始，也很有效。

但這一年之中，究竟發生了什么？

柳平陷入思索。

原本有些害怕的少年們都放松下來。

瘦猴少年在鐵鍋里撈了一塊魚，放在自己碗里，一邊扒飯，一邊含混不清的道：

“大家都是兄弟，一直都說要講義氣——”

他目光落在高個子少年身上。

高個子少年漲紅了臉，大聲道：“誰不講義氣？你吃的這魚還是我昨天晚上撈的。”

瘦猴少年收回目光，低頭吃的有滋有味，說道：“反正我已經去看過阿鴻，不像你們這群膽小鬼。”

一個看上去只有七八歲的男孩道：“家里大人不讓，說阿鴻三天沒事，才算海里的鬼饒了他一命，否則的話，誰去看他，誰就會被海鬼一起收走。”

瘦猴少年放下碗，不屑道：“哪有鬼？有鬼的話，誰還敢出海捕魚？你們天天被大人哄。”

他拿眼來瞧柳平：“柳哥，你說是吧。”

少年們都望向柳平。

柳平笑了笑，正要說話，忽見門口出現了一個人。

說是人，又不是人。

它有著人類的身軀，卻全身長滿了黏糊糊的魚鱗，渾身濕淋淋的，仿佛剛從海里起來。

這個怪物一步一步走到瘦猴少年的身后，站定了，默默的看著他。

少年們一無所覺。

瘦猴少年不自在的扭了扭脖子。

——七八個人，竟然沒有任何一個人看到那個怪物。

柳平笑了笑，說道：“不要說些神神叨叨的事情了，快吃，一會兒天就黑了，我們得趕緊回去。”

少年們一想也是，紛紛低下頭，把自己碗里的魚湯喝完。

柳平一邊吃魚，一邊用余光觀察著那個怪物。

——它看上去就像是一名曾經的少年，但臉上、身上、四肢上全部長滿了魚鱗。

少年們吃喝的當口，怪物朝前走了幾步，趴在瘦猴少年的背上，然后就不動了。

外面忽然傳來一陣哭喊聲。

少年們都靜下來。

整個村子仿佛都活了過來，發出各種嘈雜的聲音。

人們的呼喊和議論聲里，夾雜著一種說不出來的焦灼和恐懼。

“我去看看。”

一名矮個子少年丟下碗，一溜煙跑出去。

不一會兒。

他臉色發白的跑回來，哆嗦道：“阿鴻死了。”

“回家，各自拿各自東西，都回家！”柳平道。

少年們頓時慌了神。

一時間，有人端鐵鍋，有人拿碗，有人熄滅了柴火，少年們一哄而散。

大家都有意無意的躲著瘦猴少年，急急的返家去了。

在柳平的注視下，瘦猴少年冷哼一聲，昂著頭，朝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他不知道自己背上背了一個怪物。

甚至沿途路過的那些大人們，也沒有察覺任何異樣。

柳平嘆了口氣，忽然想起自己上一次剛到真實世界的時候，在教室中碰見的那個血手未知體。

也許所謂的“第一次出現”，就是指真實世界第一次出現未知體？

他心有所覺，轉頭朝墻壁上望去。

只見一行行小字飛快顯現在墻壁上：

“真實世界，第1023年，某一天。”

“歷史上的這一天，整個漁村所有人全部死亡。”

“——你已經抵達這一天。”

三行字。

剛顯示完畢，它們便徹底消失了。

柳平靜靜回想片刻。

“那個瘦猴說了，阿鴻是在南望礁看見了什么……”

“算了，我直接去看看。”

他出了門，打算去海邊找一條漁船。

誰知剛走出幾步，柳平又慢慢的停住了腳步。

“真大啊。”

他感嘆道。

只見遠方的海面上，漂浮著一具透明的巨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