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淵在李休家中并沒有呆太久,在聽完李休對草原戰略的一番構想后,他并沒有什么特別的表示,只是夸贊了一下李休然后就帶著平陽公主離開了,這讓李休也感覺有些莫名其妙,搞不清李淵在打什么算盤?
不過李休可沒空在李淵身上浪費太多的時間,等到天快黑時,月嬋那邊已經把罐頭做完了,主要是李休搜集的陶瓷罐子都用完了,如果以后想要大規模生產罐頭的話,恐怕還需要一座專門的陶瓷作坊,不過這種配套的作坊并不需要自己去建,只需要尋找一家規模足夠的陶瓷作坊合作,而且也不需要做的陶瓷太精美,能夠密封不透氣就足夠了。
罐頭做好了,李休必須要試驗一下它們對食物的保存效果,現在天氣太冷,放在常溫下根本顯示不出罐頭的效果,不過這也難不休,他把罐頭分成三部分,一部分送到溫室大棚里,那里又熱又濕,正是檢測罐頭最嚴酷的環境,一部分放在溫暖的臥室里,這里溫度雖高,但比較干爽,另外一部分則放在廚房里,那里溫差變化較大,對罐頭同樣也是種考驗。
就在李休忙著檢測罐頭的效果之時,李淵在平陽公主那里呆到天色將晚之時,這才與愛女告別回宮,這一下午他把所有煩惱都拋之腦后,與平陽公主聊了一下午的家常,說起來他們父女也好長時間沒有像現在這樣促膝長談了。
不過隨著長安的臨近,李淵的心情也慢慢的沉重起來,朝堂上的紛爭仍然在繼續,哪怕他這個皇帝也不是想要平息就能平息的,只要一天不把分拆天策府的事確定下來,那么這種紛爭就會持續下去。
長安城越來越近,高大的明德門已經遠遠在望,看著眼前這座高大的門樓,李淵忽然想起當初自己稱帝后第一次進入長安時,當時他騎在馬上,李世民與李建成緊隨在他身后,父子三人也是從明德門這里神采飛揚的進入城中,并且正式入駐太極宮,只是從那時開始,他最器重的兩個兒子就不再像以前那么和睦,甚至從暗斗變成現在明爭,連他這個做父親的,有時都有種彈壓不住的感覺。
“哼!這個江山是朕的!整個天下也是朕的,朕給你,你可拿著,朕不給,誰也別想伸手!”李休這時忽然長眉一立,語氣冷厲的自語道,也就在進入明德門的一瞬間,他忽然做出一個決斷!
當下李淵打馬從朱雀大街上飛奔而過,不過他并沒有回宮,而是直奔東市附近,最后來到一處十分奢華的府邸門前,這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府門前也已經點上高大的燈籠,照亮門樓上的匾額,上面寫著兩個大字“裴府”,這里正是號稱大唐第一相的裴寂的家。
李淵讓人上前叫門,等到看門的管事看到李淵時,也立刻將他請進府中,并且飛快的跑到內宅向自家的老爺稟報,不一會的功夫,就見裴寂一身便服的匆忙趕來行禮道:“臣裴寂拜見陛下!”
“裴監不必多禮,咱們去書房詳談!”李淵當下向裴寂道,他平時沒少來裴寂府中,有時是為了找老朋友談心,有時則因為一些政務,所以對裴寂府上也十分熟悉,一般有什么重要的政務時,他都是到裴寂的書房里談。
裴寂聽到這里也是心中一動,這段時間能夠讓李淵親自跑來自己這里,而且還要去書房詳談的事,恐怕也只有是否分拆天策府的事了,而且聽說今天陛下出去了一下午,難道說他已經做出了決斷不成?
裴寂不愧是李淵的知交好友,幾乎在一瞬間就猜到了李淵的心思,當下兩人來到書房關上門,外面也有宮中的禁衛把守,隨后只見李淵沉吟了片刻這才對裴寂開口道:“裴監,拆開天策府的事已經爭吵了太久了,這段時間朕也一直沒機會單獨詢問你的意見,不知你對這件事有何看法?”
說起來朝堂上雖然吵的很兇,但是做為宰相之首的裴寂卻一直沒有發表明確的看法,李淵雖然心中已經有了決斷,但還是想聽一聽裴寂的看法,事實上每當遇到他猶豫不決之時,都喜歡聽一聽裴寂這個老朋友的意見,這也幾乎成為他的習慣,有時裴寂的看法甚至能夠左右他的決定,這也是裴寂能夠被稱為大唐第一相的主要原因。
裴寂與李淵相識時,對方才剛剛和竇皇后成親,當時李建成和李世民還沒有出生,后來兩人又一起在太原共事,更讓他們的感情愈加深厚,而且裴寂比任何人都了解李淵的性格,這也使得他可以輕易的猜透李淵心中的想法,可以說這世上沒有人比他更了解李淵了。
只見裴寂聽到李淵的問話后,眼睛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最后忽然一笑道:“陛下,對于是否拆分天策府的利弊,朝堂上的眾臣早就在爭吵中分析的十分清楚了,不過臣卻只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什么話?”李淵聽到這里也是精神一震道。
“天下日定,陛下辛苦打來的江山,還是需要有人幫您守住這得來不及的江山社稷!”裴寂目光如炬的盯著李淵,語氣緩慢的開口道,這句話也代表了他的立場與選擇。
李淵聽到這里也露出沉思的表情,裴寂的話其實已經從側面回答了他的話,他說天下日定,自然不需要天策府掌握著天下的兵權,畢竟之前是為了方便用兵,才讓大部分兵權集中到李世民手中,可是現在的形勢已經不再適合這么做,否則會影響到朝廷的穩定,所以也是時候讓朝廷收回兵權了。
另外裴寂后面的話更加直白,誰都知道太子擅長政務,而他在話中說李淵需要一個守江山的人,其實也就是勸他在立儲這件事上不要再猶豫,畢竟無論從哪方面來看,李建成都比世民更有資格也更有能力。
只見李淵沉思半晌,最后終于點了點頭道:“裴監之言深得朕心,本來朕已經決定要分拆天策府,只不過二郎回來后對朕苦苦哀求,結果讓朕也一下子心軟起來,心中的決定也有所動搖,不過今天朕去了平陽那里,在回來的路上,朕也忽然有所明悟,就像你說的那樣,這個天下是朕辛辛苦苦打下來的,自然要交給一個更適合的人接替朕的位子!”
“陛下英明!”裴寂聽到這里也不禁心中一松,他的判斷果然是正確的,雖然李淵見到他幾乎什么都沒說,但是憑著一種超人的直覺,他還是發現李淵很可能做出偏向李建成的決定,事實上在此之前,李淵就已經對李建成有所偏向了,這點裴寂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楚。
“不過想要拆分天策府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裴監你可有什么好辦法?”李淵這時忽然再次開口道,這才是他來找裴寂的主要原因,畢竟他只需要做出決定,至于如何完成這件事,就需要裴寂這些大臣們來操作了。
“啟稟陛下,秦王在軍中的威望甚高,絕不能一下子就把天策府完全拆分開,最好的辦法就是一點點的削去秦王手中的兵權,同時將秦王手下的心腹將領逐漸調離,這樣做雖然會引起秦王的不滿,但至少不會一下子把他逼到絕境。”裴寂再次開口道,一旦做出了選擇,他也對李世民再也不留任何情面。
“不錯,朕也有同樣的打算,既然如此,那就有勞裴監你好好的思量一下,看看該從哪里下手?”李淵這時站起來神情冷峻的道,這時的他只是一位為江山社稷著想的帝王,至于父子親情之類的完全被拋之腦后。
“諾!臣必不復陛下厚望!”裴矩聽到這里立刻答應道,這也讓李淵點了點頭,裴寂是他最信任的人,甚至這種信任還超過對兩個兒子的信任,所以他對裴寂也完全放心。
來見裴寂的目的已經達到,李淵忽然感覺很累,這種累不僅僅是身體上的,而是從里到外的那種累,當下李淵也想站起來回宮,不過這時卻忽然又想到一件事,于是再次向裴寂問道:“裴監,李休這個人你肯定聽說過吧?”
“呵呵,長安城中最有名望有才子之一,之前被秦王和太子爭相招攬,可是他卻無心功名,最后只在平陽公主那里掛了一個祭酒之名,以此推掉了秦王與太子的招攬,這樣的人臣想不聽說也不行啊!”裴寂聽到李休之名也忽然笑道,如果仔細觀察的話,甚至可以從他的笑容中看出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沒想到裴監對李休這么清楚,朕以前只是覺得他是個有些才華的年輕人,不過今天見到他之后,卻發現還真是小瞧了他……”李淵說著就把今天見到李休的經過講了一遍,并且還詳細的講解了一下李休發明的罐頭,以及李休對草原的戰略規劃,結果這讓裴寂聽后也是大為震驚,他也沒想到一個年輕人竟然能有這樣的想法與才能。
不過在震驚過后,裴寂忽然想到關于李休的一件事,當下禁不住低聲自語道:“可惜,可惜了!”(