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突。突突。
太陽穴抽痛得厲害,韋瑟不得不再次喝一口咖啡,試圖讓神經清醒過來,卻只是落得滿嘴苦澀揮之不去,結果就齜牙咧嘴起來,緊蹙的眉頭和集中的五官就好像一個包子,忍不住罵罵咧咧地抱怨起來:
都是因為那個該死的家伙!
“叩叩!”
敲門聲響了起來,打破辦公室的寧靜,卻讓韋瑟的頭疼更加厲害,總覺得有人正在自己耳邊敲鑼打鼓一般,個中酸爽著實用語言難以形容,煩躁的情緒越發涌動起來,就好像一只小老鼠正在腦袋里橫沖直撞。
“誰?”
韋瑟沒好氣地揚聲說道,“我正在工作,不要輕易打擾,你難道不知道嗎?如果不是要事,最好現在就滾開。”絮絮叨叨地發泄著自己的煩躁,但隨即韋瑟就悲傷地意識到,說話讓腦袋抽痛得越發厲害了。
于是,韋瑟郁悶地將咖啡放下,怒吼一句“進來”,然后就閉上嘴巴,滿臉怒氣地朝著辦公室門投去視線。
辦公室門被禮貌地推開,韋瑟就可以看到尼爾森那個毛茸茸的小平頭,老實巴交地從門縫擠了進來,“韋瑟先生”。
其他隊員暫時不說,韋瑟對尼爾森的印象非常好:
表現出色、訓練扎實、性格溫順,最重要的是曼哈頓當地居民,從小就在這里長大,對這座城市有著深厚情誼,在學生與市民之間都擁有強大號召力,卻從來沒有驕傲自滿,兢兢業業地專注于橄欖球。
比起四分衛喬什弗里曼來說,現在尼爾森更像是野貓隊的招牌人物,今年非常有希望入選全美一隊,更不要說在當地居民之間無可比擬的號召力與影響力了,包括韋瑟在內,人們都對尼爾森另眼相待。
“喬迪?”
韋瑟的表情稍稍明朗些許,煩躁郁悶的情緒暫時壓制下來,展露出了一個微笑,滿眼慈祥地看著尼爾森,“快點進來,今天的訓練都結束了嗎?感覺如何?怎么樣,一切順利嗎?有什么情況直接說就好。”
韋瑟收拾著自己桌面上的文件,假裝正在忙碌著,營造出自己專業的形象,保持權威性。
尼爾森的腳步在書桌前停下來,卻沒有開口說話。
韋瑟察覺到了安靜,并沒有在意,因為尼爾森的性格本來就相對安靜,他依舊忙碌著,“我可以幫忙嗎?”
“韋瑟先生,我希望阿奇教練能夠得到公正對待,他值得更好的待遇。”尼爾森依舊保持了一貫的平穩。
韋瑟的動作不由停了下來,緩緩地抬起頭來,滿眼錯愕,不敢置信地看向尼爾森,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第一反應就是“開玩笑”,嘴角的笑容不由就上揚起來——這的確是一個很棒的笑話,但隨即就看到尼爾森眼睛里的認真與專注,這讓他的笑容稍稍凝固住,驚訝和惱怒的情緒交織在一起洶涌上來。
“喬迪,不要隨便開玩笑。我們公正地對待每一位教練員和球員,普雷斯教練的回歸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尼爾森沒有說話——言語從來就不是他的強項,他就這樣注視著韋瑟,眼神里閃爍著不容置疑的堅毅。
韋瑟的腦袋再次開始抽痛起來,臉色緩緩拉了下來,“喬迪,你是進攻組的明星,還是我們球隊的核心,同樣是這座城市的英雄,你應該知道怎么做!不要像五歲孩子一樣任性,肩負起你的責任和義務!”
韋瑟的厲聲呵斥消耗了他所剩無幾的能量,尼爾森沒有做出回答,而是抬起右手——此時韋瑟才注意到,尼爾森的手中拿著自己的八十二號球衣,他將球衣平攤開來,就這樣擺放在韋瑟的辦公桌之上。
“我想,這就是我正在做的。”
輕描淡寫卻堅定不移,尼爾森最后表達了自己的立場。
韋瑟微微張開嘴巴,試圖說點什么:你知道你正在做什么嗎?你知道這對普雷斯、對陸一奇來說意味著什么嗎?你知道這件事情多么荒唐嗎?你知道你正在犯下一個愚蠢的錯誤嗎?你的意識清醒嗎?“
但持續不斷抽痛的太陽穴卻讓他失去了思考能力,同時也失去了語言能力,就這樣愣愣地看著尼爾森。
尼爾森仿佛只是完成了最簡單的一件事般,禮貌地朝著韋瑟頜首示意,然后就這樣轉身離開了辦公室。
整個更衣室都已經清空了,空蕩蕩的房間里尋找不到身影。
“砰!”
角落里有人重重地關上儲物柜的柜門,響亮的聲響打破寧靜,這才注意到,雅各布吉森依舊沒有離開。
雅各布充滿了憤怒和懊惱,也充滿了茫然和壓抑,卻如同困獸一般,橫沖直撞也仍然找不到一個答案,“說點什么?你不是最擅長說話的嗎?你不是最懂得蠱惑人心的嗎?為什么你現在卻沒有聲音了?”
斜對面,亨利吉森安靜地坐在長椅上,身影被支撐柱遮擋著,這才沒有被發現。
亨利雙手支撐在膝蓋上,整個脊梁都已經低垂了下來,微微抬起頭,用視線余光打量著空無一人的更衣室,眼神微微黯淡下來:如果可以,他也想要任性一把,但他終究沒有勇氣,只能坐在原地發悶。
他需要為了雅各布留下來,但他卻不需要處理雅各布的怒火。他就這樣保持沉默,安靜地坐在原地。
“說話!你說點什么!”雅各布越來越憤怒,就如同瘋子一般站在原地大吼大叫,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以至于他也分辨不清楚,自己到底正在向亨利發火,還是向自己發火,那種感覺簡直糟糕透頂。
“啊!啊啊啊!”雅各布就這樣失控地咆哮起來。
韋瑟的視線落在了那件八十二號球衣身上,試圖發出一點聲音,卻發現所有聲音都被卡在了喉嚨里。
怎么辦?
這意味著什么?
不等韋瑟頭疼欲裂的大腦重新開始運作思考,門口又傳來了敲門聲,抬起眼睛,然后就看到了班克斯——還有站在門口被壓制住了的沃克,顯然,他的身后還有其他人,正在控制住情緒激動的沃克。
班克斯率先走了進來,將自己的球衣也放在了韋瑟的辦公桌上,堅定地說道,“我也是,韋瑟先生。我希望阿奇教練能夠得到公正的對待。”
韋瑟張了張嘴,終于找到了自己的聲音,“你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嗎?”
班克斯轉身離開的腳步微微停頓了一下,但聲音卻沒有任何遲疑,“是的,如同水晶般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