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關。
“圣上天佑神護,我大明江山永固,諸君封侯就在今日,殺,殺出個封妻蔭子,殺,殺出個公侯萬代!”
吳三桂吼叫著。
此時的他就站在山海關城迎恩門上,他腳下巨大的方磚包裹的城墻向兩旁綿延,青灰色的女墻后面,無數的士兵正在不斷向著城外開火,大炮,鳥銃噴射的硝煙在天空彌漫,在這硝煙中無數的利箭劃著弧線落下,城外射來的炮彈呼嘯而過,甚至城墻上已經開始出現順軍士兵,守城的明軍和他們兇悍地廝殺著。
而在城墻外側,是無數如海嘯怒濤般撞擊而來的順軍,他們推著云梯,抬著飛梯,就像螞蟻般密密麻麻地攀附在城墻上,不斷向上涌動。
這里是同樣的血戰。
就像當初楊豐和王永吉所預料的,李自成到達后再次招降失敗,緊接著便以全力瘋狂進攻,實際上是十五萬的順軍,前赴后繼地殺向山海關,北面的白廣恩以兩萬前明軍攻威遠城和東羅城,李自成親自指揮主力猛攻北翼城和山海關主城,劉宗敏率領另一部順軍攻南翼城和寧海城,這時候南北翼城都已經被攻陷,龍武營的水軍棄寧海城逃到海上,剩下的實際上只有威遠城和山海關城。
吳三桂也別無選擇,現在唯有血戰了。
“長伯!”
就在這時候,他身后傳來喊聲。
“王公,您怎么來了?”
吳三桂回過頭朝王永吉說道。
“都到這時候了,我還能在下面坐得住嗎?”
王永吉苦笑著說。
就在這時候,他身旁一名家奴突然舉起盾牌,緊接著一支箭扎在了盾牌上,與此同時一枚炮彈呼嘯而至,正打在迎恩門的城樓上,崩起的磚頭打得他身后一片驚叫,吳三桂這才現王永吉后面還有一大幫地方士紳,這些地主老財們被嚇得趕緊拿盾牌頂在頭頂上。
“開炮!”
吳三桂回頭吼道。
城墻上四門剛剛完成裝填的大炮瞬間出怒吼,一具剛剛推到城外,正在掀起的云梯上半截連同三名趴在上面的順軍,一下子被散彈轟得血肉模糊直接飛了出去,但也就是在這時候,一架架飛梯被搭在了城墻上,吳三桂顧不上管王永吉,一揮手大批家奴立刻上前,那些壯丁們剛想跑就被家奴剁翻好幾個,剩下的趕緊挺著長矛回頭,而順軍士兵已經冒頭,被那些長矛一下子又捅了下去。
當然這只是開始。
越來越多的云梯和飛梯被架在了城墻上,然后越來越多的順軍出現在城頭,雙方血腥的廝殺越來越激烈。
“殺,隨本官殺賊!”
王永吉拔出寶劍吼道。
他身后那些士紳也催促著自己身旁的家奴,緊接著也投入了戰斗。
雙方在迎恩門上展開了血腥廝殺。
這時候只有血戰了,雙方已經打出了仇恨,城外那遍地的順軍死尸意味著一旦城破,弄不好是要被屠了的,李自成這種事情也沒少干,就算不屠城那也是要打土豪的,因為皇上的號召,冀東的土豪劣紳們可是多數都跑到了山海關來避難,為了他們帶著的那些金銀財寶,也是要拼上一把的,甚至很多士紳自己都拿著長矛上去湊數了。
好在緊接著一隊增援的士兵,尤其是一隊吳三桂家奴也相繼趕到,一番血戰之后終于把順軍又壓了回去。
實際上這樣的戰斗在山海關城墻上隨處可見,因為西羅城只修了個拱宸門,其他城墻根本沒修,所以吳三桂放棄了西羅城,所有明軍全部收縮在關城和東羅城上,他在迎恩門負責,東羅城上是高第,向北的威遠門上是高中選,向南的望洋門上是冷允登,城內目前還剩七萬的亂七八糟守軍就是依靠這片城墻防守。
但這七萬里面,真正能稱精銳的也就吳三桂那些家奴,其他關寧軍的確好幾萬,然而關寧軍又不是說都是吳三桂家奴,里面絕大多數都是些衛所軍,高第的山海關守軍也是衛所軍,剩下還有就是強拉的壯丁,這些人能有什么戰斗力?
李自成的手下可是有五六萬真正精銳老兵。
所以山海關也是相當危險。
好在這座要塞本身足夠強,皇上又是神跡又是一連串大捷,再加上援軍有望,那些士紳懼怕李自成打土豪,這些加起來讓城內還算齊心協力,倒是也堪堪頂住了李自成的進攻。
說到底李自成的軍隊也不是八旗一個級別的。
“這闖逆也不過如此!”
王永吉站在一片血泊中,拎著帶血的寶劍,看著暫時退卻的順軍強作豪邁地說。
只是他的腿也在哆嗦。
“不知道圣上那里如何?”
吳三桂望著遠處幽幽說道。
在那里是順軍的大營,大營前方列陣的順軍中,一面闖字的大旗格外醒目,隱約間他似乎也能看到那大旗下的身影,那個橫行天下,甚至把皇上打出北京城的強悍傳奇。當然,這只是他的一種幻覺,實際上他根本看不見那旗幟下的李自成,但后者卻正在用望遠鏡看著他,這對在原本歷史上很有傳奇色彩的對手,就這樣隔著過兩里的距離相對而視著。
而就在同時,另外一組對手也在以同樣的方式互相看著。
“真他瑪陰險。”
楊豐站在寧遠城西的永寧門上,看著遠處的寧遠河畔,一臉憂郁地說道。
他最擔心的事情終于還是生了,在那里,黃曲柄蓋下一身白甲的多爾袞控馬而立,在多爾袞身后,是整整一萬騎兵組成的龐大戰陣,而在這些最精銳的八旗滿州騎兵后面,是大批忙碌的奴隸,他們正在砍伐木頭然后在寧遠河上修筑浮橋,雖然進入春天后,河水已經上漲了不少,但那寧遠河依然不過幾十米寬,估計這座小浮橋用不了兩天就能修起來。
然后……
“陛下,咱們無須管他們,就算韃子繞寧遠南下,恐怕也不會去攻山海關,此時闖逆已經在那里,就算攻下山海關也只能是便宜那闖逆,多爾袞不會做這種蠢事的。”
唐鈺說道。
多爾袞此舉就是逼守軍出城野戰,他自知進攻沒希望,大炮全報廢,攻城器械也沖不過明軍大炮的攔截,更沒人能擋住楊豐扔火藥包,八旗總共就那么十幾萬人,真要為了打這寧遠再死個幾萬人那可就麻煩了,既然這樣那就索性把楊豐逼出來,野外作戰可就是八旗的主場了,楊豐就算再厲害,幾萬騎兵也足夠把他淹死了。
但要說進攻山海關,恐怕多爾袞還沒那么賤。
這一點楊豐也明白。
可他不敢賭吳三桂那幫家伙的忠心啊。
多爾袞不用攻山海關,他只要把幾萬八旗開過去,擺出架勢來要和李自成聯手,那么吳三桂就只能選擇一方投降,為了大明在腹背受敵情況下繼續死守山海關這種事情,恐怕他是絕對不會干的。如果他投降李自成,那么楊豐倒也不算太難受,可他要投降多爾袞,那么就山海關外的白廣恩在八旗大軍面前肯定毫不猶豫地跑路,然后接下來妥妥地就是一片石了,而在楊豐感覺中,恐怕吳三桂還是選后一種的可能性最大,畢竟那些士紳更喜歡清軍。
“陛下,您的安危為重。”
黎玉田說道。
他在隱晦地提醒楊豐,必要時吳三桂可以犧牲掉,反正只要寧遠在手就行,現在最重要的是保證拖到援軍趕來,只要縮起來固守,目前這局面清軍就絕對攻不破寧遠,那時候就算沒了山海關,也大不了棄遼東南下,吳三桂等人身為大臣應該為保皇上而犧牲,而不是皇上為保他們而冒險。
“如果此時山海關上的是你們呢?朕向長伯承諾過,朕不會放一個韃子到他背后的,朕也說過和寧榆軍民同生共死的,難道你們要朕食言?”
楊豐淡淡的說。
“陛下,陛下至尊,您的安危乃天下所系,自古只有臣為君死未聞君為臣亡的。”
黎玉田跪下說道。
“亡?你們太小看朕了吧?”
楊豐說道。
和黎玉田一起跪下的唐鈺及曹友義茫然地看著他,這些天他們也知道皇上戰斗力的上限,雖說跟那些古代傳說中戰神級人物也不遑多讓,但明顯還做不到以一敵近八萬,哪怕加上城里不到兩千騎兵也做不到。不用多了,一萬八旗就能堆死他們,這樣出去不是死路一條是什么?哪怕再加上剩下的步兵也沒用,人家又不只有一萬騎兵,人家那里還有六萬五千大軍呢,一人扔塊石頭哪怕霸王在世也砸死了。
“傳旨,朕要出城迎戰!”
楊豐說道。
“陛下,陛下三思啊!”
黎玉田說道。
“你們想抗旨嗎?”
楊豐惡狠狠地說。
“陛下,陛下亂命,臣等不能奉詔,縱然是蓋玉璽的圣旨,臣為內閣次輔也有權封還,陛下乃社稷所系,豈能一意孤行,陛下不棄山海關之臣民,難道可以棄天下臣民嗎?”
黎玉田說道。
“呃,算你有種!”
楊豐無語地說道。
說完他一轉身從城墻上直接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